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初是抱着警局半日游的心思来的, 毕竟警方没有证据,他的家庭背景又不是好惹的,走个过场而已。
他来主要是想知道夏渔为什么要放他的鸽子, 她明明不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那个谁也说她有点反常, 但她几乎就待在警局哪儿也不去, 他们没有办法见到她, 那个谁就主张让他来看望看望她。
被带去审讯室坐下, 裴晏初表现得都很悠闲,哪怕一路走来,遇到的警察都用憎恨的目光看他。
对于一个坏人来说,这算是他的勋章。
玻璃窗外,夏渔瞅了瞅神情复杂的傅队, 她想了想,用手肘戳了戳傅队:“傅队, 看到你的晏初哥坐在这里, 你是什么感觉?”
上次他也是这么问她, 问她看到亲近的人干了坏事是什么感觉。都是同事, 她礼尚往来一下,关心关心他。
邻居一段时间, 被嘲笑一辈子。
傅松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因为裴晏初又不是后天变坏, 这人天生就是这样。
他猜测,裴晏初在和平市居住的那段时间, 大概是和方不言一样, 想洗白后安排裴晏初别的任务。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叶亦晴的存在是狂犬的眼中钉, 因为没人能够处理她,所以只能派出裴晏初。
总而言之,裴晏初在和平市就不老实,只不过那时傅松声也不是个老实东西,所以才会在记忆里美化对方。
“我爸妈忙生意的时候,都是他带着我。其实我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我比较幼稚,同学们都不爱和我玩,裴……他很有耐心,也很有学问,很多知识我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对那时的我而言,他是个很好的大哥哥。”
不管怎么说,曾经的相处是真的,现在的立场对立也是真的。
说到底傅松声的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他的父母也把裴晏初当做孩子看待,如果他们知道裴晏初做过什么事的话,不知道他们该有多难过。
“如果时光能够定格在以前就好了。”他想,能够定格在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好了,这样大家还是以前的模样。
“你好天真啊。”夏渔拍拍他,“不过没关系,你的愿望我一定能够帮你实现,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她就是为了让和平市重归和平、让所有好人都能获得幸福才会来到这里,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等会儿?她一开始是来做什么来着?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的目的就是这个,游戏官方肯定也是这个目的。
她比以前会安慰人多了。
这句话傅松声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肯定不爱听。
*
晾了裴晏初一会儿,夏渔跟着傅队进了审讯室。
裴晏初一看到夏渔,就开始似有若无地抱怨:“渔妹,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怎么不来?”
夏渔没搭理他。
傅松声同样没有和裴晏初废话,他直截了当地问:“裴先生,请问10月30号当天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见夏渔埋头写东西,裴晏初转而看向傅松声,他仿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冷淡,语带无奈地说:“小声,你能不能让渔妹先回答我,我真的超级好奇。”
他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和看法,也不在意这起案子的死者们,只在意他自己的心情和想得到的答案。
傅松声不爱笑,虽然他本人的性格比较软。但他板着脸时,从外表看他不太好接近。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眉眼都变得锋利许多。
“晏初哥。”他沿用了曾经的称呼,“你丝毫不会感到愧疚吗?”
裴晏初感到诧异:“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愧疚?真要说的话,我对你很失望,小声,找不到真凶,就想拿我这个路人交差吗?”
他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只要没有证据,他就能继续狡辩。
“我们来玩个回合制游戏吧。”夏渔想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我们各自提问,对方都要说实话,怎么样?”
裴晏初被她这幅美滋滋的模样逗笑了:“渔妹,受益人只有你。”
“你的对家,许燕洄就会跟我玩这个游戏。”
“激将法对我没用哦。”
他又不是笨蛋,真和她玩这个游戏的话,他早晚要进去。
夏渔遗憾放弃。
裴晏初是个合格的坏东西,不该说的话他就不会说。
“不过你要是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的话,我可以考虑配合你们的审讯。”裴晏初提出了另一个交换。
以她的性格,她会来赴约,除非她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可他们的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难不成是谢执告诉了她?还是说她或者谁察觉到了什么?
行吧,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一直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夏渔勉为其难地满足了他的请求:“叫你来也是一样的,这起案子的相关人物只有你一个,至于你的爷爷什么的,没有见的必要。”
“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好吧,实话实说,我知道去了就是猫入狗口,你们不会放过我。”
她的用词还是那么有趣。不过果然是因为她知道了他们想做什么,可她不像是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人。
裴晏初看向了傅松声,不是傅某人就是苏某人,可惜连亦白没那个想法,不然他会选择让连亦白杀掉苏屿再自杀。
更可惜的是,夏渔居然会去找连亦白,就差那么一点。
“轮到我们了。”
夏渔看向傅队,示意让他开始走流程。
傅松声放弃和裴晏初打各种牌,他选择摆出证据:几张从视频里裁剪下来的路人拍到的照片,连亦白的通话记录和录音。
“在案发当天,你曾和这位被害人一同去过和平江中段。”他指着其中几张照片,“你们一同前往,但只有你一个人离开了,而在这之后,他被杀了。”
裴晏初很是意外那个地方居然还会有人,明明他之前让人探查过,不知道是手下偷懒还是对方很会捉迷藏。
不过问题不大。
他装作思考:“这只能证明我们去过同一个地方,能算做证据吗?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不要紧,你的家人认识。”
傅松声将死者的背景一一说明:“在你们看来,你们这是在惩罚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作为杀手的你,被安排这样的任务,因为交给别人不放心。”
接着他摆出连亦白给出的录音和方不言恢复的通话记录:“连强泉应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连亦白已经和他的亲生父母相认,他是郁向文的孙子。”
裴晏初微微皱眉,通话记录就算了,他还可以编,但连亦白为什么会录下他们的通话记录?以连亦白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问题也不大。
“我只是实话实话,这也算是犯罪吗?”他不太理解,“如果他真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选择去死的话,你们更应该关注他的精神状态,他的大脑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就算他说了一些话又怎么样?连亦白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辨别能力,有选择生死的自由。
最重要的是,整个通话过程中他既没有威逼也没有胁迫对方,不管怎么样他都构不成故意杀人,顶多是他的人品有问题。
所以小声和渔妹想以此定他的罪是不可能的,最多关他一两天,到时候必须放他走。
不对。夏渔就算了,傅松声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会把他叫过来?
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他关着。
见裴晏初这副模样,傅松声就知道对方已经反应过来了,他间接地肯定对方的想法:“灯会要开始了。”
行动要开始了,作为敌人的主力之一,他最好还是在警局里待着。就算上面要捞他,他们有证据,即使不够有力,但延长时间是足够了。
不管是安坚他们还是连亦白,只要找不出裴晏初威逼的证据,那他们就只能从道德上谴责他。
但一旦裴晏初的后台狂犬倒了,他所做过的一切都将被公之于众,包括眼下这几起案子。
就好像方不言,他们拿他没有办法,除非苍鹰倒台。他们还把他留在队里的唯一的理由就是通过他注意苍鹰的动态,毕竟他不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从他最近的惴惴不安来看,苍鹰那边正在酝酿大动作。
发觉他们的目的后,裴晏初意识到警方最近会有大动作,而且是针对狂犬的。而最近的行动……只有港口!港口的货就在这两天到达,警方得到了消息,打算行动。
裴晏初正要说话,抬头却看到夏渔把摄像头关了。
夏渔扬起嘚瑟的笑:“你就老实待着吧。”
想传达消息?不可能。除了特调组,谁也别想知道他们获得了什么证据。
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限制裴晏初的行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你变了啊,渔妹。”
就算得知半日游变多日游,裴晏初也不见惊慌,也许是他对自家人比较自信:“以前你不会这么做的。”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更喜欢头铁地莽上来,去他家或者跟踪他。
“你对我能有什么了解?”
虽然夏渔之前确实这么做过,但她发现对面会利用这一点,所以就退一步,她又不是非要一个人当孤狼,她有那么多的同伴。在重大行动中,她还是要听从指挥、遵守一下组织纪律。
她让他安心待着:“别担心,过不了多久你家人就来陪你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傅松声要去找张局批复一下,顺便传达夏渔的意见。
夏渔路过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金灿灿。好久没有看到对方,她欢快地上去打招呼:“金队,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