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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不过她认错态度虽然不太好,认错的方式却有点意思。于是他挤着一双眼又瞅她片刻,终于选择了暂时原谅他,说起了正事,“时间不多了,老夫马上就得离开。这次进来瞧你,是受了萧小子的托付,看看你死了没有……顺便告诉你一声,明日大婚之事,你不必怕,一会儿老夫便会向完颜修禀明你的病症,想来他也不会动你。”
    她紧张?
    她的样子看上去紧张吗?
    分明他都比她更紧张好不?
    墨九翻了个白眼,想想那个病,又一头雾水。
    “我的病,到底是什么病?”
    陆机老人考虑一瞬,把在外面对阿息保说的话,又向墨九复述了一遍,稍稍比之前说得详细了一点。他用了较多的“专业术语”,墨九听完,琢磨好一会儿,才大抵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说她的身上有一种遗传性的毒,携带者本身除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迅速苍老,损及容貌之外,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此毒却会对与她发生男女关系的男子产生强烈的影响——导致男人的死亡。
    而且,携带此毒的女子,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这样代代相传,墨家寡妇就有了“天寡”之说,也就是她家祖上的女人,为什么嫁过的男人都死光光了的原因
    ……这么说来,萧大郎的病,会不会就是碰了方姬然,与她发生了关系,然后才一病不起的?
    可萧大郎却没有死亡。
    据说他在命悬一线时,是萧六郎救活的。
    那么再推及一下,萧六郎可以暂地保住萧大郎的性命,而陆机老人还是萧六郎的师父,医术应当在他之上……这样是不是代表,这个老头儿会有办法治得了她与她娘的病?
    墨九砸摸着这个味儿,登时一喜,对陆机老人的姿态也端正了,笑容也甜甜如蜜,“师父,我怎么越瞧越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亲爷爷呢?”
    “别,老夫可担不起!”陆机老人牙都酸了,哼哼道:“你亲爷爷早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有,你别叫我师父,叫我陆机老人就行。”
    “何必这样生疏呢?萧六郎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嘛。”墨九笑道:“主要我这个人向来尊老爱幼,看着长得慈爱可亲的老人家,就会想到我过世的爷爷……”
    说着说着,她像是悲从中来,抬起袖口就要去抹眼泪,“只可惜,他老人家早早就离我而去了,我多想再找一个像他那样的爷爷啊!”
    陆机老人歪着脸看她,嘴唇紧抿,一副“看你还耍什么花样”的样子,让墨九无趣了,觉得这个老头儿不好哄,不如趁机问点正事。
    “陆老先生,这个毒,有办法解吗?”
    “当然……”陆机老人阴阴笑了,“没有。我徒弟都解不了的毒,我怎么解得了?”
    徒弟都治不了的?
    这话说得也太扯了。墨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老怎么好意思说出来?怎么好意思当人家的师父?”
    陆机老人抬起眼皮,有点不高兴,“妇人就是妇人,见识太短,你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萧六郎他未必还敢反了?”
    “吹这些牛都没有用。”墨九嗤之,“你又治不了?”
    不过陆机老人虽然治不了,却带来了第一手的信息。关于“天寡之命”、“失颜之症”以及墨家为什么都是寡妇的解释,也是最为合理,最为科学,最能让墨九接触的一个解释了。
    可到底是什么毒?或者是什么病?
    在后世她没有听过类似的奇闻,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到底是上天给了墨家女人倾国倾城的容颜,非得再给她们一点人世的挫折用以平衡天道,还是这个“毒”其实另有猫腻?
    她在思考,陆机老人看她眉头皱着,却有些不耐烦了,“时辰不早了,我自会去回禀完颜修……”
    原本他想说她暂时是安全的,可想想墨九先前的话,不由又黑着脸,“所以你的洞房花烛,恐怕要失望了。”
    “唉,是有点失望。”
    墨九叹息着,想到的却是萧六郎。
    她身上若真的携带着这样一种“病毒”,那么一天不治好,她岂不是就不能和萧六郎做“啪啪啪”那羞人之事了?
    今年她十六,还可以等待。
    再隔十年,她二十六。
    再隔二十年,她三十六。
    若等到人老珠黄,容颜早衰,还没治好……
    这样的人生,岂非寂寞如雪?
    不仅辜负了六郎与她的情分,还有*蛊不得反天了啊?一个“失颜病毒”不准她与萧六郎“啪啪啪”,一个“*蛊”又非得逼她与萧六郎“啪啪啪”,那他们到底是“啪”还是“不啪”?
    天!
    她揉额,可以只“啪”一半吗?
    ——
    天气渐渐暖和,夜间有风,凉爽。
    墨九这晚住在园子里,心里其实也有忐忑。好在,大抵受了汉俗的影响,完颜修也晓得大婚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他一直没有出现。
    这省了墨九不少事儿,可她仍然心绪难平。
    大婚于她,不是第一次了。且不说原身本就许过两次人家,便是在楚州,她与萧六郎也曾牵过红绸,拜过喜堂。所以,她对这个事儿并不太在意,在意的是完颜修这个人要做的事。
    一无了解二不相熟,他为什么非要娶她?在她看来,当然是为了萧六郎。
    明日的大婚分明就是他给萧六郎设的一个陷阱。
    她与布里苏语言不通,没有办法从她那里获得更多的外间信息,陆机老人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有用的话。所以,萧六郎明日究竟来不来,她一直不知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与萧六郎一个多月未见,她其实也有点想念他。一面既盼着他能来,一面又希望他不要来冒险。
    在床上辗转反侧着,墨九在“来、不来”之间,反复为难着自己,久久难以入眠,只把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帐顶,失眠的焦灼感,让她肝火都旺了。
    “完颜修,该死的!”
    她拥被坐在床头,迎来了这一日的大婚。
    天不亮,就有几个人操一口“叽哩咕噜”的鸟语,喜逐颜开地为她梳洗打扮。也不知珒人的婚姻习俗历来如此,还是因为身为金州的原因,完颜修的婚礼仪式基本与南荣类同,那红艳艳的凤冠霞帔一出场,就让墨九想到了在楚州与萧六郎拜的那个堂。
    一夜未眠,她头有点昏乎,盯着铺陈在床的大红喜服,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过婢女剪红绳的剪刀,“嚓嚓”几下就撕。
    这暴脾气!
    撕着太过瘾了。
    等侍女回过神来,那件喜服已成了红布条。
    “王妃!”几个婢女吓得都呆住了。
    墨九冷笑着坐在床头,“我同意嫁了吗?都滚出去!”
    “不同意嫁吗?”门外有人轻轻笑开。
    墨九抬眸望去,只见完颜修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服,高鼻峻唇,斜眉入鬓,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并不顾及彼此还未拜天地,他也不适合进入女子的闺房,
    “谁惹王妃生气了?拉下去,杀!”
    一个字一个字优雅地说着杀人的事儿,完颜修在婢女们惶恐的求饶声里,笑着入内,拾起被墨九剪烂的喜服。
    “可惜了这料子……”
    顿了顿,他似乎不察墨九脸上的不忍,又笑,“幸好,本王早就知道王妃眼光独到又挑剔,怕你不喜欢这件喜服,差人多准备了几件。王妃不急,时间还有,你可以一件一件的挑。”
    眼看有侍卫进来,要拉那些婢女下去,墨九强忍心里想答应的冲动,淡淡剜他的一眼,“你喜欢穿,自己穿,隔天换一身都没有人管你……可我说了要嫁给你吗?逼婚逼到这个份上,完颜修,你也真是丢人丢到你家祖坟上了。”
    她损人嘴毒。
    可完颜修并不介意,只轻轻击掌。
    几个婢女哭哭啼啼着被侍卫拉下去了。
    很快,又有另外几个婢女托着几件喜服入内。
    原来他并没有说谎,原来真的准备有几件。
    墨九奇怪这厮的脑路回,盯着那几件一模一样的喜服,扬了扬眉头,“这就是你说的款式不同,可以任由我挑选?”
    “喜服嘛,大都差不多。”完颜修并不辩解,只笑着看她,“王妃选一件换上吧?这回可千万不要发脾气撕碎了。若再撕碎,本王也舍不得这些婢女顶罪,只能亲自服侍王妃了……”
    这是威胁。
    *裸的威胁。
    拿婢女的性命,和她的贞节来威胁她。
    墨九恨恨瞪他,冷笑一声,“你敢!”
    完颜修半阖眼睛,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低头专注地看着她,“伺候自己的女人,是我之荣幸,有何不敢?”
    看墨九板着脸不吭声,他探手挑起她一缕垂下的头丝,在修长的指间勾绕一下,凑近鼻间一嗅,低低道:“你若不肯乖乖听话,我不仅会亲自帮你换衣服,我还会亲自抱你去喜堂,全程伺候你,路都不必你走一步——”
    墨九嫌弃地皱眉瞅他。
    好端端一个王爷,真干得出来这样掉格的事儿?
    “不要怀疑我的认真。”他似看穿了她。
    墨九心底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了。
    她瘪了瘪嘴,试图做最后的游说,“你不想要武器图谱了?”
    “想。”他很诚实。
    “那为什么还逼我?”
    “得到了你,不就得到了武器图谱?”
    “呵呵。”墨九冷笑,“你以为我会帮你?”
    “你不帮吗?”完颜修眨眨好看的眼,笑得一脸促狭,还有一点点夹了邪佞的高深莫测,那一只不老实的手,又不自觉地爬上了墨九的腰,“等今日洞房花烛一过,你成了我的人,自然就会帮我了。这世上哪怕再凶悍的小母兽,最终也得臣服于……”
    “放你娘的屁!”墨九恼了,“你才小母兽,你全家小母兽。”
    说罢,她猛一下戳向完颜修的胸膛,审了审,觉得指下的胸肌还不错,点点头又挑高眉梢道,“你以为九爷就这么好糊弄?你不要以为长了一张好脸,我就会乖乖听话,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心底的那点小算盘……不就是想收拾萧六郎吗?放了那几个小姑娘吧。”
    慢慢敛住神色,她唇一牵,补充道:“不就是对付萧六郎吗?我帮你便是。”
    “……”完颜修被她搞得有点儿糊涂。
    先前看她小脸涨红,恼羞成怒的样子,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可心里却有点儿不踏实,如今见她话锋一转,为了救几个婢女的性命,竟然自告奋勇与他一同对付萧乾。
    这个不按常理做事的女人,再一次让他奇怪。
    他哪知道,墨九是明知挣扎不过,在有限的范围内,做出的最好选择?在他思量的时候,墨九已经自顾自挑了一套喜袍。
    一边往身上套,她一边无所谓的笑说:“结婚而已,多新鲜啦?老娘嫁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嫁你嫁他都是嫁,多嫁一次又何妨?大不了,我这辈子就忙活结婚这事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