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说完便示意花脂找来银针试毒。
季太妃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知道这是帝王膳食每日必经的过程,尤其女帝之前病倒全是因为前两位大祭司给她的用药中添加了银针和普通大夫无法察觉的慢性毒,此番女帝更加谨慎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样一想,季太妃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荀久接过花脂手里的银针亲自试毒。
其实她刚才在天赐宫外逼着季太妃去御膳房亲自下厨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季太妃表面上像个慈母,实则对女帝不太上心。
女帝大病初醒,季太妃要来探望怎么可以空着两只手,若非不上心,谁能做到如此?
所以,荀久才会逼着季太妃去下厨,一则自己可以先进入帝寝殿看到女帝的情况。
二则,女帝才刚醒,若是听到季太妃亲自为她下厨,想必心中会觉得宽慰不少。
然而实际上最重要的一点是荀久想替扶笙分忧,想帮他杜绝一切会对女帝造成伤害的可能性。
扶笙少一点烦恼,便是她最大的安慰。
试完毒,荀久亲自端了白玉小碗,将玉质般的牛乳以及里面的木瓜和雪蛤都盛了一些递给女帝。
女帝接过,轻轻喝了几口,忽而笑道:“朕这还是头一次尝到太妃娘娘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
季太妃听到女帝夸赞,她微笑道:“阿疏若是喜欢,哀家往后有机会进宫便亲手给你做。”
“那倒不必。”女帝立即出声阻止,“瑞王若是晓得太妃频繁为朕做羹汤,他只怕要埋怨朕了,原本太妃就是被瑞王接到府上颐养天年的,身份尊荣,哪能常做这些事儿?一次就足够了。”
季太妃道:“阿疏是帝王,哀家为你作羹汤又不丢脸,你无须这样见外。”
荀久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偷瞄一眼季太妃,见她偶尔会抬头看向外面,心知季太妃这是在天色。
“天色也不早了。”荀久趁二人都没声音的时候才适时开口,“陛下应早些歇息,臣这便告退了。”
女帝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些,若是一个人不敢回去,朕可以派人护送你。”
“不必了。”荀久婉拒,“秦王殿下给臣安排了武功高强的哑仆赶车,相信有他在,臣不会有事,再说了……”荀久转眸,笑吟吟看着季太妃,“太妃娘娘想必也会和臣一道出宫,有娘娘的圣德庇佑,谅那些宵小也不敢贸然出来作祟,太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季太妃藏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
她原本想寻个机会先走,不要和荀久一道,却没想到被荀久几句话就拉回来了。
和这个毒妇一道,那出宫的一路上指不定真会发生点儿什么呢!
季太妃咬了咬牙,眼下天色已晚,她又是住在瑞王府的,确实不应该再在皇宫逗留,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推脱,只得僵着脑袋点了点,“久姑娘上治奸臣,下治病人,如此本事,宵小敬而远之,应是哀家沾了你的光才对。”
荀久知道季太妃在变相骂自己狠毒,不过当着女帝的面,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分,免得伤了和气。
“太妃娘娘是主子,您说是什么便是什么。”荀久笑吟吟站起身,朝着女帝揖了一揖,“陛下,臣告退。”
季太妃不得不跟着起身,嘱咐了女帝几句才走出帝寝殿。
荀久并没有走多远,反而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季太妃上前来。
季太妃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斗嘴中将荀久恨之入骨,此刻便当作没看见荀久,直接擦着她的肩膀走上前去。
“太妃娘娘!”荀久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却喜欢和爱计较的人计较。
比如眼前这位季太妃。
本来她没有得罪过自己,但那日在大街上,季芷儿当着那么多人骂齐大娘跟骂条狗似的,季太妃等众人都围观够了才下来假意解围,这份虚伪,让荀久觉得恶心,早知道的话当初在梅园外就不该把折耳猫送回去,直接捏死它,或许后面便没有这么多事儿。
季太妃装作没听见,脚步不停地在宫娥带领下一直往前走。
“千依脸上的巴掌印,是您的杰作吧?”荀久忽然高喊一声。
这一喊,让季太妃变了脸色,她向来注重名声,若是让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让人动手打了一个婢女的脸,往后宫里的人还会怎么看她?
“久姑娘,说话讲求证据。”季太妃骤然转过身来,冷鸷的目光定在荀久纤瘦的身躯上,“千依是谁?”
“呃……”荀久没想到季老太婆还挺能装,抬头望了望天,她语气颇为漫不经心:“是一个卑微的婢女,太妃娘娘不认识她也正常,您就当我方才的话是在自言自语。”
季太妃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继续大步向前。心中却郁闷得紧,这个荀久,她见一次就想发一次火!
荀久目送着她远去,昏暗中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幽光。
原以为阿木会乖乖等在宫门外,荀久却没料到等在外面的竟是扶笙的车驾。
“你怎么来了?”荀久走到车窗边,对着紧闭的帘幕朝里面问道。
“我也刚从奉天殿出来。”扶笙撩帘,马车内夜明珠的朦胧光晕将他春花霁月般的面容衬得深邃而柔和,修长的眸稍稍上挑,是愉悦的弧度。
“所以,是你让阿木先走的?”荀久眨眨眼。
“嗯。”扶笙淡淡应了,“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荀久三两下上了马车在他旁边坐下。
“阿笙,你猜,今日女帝同我说了什么?”荀久故作神秘,笑吟吟看着他,想知道待会儿晓得女帝明日要为他们赐婚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扶笙这次不直白了,拐个弯,“你希望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荀久顿时垮下脸来,什么真话假话,光是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晓得了所有事。
也对,他的隐卫遍布皇宫,要想第一时间知道她刚才和女帝在帝寝殿说了什么,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她是不是告诉你,从今后坦然接受姜易初的感情?”
荀久一愣,随后错愕看着他,“你真猜不到?”
“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扶笙揉揉额头,“再说了,你们谈论了这么长时间,我如何得知哪一句才是重点,哪一句才是你想问我的?”
终于有一次是他不知道的了!
荀久得意地扬着眉梢,食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表情淡然至极,“女帝说,明日便为我们赐婚。”
闻言,扶笙整个人都愣住。
------题外话------
嘿嘿,先上传再改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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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和世界只差一个你
一种难言的,期待已久的喜悦逐渐蔓延至眼角眉梢。
扶笙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荀久,琉璃般精致的瞳眸里满是小心翼翼,他不敢眨眼,唯恐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眨眼间她就会从面前消失一般。
夜明珠光晕淡白朦胧,将他的清逸无双之姿衬得有些缥缈,似隔了一层薄纱,并不太清晰却又惊艳地存在着。
扶笙的这张容颜,向来是让荀久心跳加速的利器,每认真看一次,都会心潮澎湃一次,那种狠狠撕碎他高束的衣领的冲动就愈发明显。
荀久突然想起梦中见到郁银宸的样子,轻衣风流的他着银紫色宽袍大袖,那种衣服注定露出一抹精致平直的锁骨,配上郁银宸的那张脸,是妖娆而又魔魅的存在,的确会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然而扶笙这种禁欲式的打扮却更具诱惑力,尤其是近日来天气转凉,他几乎都是束领打扮,许是他自己没意识到,他越是将白皙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束起来,就越能勾起荀久想撕开看一看摸一摸再咬一咬的冲动。
好不容易拉回神智,荀久浅咳两声移开目光,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否则待会儿真的会彻底沦陷。
扶笙似乎不想让她偏移开视线,不想让她不看自己。
伸出温暖的手掌,他轻轻捧着她的小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你……”荀久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瞬间红到脖子,“你做什么,这是马车上。”
扶笙没回答她的话,转头对着外面道:“甄叔,今夜不用你赶车了,你可自行先回去。”
赶车的甄叔虽然一把年纪,但到底对于自家殿下足够了解,方才车内的谈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直觉得殿下能与久姑娘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如今好事将近,他这个糟老头子自然不适宜再留下打扰殿下。
乐呵呵地跳下车辕,甄叔对着里面道:“殿下放心,这马儿早就对秦王府和皇宫这条路熟悉了,不用老奴驱赶,它也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扶笙淡淡“嗯”一声,再没了话。
车厢内的气温一再升高,荀久勉强能听到甄叔走远的声音以及马儿自己缓慢走起来时车轮碾动地面的声音。
面对着他默然不语的凝视,荀久心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
定了定心神,荀久暗骂自己没出息,方才还想着如何将这尊禁欲系大神的高领撕开窥探他藏在里面的白皙脖颈和性感锁骨来着,这会子竟然又胆小了。
扶笙看了她许久,才幽幽问,“我想知道,你在得知明日要被赐婚的那一瞬间是个怎样的反应?”
在女帝刚出口的那一瞬间么?
荀久认真想了想,她的真实想法是犹豫的,因为突然要和喜欢的人定下婚约,等大婚后成为一家人,每日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自己的生活里都突然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她多看一眼就会失神的人,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在担心扶笙会嫌弃她晚上睡觉多动还踢被子。
又似乎在纠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小毛病会暴露在他面前。
在荀久的认知里,扶笙是个完美主义者,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几近完美的人。两人目前的状态虽然是在热恋,但算不得过分了解彼此,尤其是那些生活细节,等嫁过去以后,扶笙会不会因为某天发现了她的某项毛病然后开始嫌弃她?
“嗯?”许久没听到回答,扶笙捧着她小脸的双手轻轻动了动,竟是在替她理鬓发。
“高兴。”荀久自然不能让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暴露在他面前,否则肯定丢脸,她深吸一口气后平复了心绪,弯唇笑道:“还有震惊。”
扶笙凝视她半晌,唇角微勾,“我看你震惊多于高兴吧?”
“哪里哪里,各自参半而已。”荀久笑着解释。
“为什么会震惊?”他认真看着她,不想错过她面上甚至是眼眸中的任何一丝表情,“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是有点。”荀久心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索性如实交代,“准确地说是觉得太梦幻了,我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竟然会是你这样几近完美的男神,或者说,你是那种只该存在于幻想中的神,然后突然有一天闯入了我的世界,也许就是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那种感觉,我会觉得不知所措也很正常。”
“快么?”扶笙忽然道,“我怎么觉得自己等待这一天好久好久了?”
“有么?”荀久眨眨眼,她和他明明才认识了两个月不到,他怎么可能等了好久?
不过要说这一个多月内发生的事,的确多得数不过来,尤其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同过生死,共过患难,这算是……彻底交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