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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今日之前他就着人打听过忠勇伯府来襄山的日子,便知她比圣驾要早来。在龙舟上他就暗暗期盼她也会好奇来围观圣驾。果然,当他下了龙舟,在人群中一扫便很快找到了她的位置。待看到她身边的杨兰锦时,心中立刻意识到可以借着杨兰锦这个远亲表妹的名义过去与她说说话。
    可没等他付诸行动,就发现郑苒在他与表妹之间来回扫视的动作——郑苒这好动的货,转头的幅度这般大,他想无视都不行!
    但也得亏了她幅度大的动作,才让他意识到周围那些贵女们同样有意无意地斜着身子看着表妹,就连阿禾也在他和表妹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他便猛然意识到,今日他绝不能去到表妹身边!
    想到这里,韶亓箫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取下布巾,又狠狠地用它揉了揉面部,将额上的汗都擦了,才无力地将布巾甩到一边,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而后继续双眼无神地盯着房中的一处横梁发呆。
    杨家表妹血缘与他有些远,但因两个杨府走得近,即使前世里他也见过这个表妹许多次,他母妃在世时,也喜欢传召这个乖巧伶俐的表妹进宫来说话。
    后来承元帝要给他选妃,便给他选定了这个与他幼时有些渊源的表妹为正妻。那时他已开始说服自己要彻底放下阿禾,犹豫过后便接受了。一是他不愿娶一个自己从不认识的女子;二是既然决心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选一个本就有情分在的女子,即便最后他无法爱上表妹,却也肯定自己会好好待她。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新婚之夜,表妹会跪在他面前坦诚了自己的心迹……那时他才知道前世表妹为何会拖到十八岁了都不曾定过亲,最后被承元帝看中将她赐婚于他。
    此后他们俩人就做了有名无实的夫妻。而他想以另娶她人生子来彻底忘掉阿禾的计划,也宣告失败。
    前世十几年相伴下来,两人之间无白首之情,却有兄妹之义。
    这一世,因着这份兄妹之义,对这个表妹他也关照过几回。却不曾想因这,暗地里竟有了表妹颇得他青眼的风声。他听到这传言,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旁人问起,他也淡淡解释亲戚之义罢了。
    他与表妹从无过界之举,时间长了那些看客们自然会明白了。要是他另行避嫌了,反倒让表妹府中那个势利眼的继母失了忌惮,让她在杨侍郎府的日子更不好过。
    但今日,若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多此一举地到表妹身边与她问安,就等于坐实了传闻!到时旁人,包括表妹身边那个他真正心悦的女孩儿在内,都会认定表妹是他的心上人……毕竟亲戚间正常的人情往来是一回事儿,这样特意撇下身边身为天下至尊的皇父,只为到表妹身边“献殷勤”,怎么看都不会只有兄妹之情。
    真要这样,不单毁了表妹声誉,在阿禾那里也留下了他喜欢杨家表妹的印象,有害无利,还是大大的害处!将来对他亲近阿禾也会变得难上加难!
    心中郁气难以平复,韶亓箫猛然起身,行至一旁的小书房中抽出悬在墙上的宝剑,到院中大肆舞了一番,剑法凌厉却毫无章法,显示着主人此刻心烦意乱的心情。
    康平吩咐过小厨房的人,一回来便见到他家殿下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练着武。惊异之下,康平连连劝阻道:“爷诶!殿下!殿下爷!您有什么事儿可以说说嘛,别这么折腾自己!”
    韶亓箫嫌他吵,一声喝令下去:“闭嘴!”然后便又一番乱舞。
    康平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吊起嗓子道:“您再这样,我回京就告诉林嬷嬷去!”林嬷嬷没来襄山,不过临行前她便叮嘱了康平,要好好看着他们家殿下的!
    韶亓箫一滞,泄气似的停下来,将宝剑扔给康平,自个儿往里走。康平手忙脚乱地接好,又捡起地上的剑鞘,整理好了送回小书房中去。
    他还一边暗自庆幸,他家殿下练武一般只用未开锋的武器,否则一个不小心不就刺到他了?!康平一想自己被当个肉靶子插上一把剑的情形,就猛然打个冷战,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也进了内室。
    内室里,韶亓箫已自己去屏风后面重新拧了帕子简单擦了擦黏在身上的汗液,又从柜子里取出一身薄衫换上。
    待他重新从屏风后转出来,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胸口的闷气也散了许多。
    小厨房准备的银耳盅和桂花糕也送来了,他坐下来慢慢品尝。桂花糕原本并不为他所喜,却是阿禾最喜欢的。他从前世里有事没事地就会叫人准备一碟桂花糕来吃,到了这一世仍是如此。这样吃着吃着,也就吃出爱好来了。隔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浑身不起劲,跟上了瘾似的。
    此刻他嘴里嚼着阿禾喜欢的糕点,心里却一直在苦闷……
    他是真的不懂!为什么他要娶阿禾会有这么难?!就连如今他想与她说上几句话都无法成功?!
    明明他在她回京前的计划,看起来如此的简单美好,他还曾畅想过他与阿禾美好的未来……
    可真到了面前却是如此的困难重重!如今他仅剩下的优势,大概就只有留给他的时间还有许多了。——阿禾才十三,即使像前世那样十六定亲,那他也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地、顺其自然地靠近她!
    第19章 三皇子妃
    圣驾驾临的四日后,刚好就赶上了秦郡公(三皇子韶亓茽)嫡次子的周岁宴。三皇子妃荣氏在刚到襄山的那一天就着人送了名帖到各家,邀请各家女眷和姑娘过府观礼。
    吴氏收了帖子,考虑过后便打算带着女儿同去,趁着这次机会将赵敏禾正式带进襄京城的交际圈子里。
    当天,翠盖绯璎八宝车里吴氏仿若不经意地对女儿提到:“京中处处是权贵,今天能被三皇子妃邀请去观礼的贵女,必定是家中有一定身份的。脾性与崇州之地的官宦之女必定不大一样,阿禾你要谨慎对待。”
    这一日不是旬休,赵毅一大早就进了冰泉宫。故而此时车上只有吴氏跟赵敏禾。
    赵敏禾歪着脑袋瞅瞅吴氏,疑惑道:“母亲可是对女儿不大放心?”
    吴氏拍拍她的手,道:“崇州不比京里,少有名门贵女,你与那些官家小姐相处的那一套,兴许不大适合。”
    吴氏说的有些含糊,赵敏禾略一思考才明白过来。在崇州时,赵毅的官职不一定是最高的,但因着他身上的爵位和忠勇伯府在京中的地位,赵毅又是承元帝心腹,即使是统领一州的刺史也对赵毅客客气气的。同样,那些地方官员家的女儿们,在日常相处时也隐隐以她为首。母亲这是担心她在回了京之后,面对一些地位高于她的贵女们时心态失衡了?
    赵敏禾“噗嗤”轻笑一声,挽上吴氏的手臂保证道:“母亲放心,女儿晓得了。您给我请的教养嬷嬷教的我都记得呢,您看我何时在外面失过礼数?”
    吴氏满意点头,但总归是自己女儿,操心起来恨不得什么都与她提醒一遍。她又道:“你也无须太多战战兢兢,遇事谨慎一些,先谋定而后动,该硬气时也不能折了腰。”
    赵敏禾自是连连保证。
    正说话间,八宝车已行至了秦郡公府的避暑庄子前。
    韶亓茽在京中时便已离宫开府,到了襄山也被承元帝另赐了庄子,便是此刻赵敏禾眼前这个简单而别致的庄子。
    进了庄子,自然要先去拜见过主人家,赵敏禾跟着吴氏进了后院。
    一进室内,赵敏禾发现室内已坐了好些贵妇人,她一个抬头就看到了主座上的年轻妇人,那便是三皇子妃荣氏。只见她梳着高高的飞天髻,上缀一整套的金镶珠紫水晶头面,身上是淡紫色流彩云锦宫装,衬着她白皙的肤色,本该尽显雍容华贵才是。
    只是她腿上放着的那只“胖红包”,着实破坏了这份华贵。偏那全身穿得红通通、额上眉间还特意点上了一点朱砂的的小家伙,还时不时萌萌哒仰起头、撩起小胖手要去够她耳上看起来闪闪亮的金镶耳坠。荣氏时不时躲着,奈何他人小活力大,在荣氏腿上扭来扭去地没个安生。
    这便是三皇子韶亓茽的嫡次子,今日周岁宴的主角。
    郡公府本可以有孺人一媵二通房若干的,但听说三皇子自荣氏进门后就与荣氏琴瑟调和,伉俪情深。故而除三皇子婚前由生母李德妃做主纳进门的两个平民良家女之外,秦郡公府中并无别的妾侍。秦郡公目前有两子,都是荣氏所出,除了赵敏禾眼前的这个,还有一位五岁的嫡长子,由承元帝取了名叫韶仝旭。
    吴氏母女两个上前见礼,荣氏一边躲着小儿子的“骚扰”一边示意身边的大丫鬟将吴氏扶起,道:“赵夫人不必多礼。恕我一时脱不开身来,”她指指怀里扭着身子的小家伙道,“这小魔王精力太旺盛了,一抱着他就一刻不得停的。”
    吴氏抿嘴一笑,由丫鬟领着到她的位置上坐好,一旁便是早一些到了的小吴氏,想来荣氏也是特意这么安排的,好方便两姐妹说话。只是不知郑苒去了哪里。
    这会儿厅里的贵妇人并不多,而且看样子地位都不比吴氏,因为丫鬟给吴氏指的位置是距离荣氏最近的,这前面还空着好几个位置。
    赵敏禾也在规规矩矩地行过礼之后,跟在吴氏身后安生立好。听得吴氏开口道:“男孩子,就该好动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