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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我听闻宫中有一位御医很是擅长小儿弱症,想要恳求圣上让这位御医进府好生瞧瞧妩儿。
    可往日疼爱我的皇伯父却是不许,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得这是为何。最终皇伯父提了一个要求,以此作为交换,我同意了。
    但我渐渐察觉了我的处境似乎不妙,我按照皇伯父的要求习武练字,可我发现我练的武艺并不是用于强身健体,更多的是用于杀人夺命。
    我发现了大昭皇室,有一股深埋于地下的势力。
    最开始杀人是什么感受呢?和我在府中杀丫鬟不同,当一夜之间屠尽礼郡王满门之时,我的心里也有些惶恐。
    豫亲王府上的人总说我生来便是是魔鬼,那么试问天下众人,又有谁生来便是恶的。世间诸人的善恶不都是后来在这凡尘之中学会的吗?
    若说我是恶的,那么教导我向恶的便是豫亲王府......和圣上。
    我越发不敢去往安国公府上了,我已经渐渐明白我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有一天,我就会横死街头也说不定,既然如此,又何苦连累他们。
    我有时会隐秘的向安国公府上抵些书信,只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勿扰,也会询问妩儿的现状,只是从不让他们回信。
    我渐渐长大,才越来越看清自个儿的处境。圣上面上疼爱我,可我隐隐觉着他对我的疼爱有些虚无缥缈;亲爹视我如无物,刚好我也并不指望他;可连那位二皇子,最后竟也看我不顺眼。
    这位儿堂兄时时和我别苗头,初时还好,不过是偶尔刺上几句,看在圣上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计较什么。
    可越到后来便越不妙了。
    同时不妙的还有妩儿的身子,她身子越来越差,御医私下同我说,这样子瞧着是活不过十五了。
    我不甘心,这叫我如何甘心,我开始利用暗卫之便各地搜集一些养身的偏方药房、一些珍稀的药材。可那时候,我并没有完全收复暗卫,指使起来也不那么得心应手。
    思来想去,我干脆就自个儿去了安国公府上,反正豫亲王府上回不回也就那样了。
    时隔多年,那是我再一次见着妩儿,她身子瘦弱极了,似乎很是不好,但又似乎体内还有一丝生机,这丝生机支撑着她存货下来。
    再见之时,我口称她,“谢五娘子。”
    我越来越爱和她相处,仿佛只有和她在一处,我那颗杀伐的心才有一丝的安稳。没有人生来喜爱杀戮,我也渴望安稳和宁静。
    我教导她《论语》、《史记》,教导一切她感兴趣的东西,也教导一切她需要的东西。
    我印象中的妩儿渐渐和我眼中的妩儿重合。
    那个幼时娇俏可爱的她,那个长大后宁静睿智的她,都是我心里的她。
    有一次,我给她读完《山河志》,她说她此生惟愿走遍大昭的每一个地方,惟愿走遍这山山水水。
    而我,却什么也不能说。
    想来,在这一刻我只是她的燕先生,不是他的瑾之哥哥。
    而她是我的谢五娘子,不是我的妩儿。
    我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家境落魄,屡试不中的酸秀才吧。
    尽管,她从不这样认为,但我却宁愿她这般认为。
    ☆、第36章 三十四交锋
    老太君不搭话,谢二姨娘这出戏就唱不起来,反倒是显得她自个儿尖酸刻薄。
    “哧,人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什么?也不瞧瞧,人家可是大伯正经的嫡出娘子,四娘子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东西呀。”谢二夫人向来瞧不上二姨娘,想她这位大伯当年那可是长安有名的才子,样貌那也是一顶一的,结果居然被谢二姨娘这等尖酸刻薄的人玷污了。
    瞧这谢二姨娘,就她这尖酸刻薄的样子,幸得这位大伯从未搭理她,否则那场面可真是难看极了。
    由此就看得出来,当年的安国公可算是风靡整个长安,暗地里收获过无数的少女芳心,正所谓是我已不在江湖,可江湖依旧有我的传言。
    这位谢二夫人可不就是个上好的例子吗。
    再加上谢二夫人才在谢淑手中吃了亏,连带着谢婉情也吃了挂落,她能瞧得上谢盈才怪。那日谢盈字里行间可都是帮着谢淑那个贱人在说话。
    “闭嘴,我还在这里,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谢二夫人那句“什么东西”显然是触了老太君霉头了。
    谢二夫人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老太君的这意思,莫不是觉着四娘子竟比咱们五娘子尊贵些了?”
    瞧着老太君神色更为不好,谢二夫人心中好似隐隐出了口恶气。说着多疼爱她的婉情呢,结果呢,竟是瞧着婉情被欺负,果真在这老虞婆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
    谢嘉鱼心里也不舒坦,这本来还在心里琢磨着这位苏世子爷是个什么来头,正头痛呢。这边,那位好二婶就拿着她当由头吵起来了。
    偏生她还不能插话,否则不定会被如何扭曲本意,继而达到让她这二婶出气的目的呢。
    老太君拿着手中的拐杖杵了杵地面,紫檀木的雕花拐杖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这一声一声的敲进了人的心里,慢慢的,谢二夫人面上的讥讽变为了恐惧。
    谢嘉鱼心道,这恐怕是想起了她这祖母那些个整治人的手段了吧。
    果不其然,老太君接着就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质问起我来了,老二,这就是你媳妇的教养?”谢二老爷今日休沐,自然也是在场的,只见他面上是一片羞愧。
    “是儿子的过错,没有教导好。”他作揖请罪后,又转头怒斥谢二夫人,“你成天瞎嚷嚷什么?我瞧着你是安生日子过久了吧。”
    谢二夫人一脸悲愤,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硬是从面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媳、妇、知、错、了。”那表情,眼里恶狠狠地好似想要将谢二老爷生吞了一般。
    这世道啊,果真是鬼须得让这人啊。谢嘉鱼在心中摇头。
    “哼,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今日就敞开说道说道,在我眼里,所有的儿孙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论嫡庶,皆是一般的,没得尊卑贵贱。”说完,她蓦地看向谢嘉鱼,露出一个笑容来,“嘉鱼,你说对吗?”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谢嘉鱼,安国公夫人眼中的担忧几乎凝结成实质了,安国公的眉头也微微有些紧皱。
    老太君这话,问得不地道。
    这个问题也谢嘉鱼而言,几乎是个两难,无论她如何回答,似乎都两头不讨好。
    老太君的身份不同,故而她可以说皆是一般,不分贵贱。可若是谢嘉鱼敢开口这般说到,那么不出一日,满长安必会传遍一个消息。人人津津乐道着这位未来的郡王妃是个不分嫡庶的,是个拎不清的。
    世人重嫡庶,嫡便是嫡,庶便是庶,那是万万不能搅合在一处的。是故前面说到,嫡女庶女的圈子不同,是有说道的。
    这长安城中,还从未听闻过谁家小娘子胆敢说上一句嫡庶一般的。
    这话要是说出来,那必定如同捅了马蜂窝了,立马便会有人质疑谢嘉鱼的教养了,同时被质疑的还会有安国公夫人。
    那些个贵妇们都会在心中好生思索这谢五娘子是否当得起内宅主母,说不得圣上和那位郡王爷到时候也会有些想法的。
    再说说谢嘉鱼若是张口便道出庶不越嫡,以嫡为尊。那么首先便是反驳了老太君的话了,反驳长者的话,这要是硬要追究起来,便能狠狠扣个不孝的帽子。
    再者,在场的这么多的庶姐们,谢嘉鱼这般说出口了,她们心中当真就没个想法吗?未必吧。最好的便是让那谢三娘子与这母女娘反目成仇。
    或是怂恿怂恿谢三娘子到了时机便狠狠咬上她们一口。
    这老太君不亏活了那么久,这些个日子真真儿是没有白费。谢嘉鱼发现她这位祖母只要不遇上母亲和父亲,那智谋简直是了不得。
    这一句话她倘若是回不好,恐怕日后的日子,便不怎么好过了,但是她这祖母又是哪里来的自信,笃定她一定便答不出来?
    其实老太君这般笃定那完全是因着谢嘉鱼从前被保护得太好了。
    谢老太君可不知道这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十六岁,心智已经成熟的灵魂,她眼里的谢嘉鱼还是从前那个不知世事,天真善良的谢嘉鱼。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嘉鱼,对嫡庶的概念当真是模糊得很。
    安国公夫人现在还很少教导她这些,毕竟在安国公夫人的眼中,那真是什么也比不得她的身子。且那个时候大家姐姐妹妹的还很是和气呢,她又没怎么出门,当然是没有见识了,也不晓得嫡庶的厉害。
    谢嘉鱼在心中叹气,望向老太君的眼神有些怅然,老太君被谢嘉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望,竟然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她竟然被一个十岁稚儿的眼神吓住了,这双眼睛还真是像,简直是像极了啊,让她忍不住想将这双眼睛剜下来。
    安国公瞧了谢老太君一眼,老太君吸了一口后,面上才露出一点点笑意。
    她想杀了妩儿,他的亲娘竟然会想杀了他的女儿。
    这个认知让安国公有点不能接受,他瞧着老太君的眼神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时候,谢嘉鱼开口了,“祖母的话当然说得在理,祖母身为长辈,自然是一视同仁的,我们大家可都是您的孙子孙女儿。”谢嘉鱼笑着说道,可这话里话外却一个嫡庶都没有提到,可见她也不是个傻子。
    “这在妩儿心中,姐姐们自然都是妩儿的好姐姐,大姐姐与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在妩儿心中是没有分别的,对妩儿好的,妩儿自然也就投桃报李。”这就是间接点明了在情感上,是没有嫡庶之分的,对她好的,她自然也会对对方好。而对她不好的,话里虽然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都心里清楚着呢。
    谢嘉鱼说完之前的话,却突的抬起了头,面上的笑意隐没了,露出一副坚毅的模样来,“妩儿心里虽是这般认为的,可这话也只能在府中说上一说。这庶不越嫡,以嫡为尊,可是大昭的传统,可是写进了大昭律法的。”随后她粲然一笑,嘴角似乎还带点小狡黠,那模样可爱极了,“祖母,您说对吗?”
    谢嘉鱼将这句话还给了谢老太君,谢老太君当场犹如一口痰梗在喉咙之中,那真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她哪里懂什么大昭律法,她连大昭的字儿都认不全。
    安国公夫人瞧着这般应对自如的谢嘉鱼,心中也不禁想着自个从前是否是将她耽搁了?眼瞧着妩儿就一日一日的大了,没得几年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了,就需得是当家主母了。而那豫亲王府上有多乱,她是一清二楚的。
    从前总想着妩儿身子不好,什么都没得身子康健来得重要。可现在不一样了,妩儿的身子一日日见好,又订了婚了,再不教导一些为人处世、人情往来的事儿,恐怕就是害了她了。
    就在安国公夫人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谢嘉鱼又说道,“大昭律法第三十七条说道,大昭爵位传嫡不传庶,凡家中无嫡子者,除爵。第五十四条规定,家中财产划分,嫡长子七分,其余嫡子三分,庶子不予分家,记名嫡子可考虑给予亦或不给予。第七十三条规定,以庶充嫡者,家产充没,徙千里。”
    谢嘉鱼就这般如松如竹的站立在此,那不急不慢的声音,听得人如痴如醉,吃惊之下,竟都是忘记了询问她如何这般熟悉律法的。
    这一刻的谢嘉鱼,仿佛一瞬间褪去了以往那病怏怏的皮子,转眼就变得光芒万丈起来,连安国公都连连点头,就冲这气度,也当得上他的掌上明珠了,这就是他的宝贝闺女儿啊。
    此刻无人知晓谢嘉鱼可是长长舒了口气,说来这大昭律法可多亏了燕先生上辈子的教导啊。
    感谢燕先生。
    ☆、第37章 三十五燕先生和二夫人
    燕先生,谢嘉鱼的燕夫子,据闻是位略试不中的读书人,可越是相处得久了,便越是觉着这人不一般。
    真正的世家为何那般遭人羡慕,那是因着人家的风度风姿,那不是久贫乍富的一些小贵族所能拥有的。
    人家传承千百年来的风度,早就流淌进血脉里了。大昭的世家虽是被打压了,可向往着成为世家的贵族依旧很多。
    寒门为何难出贵子?说到底,不就是因着这些个传承吗?寒门出生的人,兴许是坚毅不拔、兴许是朴素真诚,他们也拥有很多很好的品质,但是很难如同那些个世家贵族出生的人一般。
    他们长于世家贵族中,便是自有另一种不同的风姿。
    这位燕先生便是这般,幼年的谢嘉鱼不懂,可长大后再回想这一切的谢嘉鱼,什么都懂了。
    她的这位夫子,想必是出生不俗吧。
    这位燕先生最初到安国公府上来时,教导她的第一本书便是《诗义折中》,随后教导她对子与缀句,进而学习诗赋。
    然后便是四书五经,这位燕先生没有教她女子闺学,反而教导她的是男子所学,是堂堂正正的科举之道。
    这是后来的谢嘉鱼才知晓的。
    燕先生也很有趣,分明是个屡试不中的读书人,却还来教导她学习科举之道,顺便还教导她一些“旁门左道”。
    他真的很有意思,对她也很好。
    好得有些奇怪吧,却对着其他人冷冰冰的,很是不假辞色。
    大昭的律法便是十三岁那年燕先生所教,至于为何要教导她律法,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但是那场面谢嘉鱼至今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