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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节
    馨儿的话,像是一滴水滴到了沸腾的油锅里,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什么,郡君?这姑娘竟是去年圣上亲封的和嘉郡君?”
    “谁敢大庭广众之下冒充郡君,小姑娘敢这么说,肯定就是了。”
    “哎呦,那位梳着妇人头的刁蛮小姐看起来很不好惹,对上的又是一位郡君,这下该怎么收场!”
    “管它怎么收场,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不过,那位妇人头小姐身份再不好惹,敢对郡君无礼,想必不会有好果子吃,除非她的身份是哪位公主、郡主或是品级比郡君高的诰命夫人。”
    “这话没错,可你看她恨不得把金子全部堆到头上,一副土财主的模样,人家身份尊贵的公主、郡主、诰命夫人哪有这样的品位!”
    “哎哎,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看来又是哪个土财主家里跑出来的了,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
    此时,范美娇已经听不见旁人对她的讥诮嘲笑了,她死死地瞪着莫颜,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就是和嘉郡君?”
    莫颜直觉这女人反应不太正常,却看不出哪里不正常,只得按下心底的那丝疑惑,松开牵制她的手,坦然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和嘉郡君。”
    本来不想表露身份,可眼下既然已经被妹妹挑明了,她也没必要否认。
    范美娇像是承受不住打击一般,仓皇的后退了两步,被先前挑事的绿衣丫鬟扶住了。她靠在丫鬟身上,看向莫颜的目光里闪过什么,但绝不是善意。
    莫颜看的分明,在脑子里搜索着眼前之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亦或是得罪过她。
    范美娇早早打着嫁给莫清泽的主意,心里对莫颜这个郡君更是顾忌万分,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与莫颜见面,以至于还没过门儿就结下了梁子。
    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今日不宜继续纠缠,不然身份一旦曝光,几乎没有可能嫁入莫家,嫁给她倾慕的男子,以后更别想拿捏住眼前这个让她厌恶的“继女”。
    压抑着翻涌的思绪,范美娇的脸上努力的扯出一丝堪称慈爱的笑容,对莫颜说道:“是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认出郡君来,方才只是误会一场,还望郡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
    范美娇这一笑,几乎把莫颜的鸡皮疙瘩都要激起来了。这样突兀的转变,让她暗自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夫人都这样说了,本郡君若是再追究,就是夫人口中的小人了!不过……”
    说到这里,莫颜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范美娇身后的绿衣丫鬟一眼,在范美娇警惕的目光中,淡淡的说道:“夫人的丫鬟在楼下冲撞本郡君在先,辱骂本郡君在后,本郡君愿不想与一个奴才计较,奈何这奴才不晓事,竟是唆使夫人侮辱本郡君,夫人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罪,这种惹事的丫鬟却不能不罚,否则旁人只当本郡君好欺负,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被这对主仆指着鼻子辱骂,就是圣人也有脾气了,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就这么放过这对主仆,旁人不会觉得她大度,反而认为她软弱可欺。
    不出意外,父亲会被授官留京,以后定要在官场上走动,今日她被无端折辱,若是不反击,父亲都会被人耻笑。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罚了这多事的丫头,打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脸。
    若非担心落个仗势欺人的话柄,不利父亲的声誉,她连这个嚣张的女人也一道收拾了。
    果然,莫颜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又议论纷纷:“和嘉郡君不愧是圣上亲封的郡君,果真宽容大度!不过这种给主子惹麻烦的丫头的确该罚,不然下次遇到这种事,又没有遇到像郡君这么大度的人,就该这位夫人被人发落了。”
    “可我看着那位夫人似乎不愿意呢,你看她的眼神多凶,心里怕是恨着郡君呢!”
    “哼,不知好歹!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仗势欺人,得亏是郡君,要是换了常人,指不定要被如何折磨呢!”
    “……”
    听着周围的议论,范美娇肺都气炸了。她不觉得哪里做错了,更不愿意罚贴身丫鬟打自己的脸。哼,都是这个贱人的错,要不是她死咬着不放,自己何苦受如此折辱?
    等着吧,以后有你这个贱人好看的!
    范美娇心里恨极,脸上就显露了几分,先前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笑容全然不见,只盯着莫颜咬牙问道:“郡君何苦跟一个丫头计较,待我回府,定会好好管教。”
    “这么说,夫人是舍不得惩罚这丫头了?”莫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感动的看着范美娇说道:“没想到夫人与这丫头如此维护,果真是主仆情深,怕是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真教本郡君感动!”
    大户人家,从来不存在小姐跟丫鬟姐妹情深。要是被人这样赞一句,绝不是在夸小姐善良宽和,而是嘲笑小姐没个小姐的样子,喜欢与身份卑贱的丫鬟为伍。这样自降身份,只会被外人看低,认为上不得台面。
    莫颜心里不存在高低贵贱,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恶心范美娇,你不是想要面子么,那干脆里子也别要了!
    果然,范美娇气得浑身直哆嗦,食指颤抖的指着莫颜恶狠狠地说道:“你……你给本小姐闭嘴”
    范美娇出身商户,哪怕家中不缺银子使,可是身份上到底不够看,是以她视商户女的身份为耻辱,加之自小生长在赵府,深受赵老夫人的疼爱,好吃好穿好用,就连赵府正经的小姐都比不上。
    尽管范美娇在外走动,以赵府小姐自居,但是她的心里始终带着身为商户女的自卑,对身份一事最为敏感,此时被莫颜当众羞辱,直直的戳中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经,不管不顾的与莫颜叫喊起来。
    看着几乎指到鼻尖上的手指,莫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浑身透着一股凛然不可轻犯的气势:“夫人若再对本郡君恶语相向,休怪本郡君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范美娇猛地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是高高在上的郡君,不是她能随意指摘,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商户女能违逆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不甘心的说道:“那你想怎样?”
    莫颜微微一笑,指着躲在她身后抖抖索索的绿衣丫鬟说道:“既是这张嘴巴给夫人招来事端,就掌嘴二十吧!”
    掌嘴二十?
    绿衣丫鬟吓得身子如同筛糠似的,眼里充满了恐惧,拉着范美娇的袖子乞求道:“小姐,求您,求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二十个嘴巴听起来不多,却足以把脸打烂,手重一点,打的牙齿全脱也不是不可能。
    范美娇只觉得为着一个丫鬟,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心里正恨着呢,见绿衣丫鬟还敢求情,一时火上心头,使劲的抽回了袖子,指着一个粗壮的婆子骂道:“你,掌她的嘴!”
    “是,奴婢遵命!”那婆子大声应道,走出来后冲着尖声喊叫的绿衣丫鬟就是重重的一耳光,直打的绿衣丫鬟失去平衡,跌在了地上。
    “啊——”绿衣丫鬟捂着脸,一声惨叫,听着瘆人的很。
    不怪这婆子下手狠,实在是绿衣丫鬟仗着大丫鬟的身份和范美娇的宠信,对下面低等的婆子丫鬟非常苛刻,平日里受了不少气,此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会轻易地放过!
    伺候范美娇多年的婆子很了解她的脾气,绿衣丫鬟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回府后不打死就算好的,想找她报复,只能下辈子投胎再来了,她掌掴绿衣丫鬟,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响亮的巴掌声在通道里回荡,直到二十下全部打完,绿衣丫鬟倒在地上吐了一滩血,已经昏死过去。那张白嫩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就是亲爹亲妈过来,也认不出了。
    莫颜倒是没有想到这婆子下手这么狠,心里对那绿衣丫鬟一点也不同情。
    范美娇被狠狠打脸,心里把莫颜恨的要死,也不敢再去触怒她。听着周围的其窃窃私语,只觉得没脸的很,她狠狠地瞪了莫颜一眼,就带着一众丫鬟冲出了茶楼,直接回赵府告状去了,竟是连特过来看莫清泽跨马游街也顾不得。
    ……
    “姐,那个女人怕是记恨上你了,她要是报复姐可怎么办?”
    雅间里,馨儿看着怡然自得的品茶的姐姐,忧心忡忡的说道。
    莫颜放下茶杯,揉着她的脑袋笑道:“姐要是怕报复,就不会这么做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想这么多。”
    “可是……”馨儿还想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热闹的鼓锣声,顿时忘了要说的话,连忙和弟妹们一起趴在窗户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着叽叽喳喳的弟妹们,莫颜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了另一扇窗户边,将毛毛从空间里放了出来,趁几个小的不注意,让毛毛悄悄地飞了出去。
    “快看,那是爹,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爹!”臻儿一声欢呼,激动地手舞足蹈。
    “嗯嗯,看到了,义父穿的红衣裳,真好看!”看着越走越近的义父,笙儿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溢满了孺慕之情。
    臻儿骄傲的说道:“那是,咱们爹器宇轩昂,英俊伟岸,当然最好看的!以后我也要像爹一样,考个状元回来,也穿红衣裳跨马游街,嗯,一定会比爹更好看。”
    “少自恋了!”馨儿忍不住打击弟弟:“你将来就算比爹更好看,能有爹聪明考一个状元回来吗?”
    见二姐竟然瞧不起自己,臻儿生气了:“哼,你别小瞧人,将来我一定考个状元回来给你瞧瞧。”
    馨儿笑了笑不说话,扭头继续看父亲去了,可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是刺激到了臻儿。
    小家伙看着高头大马上,风光无比的父亲,握着小拳头在心里发誓,要好好学习,不止要考中秀才,还要连中三元,超越父亲。
    此时,大街上占满了围观的百姓,不少大姑娘见新科状元比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俊俏,一时间看呆了眼。有些大胆的,更是拿出袖间的帕子或是腰间的荷包,朝着新科状元掷去。
    这么多人,谁知道谁丢的?
    莫清泽被第一个荷包砸中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等荷包、帕子接二连三的砸到了身上,他终于明白过来,只能尽力侧着身子避开,打到脸上就不好看了。
    身后的榜眼和探花,受到了殃及。年迈的榜眼被一条香喷喷的帕子打中了脸,红着一张老脸念叨世风日下。与莫清泽年岁相仿的探花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不是因为被荷包砸中了额头,只因跨马走在前面,享受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不是他。
    “爹,爹,这里,我们在这里,您快看这里!”
    莫清泽经过茶楼时,就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户边上的几个小家伙儿,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知道孩子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他抬起手朝着他们挥了挥,示意自己看到了。
    “啊——爹看到我们了,爹看到我们了!”几个小家伙儿见状,愈发的激动,小手挥舞的更欢快了。
    直到莫清泽渐渐远去,连背影都模糊了,几个小的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端起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滋润着干涩的喉咙。
    晚上宫里会设琼林宴,莫清泽须得戌时末才能出宫,莫颜几个也不急着回家,在茶楼里待了一会儿,就下楼来到街上逛了起来。
    逛了一会儿,几个小的就嚷着太阳太烈不想逛,莫颜索性把他们带去了柳家,打算跟好友聚一聚。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时的柳家被杜家的老老少少堵上了……
    ☆、第298章 凶残的颜颜
    柳家和沈家定亲礼前些天就定下了吉日,就在五月十五,请柬也已经送到了亲朋好友的手里。
    柳汀兰被柳夫人约束在家学习管家事宜,以前她无所谓嫁给谁,又是待在自己家里,不愿意学也没有什么,现在就要嫁去沈家了,不会管家可不行,她也学的心甘情愿。
    如此一来,就没有机会去莫家。算起来,莫颜和柳汀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莫颜到铺子里买了两盒点心,就带着弟妹们敲响了柳家大门。
    敲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柳家的车夫孙叔打开。见孙叔面色不好,屋子里头隐约传来争执之声,莫颜神色未变,轻声问道:“孙叔,可是家里来客人了?”
    孙叔一听,愤恨的说道:“一窝子无赖流氓,算哪门子客人!”
    莫颜闻言,皱起了眉头。孙叔一向好脾气,能把他气成这样,显然今儿个来柳家的人不是善茬。
    然柳家的亲戚有不少,不过多是本家,相互之间来往不多,且都是好脸面的人,不大可能上门撒泼耍无赖,她也没有听好友说过家里有极品亲戚。
    想到这里,莫颜的心里有了猜测,试探着问道:“孙叔,是杜家?”
    孙叔没有隐瞒,无奈的点点头:“不是他们能是谁?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小姐要与沈公子定亲,今日就闹上门来,指责老爷夫人嫌贫爱富,攀上了更好人家就把他们杜家的亲事退了,要柳家给个说法,赔偿杜家的损失,不然就把这事宣扬出去,让柳家没脸。”
    说到这里,孙叔狠狠地啐了一口:“损失?他杜家拿了老爷给的二百两银子拿去还债,定亲礼还是柳家给那杜家,解除了婚约,柳家一文钱也没要,就算有损失,损的也是柳家,杜家的那群狗杂碎没脸没皮的找上门,不就是抓着这件事,想讹一银子?一家子没个好东西,幸好老爷英明,把这亲事退了,否则以后指不定会怎样。”
    因莫柳两家关系亲近,莫颜又与柳汀兰情同姐妹,柳杜两家之间的纷争,莫家也清楚,所以孙叔就没有隐瞒。
    莫颜听完,对杜家厌恶到了极点。她还没找杜渣渣的麻烦,给好友出口恶气,岂料那厮的一家子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这次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连本带利的帮柳家讨回来,她就不姓莫!
    不想几个小的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莫颜请孙叔把他们领去了别处,自己朝着柳家的客厅走去。
    此时,除了杜文才没来,杜家老老少少十几口耀武扬威坐在柳家的客厅里,满地都是他们吐的瓜子果壳。就连那一直病病殃殃的老两口也跟着来了,黑乌乌的手抓着茶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
    杜家的几个孙子,更是直接坐在了茶桌上,抱着点心盘子不撒手,噎的直翻白眼。
    “老子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柳家要是不拿出一千两银子来,老子就在这里不走了!有本事,你们就去报官,到时候,看你们柳家的名声保不保得住。”一个年约四十,面相猥琐的中年男子猛一拍桌子,指着面色阴沉的柳夫人大声的威胁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文才的父亲杜癞子。因他眼高手低,又好吃懒做,整日在街头巷尾闲荡,不干实事,又喜欢占人便宜,四邻瞧不起他,干脆给他取了个癞子的绰号,时间久了,这绰号就叫开了,他的大名也被人忘了。
    柳夫人气得面色发青,一想到之前没长眼,竟是给女儿找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人家,心里直犯恶心,恨不得拿起扫把,将他们全部轰出去。
    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她拦住了要上前理论的柳汀兰,冷冷的说道:“你我两家为何要退亲,你心知肚明!你想闹,就使劲儿闹吧,我倒要看看,你杜家如此不要脸面,意图讹诈我柳家,这事传出去,我看你那好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
    在大楚,走科举的路子步入官场,不止要看才能,还要看名声。品行不端的人,通常没有好名声,为此丢掉功名也不是没有例子。
    就像三年前那位酒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探花郎,自己身形不正,造成内宅不宁,被上官的厌弃,才导致官场上不得意,最后还把自己作死。就算他不死,他的仕途也要到头了。
    杜癞子指望着小儿子来年金榜题名,好跟着一起吃香喝辣呢,见柳夫人拿这个挟制他,顿时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婆娘,竟敢诅咒老子的儿子,你当真当老子不敢揍你?”
    柳夫人不屑地看着杜癞子,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你若是敢动手,倒是能教人高看一眼,你不怕蹲大狱,就尽管打,就怕你那好儿子被你连累,这秀才功名也捞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