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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大人,若是不满,可让店小二把这鸡头换作鸭头。”成青云冷冷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就当自己点的是白斩鸭,而不是白斩鸡。”
    兰行之的食欲蓦地消减了,如今他看着那盘鸭身鸡头的菜,十分的别扭。
    成青云只当他是在京城之中过惯了锦衣玉食,不习惯蜀地的风味,不再管他。
    回去的路上,成青云一言不发。
    兰行之打马上前与她并行,说道:“如今,这案子有几个疑点。”
    成青云拦住马缰,转头看着他。
    “其一,凶手如何伪装成已死的几位大人的。就算有再精湛的易容术,可若是想要近距离完全欺骗人,恐怕也会露出破绽。”
    “嗯,”成青云点头,“其二呢?”
    “其二,为何被害官员的尸体不见了,那棺材中的尸体,反倒变成了其他人的尸体。”兰行之蹙眉,思索着说。
    成青云沉思,沉默。
    微风拂过河畔,吹起河畔的杨柳,柳枝随风而舞,扫在她的脸上。她不得不每走一步,就抬手拂开柳条。
    兰行之策马靠近她,伸手为她拂开柳枝,成青云微微一愣,一时觉得不妥。
    可兰行之漫不经心,似没有发现她的一时失神,依旧从容清雅,一边拂开两人身前的杨柳,一边策马而行。
    “还有呢?”成青云神态自若地跟上。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兰行之问。
    成青云一怔,欲言又止。
    须臾之后,她才轻声说:“我怀疑,凶手就在太守府中。”
    兰行之挑眉,眼底有淡然的欣然,“何以见得?”
    成青云停下马,依旧端坐于马背上,她与兰行之隔着洗漱浮动的杨柳,在疏淡的光影澜漪中相视。
    “第一,三位被害的大人,都是官场中人。”
    兰行之点头。
    “第二,你曾经说过,蜀郡的官场,与京城之中的官场局势有关联,这也说明,三位大人的死,与官场局势有关。”
    兰行之微笑,隔着轻抚的柳叶,细细地打量成青云。
    初见,她在他眼里,不过一个年轻的捕头,身量纤纤,面容隽秀,眉目倒是英气。
    再相处,发现她英气的容止之中,有几分俏丽。
    此时,水光潋滟,灯影柔和,映衬在她脸上,白日里看着隽厉英挺的五官,倏然变得柔美温婉起来。
    灯光疏影里看人,自然朦胧神秘吧。
    “第三,胡柴说过,司马大人办公的地方曾遭到盗窃,这说明,或许是官场之上的隐秘被发现,有人想要偷走。有可能是盗窃不成,干脆杀了司马大人,以绝后患。”
    成青云蹙眉沉思着,接着,她双眼一眯,声音低了下去,“如果真的与京城的形势有关,那么,凶手或许与京城有关……”
    兰行之点点头,“你可以去查一查,太守府之中,哪些人,是从京城调遣来的,或者,哪些人私下与京城有来往。”
    成青云明了,脸色却越发凝重。
    她深吸一口气,策马继续往前走,兰行之看了不远处的小唐一眼,跟上成青云。
    “刚才,那个变戏法的男人,到底是如何把兔子变成猫的?”成青云突然问。
    兰行之失笑,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轻笑道:“其实很简单,他不是把笼子放在了黑色的桌子上吗。那桌子看似是一个桌子,其实是一个密封的箱子,箱子里藏好了猫,他将黑布盖上的时候,已经以快速的手法,把箱子里的猫放进笼子里,把兔子放回箱子里,再揭开黑布,故弄玄虚一番。这其实是障眼法而已。”
    “原来如此。”成青云恍然大悟。
    “那那个胡姬也是事先就藏在箱子里了?”
    “自然。”兰行之点头,“她之后钻进那个箱子里,背靠箱子后面,男人插入利剑,只从前方和左右两方插入,不会从后面插入,而剑尖刺入箱子时,胡姬只需要抓住剑尖,引导男子剑的走向,剑就不会刺到她。那男人看似在用力刺剑,其实不过是假装的而已,用力将箱子刺穿的人,是胡姬。”
    “原来是这样。”成青云豁然明了,转头看兰行之,“你是怎么破解的?”
    “眼快而已。”他故意神秘兮兮的说。
    成青云却突然一怔,立刻调转马头,飞快地向来时的方向疾驰!
    兰行之茫然不解,立刻跟上,“去哪儿?”
    成青云脸色凛冽,说道:“回义庄,我知道尸体是如何被掉包的了!”
    原本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唐见状,不明所以,却也立刻调转马头飞快地跟上。
    不过半盏茶之后,三人便重新回到义庄门口。
    义庄大门之上,悬挂两盏昏暗阴森的灯笼,在风中摇摆,阴森晦暗。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义庄内传来阴森森的灯光。
    成青云将马交给小唐,走进义庄,阴暗的义庄之内,影影幢幢,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
    听见有人来,几个吏役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困倦。一看见是成青云,疲惫一扫而空,立刻打起了精神。
    “成捕头,难道又有厉鬼出现了?”
    吏役一见到她,开口就问。
    第8章 深夜遇鬼(修)
    成青云一言不发,径自绕开吏役,直接往地下的停尸房走。
    几个吏役心里一骇,连忙递了一盏灯,还拿了册子,“成捕头、成捕头,你还没有登记啊,这个,地下黑,你不带灯盏吗?”
    兰行之拿过册子登记了,提着灯盏下了停尸房。
    成青云并没有直接去冰房,而是查看其它的停尸房。其它停尸房之中的棺材不过几块薄板,尸体不多时,每个薄板棺材还能装一个人,能出几分钱的人家,来认领尸体时,交上几个钱,就可以将棺材和尸体一同抬回去,免去定制现买棺材的麻烦。
    成青云想将几个棺材打开,却发现这些棺材也被钉死了,兰行之拿了锤子,将棺材撬开。
    好在这些棺材用的钉子不多,很快便开了棺盖。两人一同将棺材之中的尸体一一看了一遍之后,确认其中并没有三位被害大人的尸体。
    成青云气喘吁吁地出了停尸房,查看登记的册子。
    翻了几页,还没有查到,便听见兰行之说道:“四月初八,午时,城郊南德镇李光农户家,认领尸体棺材一副。”
    成青云一怔,抬头看着他。
    “四月初九,午时,曹参军府上前来祭奠叩拜,认领曹参军尸首与棺椁。”兰行之拿过她手中的册子,快速翻到他刚才念的那一页,只给她看,说道:“这几日,就这两个人的尸体被人领走。”
    成青云哑然,合上册子,转头问吏役,“其他的无名尸,在埋入乱葬岗之前,认真检查过吗?”
    “检查过的,”吏役连连点头,“尸体的特征样貌年龄性别,都让仵作查看检验之后,登记在册,才敢让人带去埋葬的啊。”
    “如此,”成青云抬头看着兰行之,轻声说:“走吧。”
    出了义庄,兰行之问:“天色晚了,你还想去哪儿?”
    成青云沉吟一瞬,说道:“回家。”
    “回家?”兰行之似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查案。”
    成青云轻笑,“大人,在下精力有限,还是想要回去睡觉的,如果大人想要继续查案,请便。”
    她看向小唐,说道:“小唐,你也先回去吧。”
    “头儿,我送你回去。”小唐打马过来,与她同行。
    成青云的宅子与太守府相距不远,兰行之只好与成青云一同回去。
    这一天,太守府安静无事,并无异样。
    兰行之抬头看着成青云住宅门口那块半旧的牌匾,牌匾之上,镌刻着“成宅”两字。
    笔锋遒劲锋利,瘦骨盎然。
    “这字不错,”兰行之说。
    “这是出自家父的手笔。”成青云推开大门,“住宅简陋,不便接待大人,大人请回吧。”
    兰行之告辞离去。
    成青云走进宅子,宅子之内依旧漆黑,各房中的人已经入睡,黑暗中还能听见起伏的酣眠声。她进了厨房,揭开锅,锅里没有食物,她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厢房。
    这一夜无眠,一盏茶之后,她起身,找到一把锄头,一个铁锹,摸黑出了门。
    夜黑风高,天幕无星,成青云将锄头和铁锹捆在马鞍上,翻身上了马。
    一路疾驰,飞快出了成都城,郊外山川起伏,三三两两的农家小屋点缀在田野山间。
    穿过田埂,成青云下马,朝着一处十几户人家村落后的山岗而去。
    成都人称下葬为“上山”,大约是人死后,都葬在山上的原因。成青云自幼在蜀地长大,深知蜀地习俗,对成都周边的县镇也颇为了解,这村落之后的小山岗,便是埋葬的风水宝地,不管城内城外,人死之后,大多埋葬与此。
    穿过田埂,走到山下,将马拴好,拿下锄头和铁锹,沿着蜿蜒狭窄的小道往上而行,道路崎岖嶙峋,一路所见,只有峭楞如山魈般的鬼影,阴森凄寒。
    山岗之上密林掩盖,丝毫不见光亮,偶尔有野兽野禽飞走而过,犹如从地底钻出来的厉鬼。
    成青云踽踽而行,放眼望去,阴森草木之中,一座座叠叠的坟包从地上拱起,飘繆惨淡的山雾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块块墓碑。
    破旧的墓碑成青云直接走过,目不斜视。看见新的墓碑,便停下,查看墓碑上的名字。
    穿梭了大片坟地之后,终于找到李光家的坟墓,她辨别出墓碑上“孝子李光立”几个字之后,立刻将锄头和铁锹放在地上。
    这是一座新坟,泥土还不结实,挖起来容易,她俯身捡起锄头,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
    成青云头皮一麻,倾身而下,捡起锄头,快速转身,锄头朝着身后一挥!
    身后人影一闪,如鹤影一跃,躲开成青云的攻击。
    成青云有几下身手,可刚才那一击,也探出对方虚实——对方身手了得,远在她之上。
    她警惕地起身,放下手中锄头,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短剑。
    正欲跃身而上,那人却缓缓地走了过来——
    朦胧晦暗的光影,在山雾飘渺之中交织纠缠,依稀仿佛般,分明是阴森鬼蜮,那人却宛若从险境飘繆之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