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示区分,羽林卫胳膊上绑着红布条,中尉军绑着黑布条,他们得知目标散开后,很快就看不到踪迹了。
李斯来时,就只能看见天子和几位朝臣,还有一位小女子。
他没见过许负,还以为是哪位公主,不由多看了两眼,却没有辨认出来。
“陛下,臣……”李斯恭敬行礼。
“你来得正好,就等你了。我们一起看热闹去。”李世民兴冲冲地上马道。
李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一个多月咸阳又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觉地跟从在侧,顺便留意那几位生面孔。
“张良,文举的探花,太子长史;郦食其,新任的鸿胪寺卿,取代了典客的职责;灌婴,武举第二,行人令;陈平,文举二甲,博士,可能也会出使草原……”李世民随口和李斯介绍着。
李斯心道:我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不是离开了两年吧?我这个丞相干的已经比冯去疾还没有存在感了。
但他只是笑笑,好声好气地问:“那这位……”
他看向了无论年龄还是画风都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许负,充满疑问。
“这是许负,等一会你就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了。”李世民神秘道。
原来不是哪位公主……李斯纳闷地暗忖,这上林苑从前是天子游猎的地方,阿房宫也在这里面,只造了前殿,还没有建成多少。——估计以后也不会建了。
他在李世民底下做事总觉得不顺手,连出了两次宫变危机都跟他有关,便也谨言慎行,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点头称是。
李世民在地图上其实能轻易看到所有人的行进方位,但他实在好奇许负造的火药有多大响动,就向着插旗的南山附近径直过去。
远远地可以看到羽林卫和中尉军已经交上手了,双方都没有武器,马匹铠甲系出同源,就像两群小孩戴着头盔在互相扔石头,看起来闹哄哄的,其实杀伤力有限。
蒙毅是个稳当人,羽林卫又有好多公主和公子,要不是怕丢脸和太明显,他就差放水认输了。
不过李世民一来,局势马上发生了变化,小打小闹的切磋立刻变成了大火烧油,中尉军一马当先,突然就有了紧迫感,马蹄声踏碎山野的宁静,横冲直撞,势如破竹。
本来夺得旗帜的羽林卫不得不组织军阵,抵挡这波强悍的冲锋。
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南山上的羽林卫就被中尉军三面包抄,被迫分兵,小分队带着旗帜从缺口撤退,留大部队抗住压力。
“围三阙一,那边肯定有埋伏。”李世民饶有兴趣道。
果不其然,那唯一的生路其实是死路,小分队撞上了蒙毅率领的两百亲卫。
“但韩信不可能就这么容易输掉。”李世民拍马上了一个高处,眺望远方,推测道,“南山上的羽林卫没有过半,他必然有后手。”
就当小分队快要被蒙毅包围时,上千的羽林卫从中尉军背后杀出,反过来围了蒙毅。
“这是要硬碰硬吗?如果是真的战场,战损可会有点高……”李世民嘀咕着,定睛看去。
双方交上了手,羽林卫主打一个缠斗,派一股援军接应小分队,趁中尉军不备,把旗帜带走逃跑了。
重点是旗帜,根本不是输赢。就算羽林卫输得一败涂地,旗帜在手他们就是赢。
韩信明白,蒙毅也明白,他马上丢下对手,率亲卫去追。
羽林卫有序收拢撤退,拿旗帜的人弃了马,钻进树林躲避骑兵,蒙毅指挥亲卫分散搜寻,顺便拦截想要支援的韩信。
【依韩信的性格来说,树林里多半有埋伏。】
【大型烂尾工程阿房宫就在附近。】
【蒙毅放水还能放得再明显一点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人带着旗帜跑了?好歹认真拦一下呢。】
【拿旗帜的要是扶苏呢?蒙毅咋拦?】
【蒙毅:我太难了!这演习考验得哪里是军事水平,这全是人情世故啊!】
这过家家似的,还有什么看头?
李世民马上令人升大常——常为君王帅旗,旗高九仞,黑色为主,一面为“秦”,一面绘有日月龙纹,缀有十二条旒饰。[1]
象征着大秦皇帝的大常迎风飘扬,华丽威严,并按李世民的指令打出简单的旗语。
“攻!”
【好帅啊这个王旗!】
【黑色的压迫感太强了,我要是蒙毅我死都得冲上去。】
【中尉军:今天考核的不是韩信吗?】
【我想起交警考核,结果路口一群司机战战兢兢汗流浃背的笑话了。】
【上吧,蒙毅,不能再放水了,再放年终奖都没了。大领导看着你呢。】
刹那之间,中尉军气势一整,杀气腾腾,那种和友军切切搓搓的友好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拦住了逃出林子的羽林卫,骑兵在蒙毅带领下发动猛攻,顷刻间就将对方冲散,夺走旗帜。
“殿下,得罪了。”蒙毅轻描淡写地道歉,一把抢过扶苏手里的军旗,在左右的掩护下冲向李世民所在的高处。
羽林卫紧追不舍,但被中尉军一次又一次阻截打散。
双方逐渐拼出了火气,心浮气躁起来。
“差不多了。”李世民看向孙黑和许负,“打旗语,点火。”
这才是王旗升起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撺掇蒙毅认真一点,更是为了在双方打得火热的时候,出其不意搞出点大新闻。
貌似在维持秩序、不动如山的宫尉,悄咪咪地点燃了一串又一串填满火药的竹筒,到处乱扔,重点是中尉军和羽林卫交战的附近。
双方都没有防备宫尉——谁家比赛防备裁判和保安啊?
只听轰然一声暴响,一大块石头炸得四分五裂,崩向天空,震耳欲聋。紧接着是刺痛耳膜的剧烈炸音,马匹受惊的嘶鸣、马蹄乱踏的哒哒、骑兵惊慌失措的勒马声、竹筒爆裂的噼啪、乱七八糟的人声鼎沸、各种嘈杂惊叫……
尘土飞扬,青烟弥漫,碎石炸裂,地面和耳朵似乎都在震荡,所有人脑子里被炸得一片空白,浑浑噩噩,魂飞魄散。
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五感短暂消失了似的,本能地觉得恐惧。
别说中尉军和羽林卫乱成什么鬼样子,人仰马翻,惨不忍睹,点燃引信的宫尉都捂着耳朵吓得六神无主,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李世民心如擂鼓,屏住呼吸去注视那混乱不堪的战场,捂着耳朵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陡然之间,仿佛能听到红色的血液在加速奔腾的声音。
一、二、三、四……他兴奋又冷静地数着数,足足数到了八十,那爆竹才炸完,又过了十几秒,被抽光了空气似的交锋处,才传来蒙毅和韩信仓促间整军的声音。
蒙毅选择全军撤出战场,集结到安全的地方。鉴于旗帜在他手里,这个选择很明智。
韩信的队伍比较驳杂,经验不足,呈现出凌乱崩溃的态势了,他在最后面压阵,让最乱的部分往后退,退到水边,临水列阵。
【背水一战?】
【那次是假溃,这次是真溃了。】
【这样一比,还是中尉军更稳重,整军的速度更快。】
【但是羽林卫才训练一个月啊!没有吓得往湖里跳已经不错了。】
【那是因为有韩信压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拦了一下,做了个缓冲。】
面对未知的、令人惊恐、令群马受惊失措的“怪物”,再一流的将军也只能先撤退,避其锋芒,整顿溃军,思考对策。
谁都不会、也不能冒冒然让骑兵去送死,更不会让他们傻乎乎干站着发生坠马踩踏、彼此攻击等内部崩溃的事件。
这还只是在白天,还只是演习里的几串爆竹而已。如果是晚上,如果是更多更强更猛烈的火力……
那么……
李世民猛然兴奋起来。
他突然发现他犯了一个非常、非常低级的错误,他打过太多的仗,自以为自己对战争的了解已经非常多了。他以为大秦在大唐之前八百年,战争的模式无非是差不多的,以自己的知识储备和能力来说,在这个时代打仗完全驾轻就熟。
可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只打过冷兵器的战争,也完全忽略了,即便是在大秦也是可以造热兵器的!
他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见过火药,便以为火药在这时代是不能用在战场上的。
其实不是!完全不是!
投石机投的未必是石头,也可以是燃烧的火药!
在周围所有人都在关注韩信和蒙毅谁输谁赢的时候,李世民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谬误,并且立刻就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把许负叫过来,急切地问:“你这个火药目前手里有多少?”
“上次岁首讨论过之后,我得到了陛下的许可,就让人加紧制作,目前送了十车到咸阳。像这样的爆竹有五车,适合用在投石机上的火药球有两车,还有可以拿在手里的……”
“孙黑!”李世民立刻叫来自己的中郎将,“带许负过去,把她手里所有库存的火药都运过来。顺便将三公九卿剩下的人全部叫过来,一个都不要少。传我的诏令,如果今天不来的,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以许负的功劳为标杆,将所有亟待解决的事情一次性全部解决。
许负小声地问:“陛下,那和亲还和吗?”
“和什么亲?”李世民忍不住微笑,“草原自古以来就是大秦的领土,游牧民族不服王化,就该受到火药的制裁。”
【翻译翻译,什么tmd叫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