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引在昏睡中痛出一身冷汗,终于受不住醒了过来,睁眼就见到季黎明一脸焦急地站在下面,看向她的眸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心。
“大祭司……”季黎明紧紧皱着眉,焦急问:“你怎么样?”
澹台引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
之前她和千依在马车上说着话,完全没有察觉到马车早已经和季黎明的走散往城隍庙方向来,等反应过来以后,澹台引破车而出,与车夫缠打在一起,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对方竟然用的全部是语真族的禁术。
在语真族,容易走火入魔且杀伤力太大的法术都被列为禁术,更要命的是,有几种禁术是非语真族人都能修炼的,也就是说,只要有心人盗取了禁术心法秘诀,哪怕他不是语真族人,也有可能修炼成功。
澹台引并不确定方才与她大打出手的究竟是不是语真族人,但她总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澹台引修炼的是巫术,在这片大陆上,巫蛊分家,巫术与蛊术并不是一个概念,巫术和语真族的灵术有些相像,同属于法术,只是修炼方式与效果不一样,而蛊术存在于苗疆地区,蛊术算是禁术的一种,一向为人所恨。
巫族也有禁术。
澹台引从小便被家族按照神权代表人的严格标准来培养,虽然家主澹台逸野心勃勃,但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没有给她灌输什么邪念,因此,澹台引修炼的都是正术。
禁术修炼大成者,修为明显比修炼正术的高,不过修炼禁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身体所受的煎熬非一般人能忍受,他们能猖狂的时间并不长,寿命周期很短。
想到城隍庙里藏着一个禁术大成的变态,澹台引咬着下唇,怒瞪着季黎明,“你来做什么?”
季黎明一怔,“自然是来救你们!”
“本座不需要你救。”澹台引眸光变冷,她之前和那个蒙面人交手的时候受了重伤,如今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如果那个人只让季黎明带走一个,那就让他带走他妹妹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季黎明很不解,这个女人怎么开始耍小性子了?
千依一直紧绷着身子望着缠在手臂上的那条赤色蛇,就怕它一不高兴咬她一口,蓦然听到澹台引那么说,她拉回几分神智,艰难地抬眼看向对面隔着好远的澹台引,秀眉微蹙,“大祭司……”
不等千依把话说完,澹台引冷声道:“季黎明,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么?还是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会感激你?”
澹台引脸色惨白,被蛇咬中的手腕高高肿了起来,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光线太过昏暗,季黎明没看到她连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
千依看向季黎明,大声道:“哥哥,你还站着做什么,大祭司被蛇咬伤了,若是再不救治,会有生命危险的!”
这番话,千依是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她其实也很担心手臂上的这条蛇会一口咬中她,可是绑架她们的人明显要让哥哥做出二选一的艰难抉择,之前在马车上,本就是因为她不会武功受了蒙面人的挟持才会致使大祭司丢盔弃甲最后身受重伤的,这条命,她必须还。
季黎明看一眼面色不善的澹台引,又看一眼强忍着恐惧没尖叫的千依,一时捏紧了拳头,沉声道:“什么乾坤玉,我没听说过,阁下若是不现身,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对方怪异地笑了一声,“连大祭司都不是我的对手,季黎明,你不过一个小小凡人而已,你以为你能从我手底下过得了几招?”
“过不过得了,不是你说了算,是爷的宝剑说了算!”季黎明说完,眼神一厉,迅速从腰间抽出长剑,注入内力后,寒光一闪直直刺向最大的雕塑方向。
根据刚才的观察,那个人一定躲在雕塑里面。
长剑接触到雕塑时,由于内力的作用致使破旧的雕塑碎裂开来,里面果然有一个蒙面黑衣人闪身出来。
此人身手敏捷,一个后仰避开季黎明的攻击顺势空翻,几个闪身之后到了季黎明身后朝着他的后背踹来。
季黎明察觉到了这个人的气息,腾空而起躲开一击,再俯冲下来,剑尖直指黑衣人的头颅。
黑衣人站着不动,待季黎明的长剑逼近时两只手指夹住剑柄,手腕一翻,只听“铮”地一声,长剑断成两截。
季黎明只感觉到握剑的手臂被狠狠一震,酸麻得厉害,他也随之失重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黑衣人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怪异的声音中满是戾气,“把东西交出来!”
他说着,伸出脚就想去踩季黎明的手臂。
季黎明虽然受了内伤,却还不至于一动不能动,他一个翻滚躲开黑衣人的踩踏,顺势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幽沉的眸光死死盯着黑衣人,拳头一紧再紧,几乎是颤抖着唇瓣才把一句话说完整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黑衣人身子一僵。
澹台引眯着眼睛看向黑衣人,难怪她总觉得黑衣人眼熟,却原来是季黎明认识的人么?
千依也是愣了一下,但从她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出来。
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对上季黎明的质问,他眸底波动了几许,但很快就不受控制地被嗜血与狠戾所取代。
“季黎川,你欠我一个解释。”季黎明死死盯着他,低吼,“为什么?”
澹台引几乎不敢置信,这个修炼了语真族禁术的人竟然是季黎川?!
这个人不是跟着季家三房回了三川郡的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千依闻言,全身激起难以忍受的恨意。
她想起这个男人曾经害她险些失去清白!
没想到自己再一次着了他的道,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季黎川冷笑一声,“季黎明,你以为你是谁,我又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季黎川的声音依旧是之前听到的怪异,似乎再也无法恢复,只一双眼能让季黎明感觉到熟悉。
自从那次季黎川害千依险些失去清白以后,季黎明对这个人就彻底失望了,再也没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堂弟。
只不过,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着实让人惊讶。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季黎明靠着柱子,刚才那一击,他相信季黎川只出了五成内力,然而他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了,才刚说完这句话就一口血喷出来。
“哥哥!”千依大惊。
“季黎明,你坚持住!”澹台引脱口而出。
季黎明伸手擦去嘴角血迹,虚弱地抬起脑袋看了澹台引一眼,眼眸中隐隐露出几分满足笑意。
澹台引懊恼于自己方才的沉不住气,索性闭上眼睛不与他对视。
季黎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季黎川,“你外出游历的这几年,根本不像你写信回来所说的那样是在游山玩水,而是修炼么?”季黎川的武功路数太奇怪了,连他都看不懂。
季黎川看着这个样子的季黎明,神情开始恍惚。
当年他因为无法正视自己内心这种扭曲的情感,更怕季黎明会逐渐疏远他,所以他才会当机立断去请求爷爷外出游历,可是他在半途中遇到了一个老头,他不知道老头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老头为人很古怪,将他的眼睛蒙住历经一个月的路程到达一片不知名的黑森林里。
在那个地方,季黎川见到了很多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每天都有人被送进一座高塔,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改造,无论那些人之前是正义凛然还是胆小如鼠,从那座塔出来以后都会变得嗜血狠戾,让人毛骨悚然。
季黎川便是那批人的其中之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改造的,只知道整个过程中他都是昏迷的,醒来之后,他发现脸还是自己那张脸,可似乎有什么地方再也不是他自己的了,他不再是柔弱书生,反而有了寻常人修炼几十年才能企及的高深修为,这种改变让他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几分妖邪之气。
他们所有人都管老头叫三叔公,被改造后的人会被三叔公遣送出黑森林帮助他做事,却没有人见到过三叔公走出森林。
后来,季黎川才知道三叔公修炼了禁术,他被困在那片森林里,永远无法走出来,踏出一步便灰飞烟灭,所以他想方设法找了很多少年进森林,目的就是把他的一身本事传授给所有进入高塔的少年,哦不,应该说是复制,每一个进了高塔的少年,都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拥有与三叔公同等的修为,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修炼过,而是三叔公用了不为人知的办法把他一个人的修为复制成了很多很多份,然后强行放入少年们的体内,让这些人受他支配。
季黎川接到的任务是拿到季家祖上一块叫做“乾坤玉”的原石,当初在季府,季黎川看到了那块原石,但当时扶笙在场,他没机会下手,之后随着爹娘回了三川郡,时间便一拖再拖,直到这一次季黎明来齐国,他才终于等到机会。
“说啊!”半晌没听到季黎川回答,季黎明突然高声厉喝,“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季黎明虽然不是语真族人,也不是巫族人,但他直觉敏锐,能明显察觉到季黎川身上有一种无法抑制的魔气,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你凭什么质问我!”季黎川的双眼开始变红,“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全都拜你所赐么?”
澹台引的方向正对着季黎川,她清楚地看见了季黎川逐渐变红的眼睛,陡然间大惊失色,“季黎川要魔化了,季黎明你快走啊!”
季黎明何尝没有看见季黎川的改变,可是他不能扔下澹台引和妹妹,若是这两个人死在季黎川手里,他即便逃出去了,往后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季黎川猛一抬头,对着澹台引的方向嗜血冷笑,一个飞身至澹台引身前,冰冷的手指死死掐住澹台引的喉咙,偏头看着季黎明,语气嘲谑,“选谁,我数到三,选一个,另一个死。”
“不要!”看到季黎川掐住澹台引喉咙的那一刻,季黎明整颗心都沉入谷底,抽搐揪痛得厉害。
“那看来,你是想抛弃妹妹了。”季黎川勾唇一笑,得空的那只手凑近唇边吹了一个口哨,缠在千依手臂上的红蛇毫不犹豫一口咬在她的手背上。
千依痛呼一声后晕了过去。
澹台引本来就被蛇咬,此时再被季黎川这么掐着,呼吸完全不顺畅,说话极其艰难,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死死瞪着他。
“季黎川,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种地步!”季黎明自知不是季黎川的对手,无法硬来,只能拖延时间。
“季黎明,你该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吧?”季黎川勾唇冷笑,“如今这齐国都城内,修为能高过我的,你还找不出来。”
季黎川说完,转眸看向澹台引,语气放温柔了几分,“就连这个小美人,也无法过我十招,啧……这副容貌,白白死了岂不可惜?”
季黎川说着,唇瓣凑近澹台引就想吻上去。
“放开她!”季黎明大喝一声,“你究竟想怎样?”
季黎川尖利怪异的声音传来,“乾坤玉,我一定会得手,挟持了这两个人,无非是想看你痛苦而已,既然你选择了千依那个小贱人,那么剩下这一个……”
季黎川的唇又凑近了一些。
澹台引面部肌肉狠狠抽搐,只可惜发不了声音,什么都做不了,喉咙被掐住,严重缺氧的她双眼一闭就要晕过去。
季黎川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
在澹台引即将闭上眼睛的刹那,季黎川突然松手,飘身落到地上。
终于得以呼吸,澹台引剧烈的咳嗽,并且大口大口呼吸着。
季黎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季黎川,眸底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季黎明,你恨我吗?”季黎川一步步逼近季黎明,摘下蒙面黑巾,冷冷勾唇,“你一定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吧?”
“哈哈哈……”不等季黎明回答,季黎川又出声,“看不出来你还是痴情种,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如若我让你上去换那个女人,你可愿意?”
季黎川指着澹台引。
已经停止咳嗽的澹台引看着季黎明。
季黎明想都没想,“我愿意。”
“季黎明你疯了!”澹台引咬着牙,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发什么疯,季黎川很明显根本就不会真的放了她,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因为担心她么?
季黎明面色已经安静下来,他没看澹台引,对着季黎川道:“我愿意上去换她,这样的话,你能否放过她?”
季黎川唇角笑意加深,手臂一挥,绑住澹台引的绳子突然断了,她犹如折翼的蝴蝶从高空飘落下来。
季黎明飞速过去一把将澹台引接在怀中。
澹台引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季黎川过来,从季黎明手中接过澹台引,将她平躺在地上,然后迅速将季黎明绑了上去。
慢步走向澹台引,季黎川蹲下身,凝视她的容颜片刻,抬目看向季黎明,“我会让她深刻的记得,是你亲手将她送入地狱的。”
季黎川说完,伸手在澹台引人中处掐了一下,澹台引幽幽转醒过来,正对上季黎川不怀好意的脸。
“大祭司,我准备当着他们兄妹的面上演一幕活春宫,你即将遭受的一切,都是季黎明赐给你的,你可得好好记准了。”
季黎川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澹台引的衣服。
“季黎川!”被绑在高处的季黎明沉声怒吼,“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敢动她一分,我定让你挫骨扬灰!”
“你为了她,要把我挫骨扬灰?”季黎川脸上嗜血之意加深,恨意与嫉妒齐齐迸发,狰狞至极,“那我就更不能放过她了,我倒要看看,你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