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太不应该了。
“快进来,快进来。”宗泽清热情招呼。招呼完了又感觉不对了,这是安姑娘的屋子呀,他干嘛摆出个主人架式来?
宗泽清挠挠头,不好意思对安若晨笑了笑。安若晨回他一笑。
龙大看着他俩,不动声色走进来,淡淡地道:“宗将军数日不见,越发精神抖擞了。”
宗泽清继续笑着,摸不清大将军的意思,笑就对了。
“安姑娘看着气色不错,想来被照顾得好。”龙大继续道。
宗泽清赶紧拍马屁:“将军嘱咐的事,末将自然全力以赴。”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将军大人是有嘱咐过他照顾安姑娘吧?
安若晨眨眨眼,龙将军居然对她这般照应?赶紧向龙大施礼:“多谢将军。”
宗泽清在脑海里搜寻记忆,糟糕了,好像没嘱咐过。他转头看安若晨,安若晨也转头看他,接触到他的目光,也对他行礼道:“多谢宗将军。”
宗泽清摆摆手,一副谦逊状,顺便偷眼看看龙大,瞎编将军指令确是不该,这天没法聊下去了,还是先开溜吧。
“我想起来有事未办,我先走了。”
宗泽清跑了,安若晨一头雾水。
龙大在方才宗泽清坐的椅子上坐下,安若晨不敢坐,恭敬站着。龙大也不招呼她,只向桌上的茶壶伸出了手。
安若晨赶紧抢上前为龙大倒了一杯茶,龙大慢吞吞喝了,放下杯子,看了看安若晨,没说话。
安若晨等了一会,不知道龙大将军是何意思。她这段日子除了养伤便是熟读谢刚给的各类资料,并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各种细作手段。她自觉学得挺好,谢刚都夸赞了她。她也没犯什么错,在紫云楼里循规蹈矩,屋子都未出过几回。龙大将军不在,她觉得她应该没什么事惹他不欢喜才对啊。
嗯,她觉得龙大不太欢喜。虽然此刻他没甚表情,一如以往,但她就是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太好。
过了一会,龙大终于开口,道:“伤如何了?”
“都好了。”安若晨恭敬答。
“你二妹欲来拜访之事,你是何打算?”
“既是她有心,见见也是可以的。”
“既是自己有主意,为何说要问过我的意思?”
“我为将军办事,行事自然要听从将军嘱咐。”
“见个妹妹多大的事,还得听我嘱咐?那你要见陆大娘之时,怎地不来问问我的意思?”
安若晨噎住。
龙大看看她,又道:“谢刚与我说,你觉得自己准备妥当,可以出任务去了。”
“是。”
“所以见个妹妹这样的小事你也说要听听将军的意思就是想拐着弯催我给吩咐,好让你出去,是吗?”
安若晨脸一热,确是如此。
“安姑娘,你在本将军身上动些狡猾的小念头,可妥当?”
安若晨忙道:“是我不该,以后再不敢了。”
“我还真是想不出,有你不敢的事呢。”
“……”安若晨觉得今天将军的脾气有些大啊。真不是与将军叙话的好日子。
“着急出去,是想自己去找妹妹?”
“是。”安若晨不敢编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谢刚那边的探子一直没找到安若芳的行踪线索,她心不安,虽知希望渺茫,自己去找也不会比探子强,但总还是希望能亲力亲为。
“你觉得她被细作掳走的机会有多大?”
安若晨抿抿嘴,不语。
“你明知不太可能。”
“总归是有希望。”被细作掳走等着要挟于她,总比已然丧命了强。她未见着尸体,她还不知真相,她绝不放弃。
龙大看着她,似是叹了口气,道:“你坐下吧。”
安若晨坐下了。“将军,魏大夫说我身体已无大碍,谢大人也觉得我学习颇有长进。”言下之意,她真的可以出去为将军办事了。
“是如何长进的?”
安若晨一愣,她状况如何,谢刚定是详禀了龙大的,龙大这般问,难不成还得让她自己夸自己一番?
夸就夸呗。
安若晨清清嗓子,说自己如何勤奋,各份资料皆烂熟于胸,还硬着头皮夸张使用了“过目不忘”一词。又说自己善于观察,从小在家中看尽父亲及姨娘们的脸色,又要从仆役丫头神情态度判断家中各房是否有事发生,所以练就一身察颜观色本领。再经谢大人一番指点,就更有精进。
另外她会识人辩才,家中出入许多人,她独独相中陆大娘做帮手,事情也证明她的判断没错,陆大娘确是个靠得住的。又道谢大人设计了许多情景,也曾在院中安排了一些人表现出某种状况让她暗中观察,她十有八|九都能判断准确。
还有细作们常用的暗号、常用的暗语,各种求救之法,如何在不同环境里选择退路等等,她都学了通透。其实也才学了数日,但她就是用了“通透”这词。既是夸了,便往狠里夸吧。
安若晨一边厚脸皮猛夸自己一边小心观察着龙大。待她夸完了,龙大道:“安姑娘当真是不吝于对自己的赞美之意啊。”
听上去龙将军心情转好了?安若晨正经应道:“句句属实,自然问心无愧。”
龙大笑了。
这一笑,脸上硬板板的严肃尽数化开,似有温暖微风拂进屋里。安若晨正看着龙大的眼睛,他笑起时,眼睛有些弯,眼尾有一条细细纹路。而他的声音低沉,似带笑意,又有些轻柔:“姑娘家如此厚颜,可妥当?”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倏地垂下眼不敢再看他,脸热了起来。她抿紧嘴角,保持着端正姿态挺直坐着,努力表现出“问心无愧”的模样来。
龙大看着她,又笑了起来,道:“若是未曾脸红,未曾躲闪目光,你前头的那番说辞便更有说服力了。安姑娘,显然你应付各类人物状况的功力未达火候。”
安若晨:“……”
待抬眼一看,龙大脸上已然又是正经模样了。
安若晨差点就要从一数到十以安稳情绪。将军,你如此高深莫测可妥当?
安若晨定了定神,面不改色镇定自若道:“民女受教了。将军英明睿智,有将军此番指点,民女定会更长进了。”
“嗯。”龙大正经点头,“奉承的本领也莫轻忽了。”
“……”安若晨数到了五,继续面不改色严肃道:“民女定当努力。”
“很好。那么你对宗将军如何看?”
安若晨愣了一愣,这话题转的,她能对宗泽清如何看。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
“宗将军年轻有为,是国家栋梁之才。”
“他与你相处得很不错。”
“宗将军热心肠,善良耿直,我对宗将军感激不尽。”
“嗯。”龙大点点头。
安若晨等着他继续说,结果他没话了。
安若晨等啊等,猜不透龙大的心思,禁不住微微撇了眉头。
“安姑娘颇沉不住气啊。”龙大道。
安若晨忙端正脸色:“将军批评得是。”
“我瞧着宗将军对你颇是欢喜。你如何看?”
安若晨有些傻眼,这考题难度越来越大了啊。“我对宗将军感激不尽。”
“宗将军还未娶妻。”
“……”这回安若晨傻眼的程度稍有加重。他未娶妻,于她何干?
啊,对,不能脸红,不能闪躲目光,刚才便是沉不住气被将军挑了毛病。
安若晨稳重地直视龙大目光,回道:“龙将军对宗将军的关怀,相信宗将军必有体会,感恩在心。”
龙大看着她,安若晨也在看他。将军大人脸部表情似是放松了些,眼神柔|软,不似初初进屋时的严厉。
安若晨稍觉放心,龙将军的心情好了些,定是对她的进步感到欣慰。
这时龙大又说话了:“你需要一个身份。不然在外头没法自圆其说,无法成事。”
安若晨精神一振,这般说是同意她出门了?
“你自己觉得怎样的身份合适?”
这个问题安若晨考虑过,忙答:“将军,民女愿为将军效力。在紫云楼里,将军还缺位后院管事嬷嬷。我虽年纪轻,但于家中也经了些教导,知道掌宅掌院的各项事,我识字,会算帐,懂得如何调|教下人,管事和婆子能办的事,我都会办。”
“嬷嬷?婆子?”
安若晨没注意龙大的表情,继续朗声道:“若我能为管事嬷嬷,便能以处置杂事采买等等的名目出门,能与丫环仆役市井各色人接触,这样便能给细作接近我的机会。我既是管事嬷嬷,细作才会认为我在后院有些权力,能打点处置各位大人的起居诸事,能接触到情报,有利用的价值。”
安若晨头头是道地说着自己想好的说辞。什么她使尽了法子,摆脱了婚约,成为细作案的人证,但如意算盘不好打,她能提供的线索太少,惹了将军的不快,反而成了戴罪之身。她不能离开军方监管,暂时又无甚大用处,为免被治罪,于是她主动请命帮着方管事做些杂事。
她聪慧机灵,又曾居于大宅,懂得进退掌得琐事,又会笼络讨好,终于得了大人们的信任。龙将军允她有丫头婆子伺候,将大人们的起居伺候等事交由她打点。虽成了下人身份,但安全无忧,她也颇是满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也需再做些妥当安排才好。
安若晨一口气说完,小心看了看龙大,再补一句:“当然了,这只是我自个儿的想法,一切还是听从将军的吩咐。”
结果龙大很是爽快。“那行。从今日起,你便是紫云楼的管事。”
嬷嬷婆子这些词自动忽略掉。
“我会让方管事教导你打理楼中起居杂事,管理丫环仆役。军务相关如卫兵安排、巡岗事务、军报接送、衙堂案务等由李长史处置。若需后院管事配合的,你需听从他的嘱咐。”
安若晨大喜,心里满是获得肯定的满足。一声“是”应得响亮又干脆。
☆、第31章 (修订)
第31章
龙大又道:“待你熟悉状况后,我便将方管事遣回太守府去。”
安若晨稍稍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又应了声“是”。
此举是为了让她的管事身份更可信,毕竟一个衙府的起居杂事,用不了两个管事。而且依安若晨看,她是觉得龙大并不全心信任太守府来的人。
这时龙大又说:“你在外诱敌,也需有人暗中护卫。这些我已交给蒋将军去办,他会挑出两个人来,平日里随你出入,护你安危。你还需要有防身武器,在护卫无法及时施救于你时,你得自救。另外,你得练些拳脚,学些遁逃的本领。不然空有退路对策,却无力施展,也是枉然。”
安若晨脸又热了,知道龙大是指她三番几次逃家都不成功的糗事。
“将军教训得是。多谢将军,民女……呃,奴婢定当努力。”做了管事,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