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烟伸手拦他，“你腿不方便，就别去了，让小槿带我去吧。”
    “……”江煜棠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到嘴的拒绝话，却因为感觉到手臂上有一只小手轻轻扯着他衣角而没说出来。
    小槿的反应——
    竟然是同意这丫头的提议？
    到底是还有点不放心，“可是……”
    叶凉烟淡笑地打断她，“就在楼上是么？这么一点距离，小槿又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你还不放心么？”
    “……”江煜棠无话可说，只能对江煜槿道：“带姐姐去楼上的房间，给她看你画的画，好么？”
    江煜槿一脸的懵懵怔怔，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凉烟温柔地主动朝她伸出了手，“小槿，我们可以走了么？”
    江煜槿在江煜棠鼓励的眼神示意下，慢慢站起了身。
    面对叶凉烟时，她还有点戒备，但却不是那么的明显。
    叶凉烟再次对她微笑，耐心地等着她接受自己。
    最终，江煜槿怯怯地朝她伸出了手……
    叶凉烟一把握住了。
    ……
    二楼。
    在参观了江煜槿的卧房，书房，以及绘画室和琴房之后，叶凉烟跟江煜槿坐在了她房间的沙发上，两个人一起面对面。
    大概是经过刚才的接触，叶凉烟的温柔和善意让江煜槿也感受到了。
    她明显比之前要轻松了些。
    虽然还是沉默不语，却在叶凉烟毫不夸张地夸赞她画的画好看时而露出微微甜笑。
    叶凉烟的心情却有点复杂。
    江煜槿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孩。
    她的画，不仅画的栩栩如生，也格外的灿烂明亮，这代表她的内心其实依旧是当初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充满了美好和光明。
    还有她的琴音，就连她这个不懂音乐的人，也听的出来那欢快的节奏。
    她弹琴时，十根手指像会跳舞似的，在黑白琴键上尽情跳跃，释放。
    神情如痴如醉。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可却被禁锢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做一只沉默的金丝雀。
    窗外，此时正值傍晚时分。
    日暮西垂。
    仿佛最后一道亮光从地平线上消失。
    微微暗下来的天色中，一阵鸟鸣声从别墅后的树林中传出来。
    江煜槿突然站起身，匆匆跑到了窗户边，伸手推开了窗。
    目光遥望着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清澈的眸子里，布满了纯真快乐的笑意。
    叶凉烟走过去，轻声问：“小槿，喜欢那些小鸟么？”
    江煜槿怔了一下，目光看向她，沉默着。
    叶凉烟微微一笑，“小槿，你想当鸟儿么？”伸手指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像它们一样，展翅高飞。”
    江煜槿愣愣地盯着她。
    过了很久，她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
    晚餐的时候，江煜槿很明显跟叶凉烟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变化。
    也许别人感觉不出来，但是江煜棠对自己的妹妹关心之至，自然察觉出来了。
    今晚的晚餐有红烧虾，江煜槿先是剥了一只虾给江煜棠，然后又剥了一只给叶凉烟。
    微微挑了一下眉，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小槿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江煜棠不由得有点好奇地问：“你们俩刚才在楼上说什么了？”
    叶凉烟和江煜槿对视一眼。
    随即，她调皮地眨眼。“不告诉你。”
    “……”
    大约是第一次见到江煜棠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江煜槿也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能看到妹妹笑得这么开心，江煜棠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欣慰。
    回去的路上，江煜棠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叶凉烟的一只手。
    叶凉烟单手操控方向盘，她甩了甩手，“你干嘛呢，危险。”
    她的车技虽然提高了，但是这样做她会分神，夜晚的路况并不好，她浑身几乎都紧绷起来。
    男人轻轻一笑，“怕什么，有我呢。”
    叶凉烟朝他送去一记白眼。
    “凉烟，谢谢你！”男人很真诚地说了一句。
    叶凉烟原本想抽回来的手莫名其妙地就没动了，任由他轻轻揉捏着。
    男人的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握着她的手时，有一种奇异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莫名的让人心底一阵柔软。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关心小槿。”
    叶凉烟想了想，很真诚地道：“小槿值得每个人爱她。”
    江煜棠深深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到女人淡淡冷冷的声音传来：“江煜棠，我很同情小槿的遭遇。只是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这样整天把她独自关在屋子里，我不认为对她的病情有多大的帮助。”
    她已经尽量用了很委婉的语气和说法。
    但江煜棠还是听出了她话中之意。
    沉吟片刻，他脸色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叶凉烟偷空看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你都懂的，不是么？”
    “……”
    江煜棠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他当然懂。
    这样整天把妹妹关着，对她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可是比起外界对妹妹的伤害，他宁愿看到的是现在这样一个健康安全的妹妹。
    不用受到外界的滋扰，不用承受那些同情或是伤害的目光，不用让她觉得害怕，不会再让她发病……
    “说到底，其实真正害怕的人是你吧？”叶凉烟再次一阵见血，她神情淡漠如初，一双平静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你害怕小槿重新面对这个世界时受到一点点的挫折，你都会自责，愧疚，受不了，你害怕小槿或许会病情加重，甚至会想起十年前的可怕记忆，你更害怕……你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妹妹！”
    “够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冷，神色掩在车厢的昏暗光线下，平静异常。
    叶凉烟也没有再说什么，专心开车了。
    一路无话。
    到了江煜棠家的楼下。
    叶凉烟停好车，这才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他。
    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上去吧。”
    两人沉默着上了楼，一直到上床休息。
    江煜棠始终沉默不言，神色平淡。
    半夜的时候，叶凉烟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
    她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被男人抱的很紧很紧。
    身上还闷热的难受。
    她蹙起眉，伸手推他，“江煜棠，你怎么了？”
    “……”江煜棠却什么话都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借着外面的月色，叶凉烟看到了他的样子。
    男人眼眸紧闭，神色痛苦而紧张，满脸的大汗直往下落，头发和身上的睡衣都湿了。
    难怪觉得热。
    抱着她的手臂力量非常大，她又不敢再用力挣扎，怕动静太大了会伤到他的腿。
    做噩梦了么？
    “江煜棠，醒醒！”她抽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脸。
    “……”江煜棠毫无反应，一张一合的唇颤抖地呢喃着什么，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里，一副把她强力拥抱着的姿势。
    叶凉烟隐约听到了“不……不要……”的几个字。
    秀眉拧紧，她没办法，只有一只手臂能自由活动，挣扎无果后，她只能尝试着单手轻轻地拍着男人的肩背，试图缓解他的梦魇。
    一下，一下，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