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魔门的这位杀星竟然真的愿意接下他的话, 曾远山刚毅的脸上挤出了格格不入的热情笑容。
“三日之后就是二位的道侣大典吗?那我一定带着我们法剑门的长老亲自登门赴宴,到时再向二位讨一杯喜酒。”
祝烛星终于看了这人一眼,记住了这位法剑门门主的模样。
“好。”
似乎隐约猜到了祝烛星的心思, 曾远山试探性地问道。
“尊上是否想让喜宴再热闹些?我可以邀请其他宗门的掌门与长老一起参宴。”
祝烛星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他冰冷漆黑的眉眼没有过多变化, 就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想来的人都可以来, 但不许闹事。”
“这是自然,我们怎敢在尊上的喜宴上闹事?”
法剑门的门主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提了那个提议。
他是能约束住自己门派的长老,可如果其他宗门的人在喜宴上闹出什么事, 该不会这个煞星就会把仇记到他们法剑门身上吧?
法剑门的剑修确实悍不畏死, 可是在祝烛星这样等同于恐怖天灾的杀星面前,如果是死于被他人牵连,那也未免死得太憋屈了一些。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曾门主自然也不至于傻到收回。心中默默数着自己能邀请的几位靠谱道友,曾远山终于能将这两尊不好伺候的贵客送出了宗门。
即便是在生死大比的斗剑之中, 他也从未感觉自己如今日这般紧张过。
十大宗门的主灵脉都被挖过一次, 此后各派都再无人能修炼到怀虚境。
如果杀星今日因为怀揣祸心的赵长老,认定他们法剑门违背了当年他定立的要求,私下豢养了异魔, 那么今日就是法剑门灵脉连同道统尽数断绝之日。
当年的法剑门门主与诸多长老尽数自裁, 方才止住了那煞星的怒火, 若当年之事在今日重发,他这个法剑门门主也少不了一起遭殃。
异魔是他们可以沾染的吗?
曾远山没有忘记诸多宗门因异魔而起的祸端,更始终牢记着当年祝烛星抽走法剑门的主灵脉,镇宗剑阵都为之枯涸的那一幕。
如今这位煞星飞升,他身边的那位道侣看似温柔无害, 可万一这位又是和祝烛星一样随时可能杀进他们宗门,重演当年祸事的存在呢?
他之后需得好好清理法剑门一番,不能让这些魑魅魍魉害了连累了他们整个宗门。
…………
跟着祝烛星回到观星宗后,江载月终于忍不住自己憋了许久的问题。
“宗主,我们的道侣大典上,真的需要请那么多宗外之人吗?”
刚刚听到祝烛星对法剑门门主,以及其他宗门的邀请和欢迎,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就那么十天,哦不,现在应该是九天的道侣生活,宗主到底有什么必要这么大张旗鼓,邀请那么多宗外之人参加他们的道侣大典?
原本想到只是邀请几个宗内熟识的长老作为宾客,江载月还能忍得住不表露出什么异色,可是一想到参加整个喜宴的还有十大宗门的掌门和长老,她现在都有点想逃婚了。
压住这个后果不用想,都极其恐怖的念头,江载月还抱着一丝说服祝烛星改变主意的侥幸之心。
“而且万一他们在喜宴上闹事,不是更……”
宗主慢慢抱住她的腰身,整个身体似乎都黏黏糊糊地压倒在了她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在曾门主面前的冰冷之色。
“我会杀了他们。”
宗主的声音温吞低沉,江载月却莫名感觉到从脊背窜上的一股凉意。
“仅仅是清理宗门那些不安分的异魔,还不够。我还感知到了宗外的异魔气息,却一直无法确定那些异魔的具体位置,应该是这些宗门的人动的手脚。”
“我不允许他们豢养异魔,但他们想要用控制的异魔杀死我。他们不愿见我飞升,道侣大典就是他们最后的出手时机。”
“我不放心把这些人留给月月,不如就在道侣大典上一并清理了吧。”
“如果月月不想见血,我可以先杀光那些带着异魔的宾客,我们再举行大典。”
江载月:……宗主竟然都学会钓鱼执法了?
她错了,她不该觉得之前完整体的宗主在他身边的时候有点呆呆的,比起现在这个杀心毕露,展现出了真正属于天魔冷酷一面的宗主,原本温吞无害的宗主此刻显得如此完美动人。
她突然有点微微发毛,该不会宗主在她面前表露出如此温吞无害的样子,也是在钓鱼执法吧?
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演出的那层皮披得紧一点,江载月若无其事道。
“我不忌讳什么喜宴见不见血。不过可能不是每个拥有异魔的宾客都怀有祸心,有些人也可能是意外拥有的异魔,宗主先不要一上来就用杀招。如果他们真的联手对付宗主,我再跟宗主一起对付他们。”
祝烛星慢吞吞亲了亲她的脸颊,他身上原本锋芒毕露的冰冷杀意收敛着,如同软化了全部刺的刺猬一样,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温吞无害模样。
“好。”
祝烛星将那道“剑气”异魔也带了回来,他稍微留出了一点间隙,让江载月一点点吞噬逸散出来的剑气。
触手适应食物的能力格外迅速,江载月已经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到后来有些扎嘴,但是还能忍,最后甚至已经慢慢适应,能够主动将触手钻进雪白腕足包裹之中,主动去捕食那个异魔。
她专心致志吞噬异魔的时候,易庙主又传来了,他和庄长老,甘长老想进入云池宫,与她商讨要事的讯息。
江载月这时候才陡然想起,她还没有告诉长老他们,宗主已经定下了宗主人选的事。
虽然知道几位长老应该不敢反驳宗主亲自定下的人选,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发虚,甚至已经开始做好了最坏那一种可能的打算。
“宗主。”
三人进入云池宫中,再度看到被宗主环抱着的少女时,脸上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惊之色。
仍然穿着一身羽衣鹤袍,只是面色比较以往更苍白一些的易无事最先开口道。
“江道友,宗主,我先前的雕像都在与罗仇魔的比试中破碎,我的雕像用处之广,想必大家都清楚,宗主从前也愿意抽离出一丝神魂,留给我作还生像。所以我今日来此,是想求宗主再度下令,让宗内所有弟子与长老再抽出一丝神魂交予我,让我重建无事庙,我这次定然会好好保护雕像,不让它们有所损伤。”
然而听了易无事的话,庄曲霄平静道。
“易庙主的雕像确实大有用处,可是抽离分出一缕神魂,对我的道体也有损伤。我之前与罗仇魔比试,受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若是再抽一丝神魂给庙主,我的道体都会有些不稳。”
甘流生点了点头,配合道,“我也受了伤。”
“你们无非就是不愿意将神魂交给我,”易无事冷声道,“说不定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心怀异心,做好了宗主离开后立刻翻脸动手的准备,才会连一丝神魂都不愿拿出。”
庄曲霄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冰冷。
“易庙主还不是宗主,就不必提前以这种宗主高位之态,对我们指指点点了吧。”
易无事嗤笑一声,“庄长老如此笃定我不会是宗主,难不成已经对下一代宗主之位胜券在握了?”
甘流生的声音清越空灵响起,“下一代宗主之位,还是要看宗主定夺。”
在如此焦灼的局势中,江载月正想着该用如何婉转的方式告诉他们,宗主已经定下了人选,就听到祝烛星平静开口,不留丝毫余地道。
“我飞升之后,月月会是下一代宗主。”
原本冷眼相望,谁都不服的三个长老,此刻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然而宗主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继续丢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三日之后,我们会举行道侣大典,你们可以来参加。”
比起宗主与江载月要举办的道侣大典,前一件江载月要成为宗主之事,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震撼了。
几位长老之前都将宗主对少女的亲近看在眼中,只是喜爱归喜爱,能进入观星宗的人都几乎是世人眼中难以接受的妖魔,宗主更加是无情无欲,在他们眼中随时可能吞噬宗门,乃至整个天下的天魔。
这样一位堪称天灾的天魔,要与江载月举行道侣大典,几个长老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下一刻,江载月听见好几道传音在她耳边响起。
“江道友,宗主是否逼迫你做他的道侣?”
这道传音是庄长老的。
甘流生空灵的声音中也透着一丝沉重与低沉的意味。
“宗主会吞噬你的海色吗?”
就连原本最在乎宗主之位和他雕像重建之事的易无事,此时的传音都透着一丝凝重劝告之意。
“宗主是因为受了你的异魔影响,才决心要和你成为道侣吗?宗主不会是一个好道侣,更不会……”
祝烛星温吞缓慢的声音,陡然透出让人发麻的寒意。
“我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