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很不对劲。
本来夏渔没有把檀淮生的话放在心上,但两人在对话后就踏上了她选择的路,这条路同样漆黑, 他们又不是很熟, 两人之间隔着两人宽的距离, 他落后半步走在她的身后。
没人聊天, 她就只能自己思考。
然后她就思考出了不对劲。
什么叫“不用出来我也可以带他”?他的意思是他要进去吗?
话说回来, 在他们刚才的对话中, 他好像一直在真情流露,哪怕是他在分析她和她哥的关系时,他也是这样。
他不会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吧?他难道同样当了坏人?
说起来,檀北枳已经死了,那是怎么死的?她还那么年轻, 不可能是正常死亡。看檀淮生避而不谈的态度,她的死没那么简单。
等等, 来的人不是有罪就是地位高, 再不济就是像兰归鹭那样有仇人在场。宁随舟肯定知道檀淮生的身份, 他俩肯定有所勾结, 不然檀淮生不可能会知道密道。
而檀淮生不属于前两种,那就只有可能是后一种——他有仇人在场。
这个仇人应该不知道他, 不然早就拆穿他了。
话说回来, 既然他俩勾结在一起, 檀淮生为什么一直在拆宁随舟的台?做戏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这两人不是一伙的?
总而言之,联系整体, 这个仇人很大概率和檀北枳有关, 说不定就是害死檀北枳的凶手。这个仇人就在他们之中。
会是谁呢?
可惜没有网络,无法查消息。
等会儿, 网络,查消息?
苏屿是不是说他来之前把参与人员都调查了一遍?虽然他声称不知道来的不是盛漫是檀淮生,但他都能查到许燕洄和兰归鹭了,怎么可能查不出盛漫和檀淮生在接触。
以他的脑子,他不可能推不出来。既然他推出来了,他不可能不查檀北枳。
最重要的是,他见到檀淮生的时候就认出了他,那时候还有信号,他完全可以立即去问他的老师,他一定会这么做。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了解檀淮生和檀北枳了。
仔细想想,从进入别墅后他就比较安静,几乎不和人聊天,和她也不说话。但好几次,他在提醒他们,火灾幸存者的事情、“盛漫”的身份。
可他却对她说,他不知道。
可恶,这家伙知情不报,他绝对知道檀淮生兄妹的事情,但他没和她说。
算了,他又不是她的同事,她无法要求他一定要全部说出来。
她开始怀念傅队了,所有人当中,就他不会藏着掖着。
在脑子里分析一通,夏渔确信苏屿没事了,本来想找他问问相关情况,但檀淮生说了等走到头他会告诉他一切,她就耐心等待。
这条路不算长,但还没走到头,夏渔听到前方有人交谈的声音,她下意识关闭了手电筒,顺手把檀淮生的手电筒也关了。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确认能够听清楚后,她就停在原地,扒着墙去看。
前方比较亮,应该是有点灯。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
是邬伽的声音。
他在发现许燕洄做的那些事情后,他就回到了密道:“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邬伽咬着指甲,那个男人是一个变数,他很担心他会发现些什么。
他很是费解:“我明明把你们两个都绑起来了,为什么你们会挣脱?”
“这种绳结对我来说很轻松就解开了。”回答的是丘封,她插着兜,面无表情,“我是冒险家,不是在和你们过家家。”
她掌握的生存技巧比他们多得多,区区死结而已,费些功夫就打开了。
解开后,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把整个密道都探索了一遍。
这让她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丘封指着某处说:“这里的地板下是空的,打开后我发现了一具小孩的尸骨,看样子死了很多年,还是被饿死的。”
“有人告诉我,梅富豪的孩子在被救出火海后,被亲戚收养,后来他学舞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姓邬。”
还是被发现了,邬伽的神色有些难看:“看在我们朋友了这么久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有些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丘封不信他的话,她木着脸:“说实话,和你做过朋友是我的案底。我才知道,你是那么恶心的一个人。”
短短一天时间,邬伽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儒雅,他沉下脸,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诱骗并强奸无知男女,打压有天分的后辈,你害了多少怀揣着梦想的人。不过因为你是梅富豪的孩子,你那个亲戚就帮你遮掩一二。”
“……谁告诉你的?”邬伽的表情有些扭曲,明明他们都摆平了一切,为什么她会知道?
算了,不管是谁告诉她的,知道这么多的她都得死,而且多半是那个男人。
他藏在密道的武器被人发现,他只好用从仓库顺来的棍子,他举起棍子,眼看着要砸下去,而丘封手无寸铁。
夏渔冲过去要救人。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破空声,有东西从她身侧飞过。
“嗤——”
有东西扎进肉里。
“砰——”
棍子落地。
夏渔回头。
檀淮生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弓箭,对准了灯光之下的邬伽。
邬伽完全没想到还有别人的存在,措不及防之下,他被箭矢刺中肩膀。
邬伽的右手受了伤,他捂着肩膀,惊骇地看着檀淮生:“你在做什么?”
檀淮生没有回答,虽然他的技术很烂,没有正中心脏,但他还有箭,他搭箭打算继续攻击邬伽。
丘封赶紧让出空间给檀淮生发挥。
电光石火之中,邬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大惊:“你、你是檀北枳的哥哥!”
早在一开始他就该反应过来的,但是当时他沉浸在武器被发现的恐慌中,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交谈。
檀淮生的妆化得也和平时有所不同,再加上檀淮生用的身份是甄爹的妻子盛漫,邬伽就没有过多探究,连檀淮生的脸都没有注意看。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你去地狱。”檀淮生的脸上没有笑意,他松开了手指。
“啊!”
这次他射中了躲闪中的邬伽的大腿。
邬伽为自己辩解:“檀北枳的死不是我造成的,她自己慌不择路跑上天台然后跳下去的。”
“你的死也不是我造成的,你自己慌不择路撞上我的弓箭。”
话是这么说,檀淮生放下了弓箭,在邬伽死里逃生的欣喜目光中,他说:“就这么让你死去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邬伽脸色惨白,在看到一旁的夏渔时,他赶紧冲她喊道:“快救我!”
她好歹是警察,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檀淮生同样看向了夏渔,他的目光悲切:“你要阻止我吗?”
不是,你当着她的面杀人,她肯定要阻止啊。
瞧他们这样子,害死檀北枳的就是邬伽,只不过邬伽做了什么,檀淮生为什么会锁定邬伽,这都是未解之谜。
夏渔诚恳地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要不你们先暂停,跟我说说后,我再考虑要不要阻止你?”
邬伽难以置信:“你是警察啊。”
不应该第一时间保护他们吗?为什么还要帮着罪犯说话?
夏渔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在给你延迟死亡时间吗?”
邬伽:“?”
所以他还是得死?
檀淮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夏渔要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那他就不能失约,不遵守约定的男人不能要。
他缓缓开口了:“北枳从小就想成为舞蹈家。”
檀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支持檀北枳学跳舞的钱是有的。檀北枳很有天赋,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舞蹈家。
可惜好景不长,父母意外去世,只留下他们兄妹俩。两兄妹都还在读书,檀北枳因而放弃跳舞。
等檀淮生上了大学,他选择了好就业的专业,一边读书一边赚钱。他模样好,不管做什么都容易来钱。赚到钱后,他让妹妹重新学起了舞蹈。
檀北枳真的很有天分,哪怕好几年没学,她也能很快跟上,没有一丝生疏。
可惜檀淮生虽然有了钱,但没有人脉,檀北枳就算是跳得最好的那个,也只能去当伴舞。
是金子总会发光。有个姓郭的老师注意到了檀北枳,她收檀北枳为学生。
这个郭老师是领域里的大拿,她还和甄爹当时的妻子是闺蜜,所以檀北枳成为了她的学生,未来的路只会一帆风顺。
但那只是未来。
“那天,北枳像往常一样去练舞,我也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中途,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郭老师的电话,她问我北枳为什么没有去练舞,北枳的电话也打不通。”
檀淮生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联系不上檀北枳,只能沿着路去找。
终于,他在一栋大楼附近找到了北枳。
檀北枳那天穿的是彩色的小裙子,她像一只花蝴蝶在空中飞舞,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最后,她坠落在他的面前。
这么高的距离,几乎必死无疑,可是檀北枳却奇迹般还留有一口气。
她的嘴一张一合,她在说话,可是他听不见。
他听不见她的遗言。
“那时候,只有沈陆亭愿意做手术……”
他是真的很感激沈陆亭,即使他后来发现沈陆亭不是个好东西,他也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