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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节
    “而且,这令牌之后,有‘禹’字,当然就是禹王的令牌。”南行止继续说道,随后,他从袖中拿出自己的令牌,“京城之中,能承袭王位的,或者已经是王位的,令牌都制成如意形状。所以,成侍郎才会一眼认出,这是禹王的令牌,对吧?”
    南行止直直地看向成青岚。
    成青岚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是。”
    南行止不置可否,只淡笑。随即将令牌还给成青云。
    “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南行止轻轻捏了捏成青云的手,随后快速放开,“你如何发现这令牌的?”
    成青云看着手中不过一块糕点大小的令牌,轻声说道:“是在一具尸骸的肋骨之下。或者说……应该是在尸骸的腹腔之中……”
    “腹腔之中?”南行止挑眉,“难道是死者将这块令牌吞到腹中了?”
    “也不一定,”成青云不敢肯定,“或许这令牌是放在死者的衣服里,死者肉体腐烂之后,令牌就随着泥土沉淀,到了尸骸腹腔的位置。”她略微蹙眉,思索着一块埋在土里的令牌,从上移动到下的可能性。
    “若这块令牌是死者的……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禹王的人!”南行止的声音一沉,“我记得,禹王叔的近身侍卫有十一人,而这里只有十具尸骸……还有一具尸骸呢?”
    “难道是没被挖掘出来吗?”成青云微微顿了顿,“禹王殿下的所有近身侍卫,不是被流放……”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南行止并未发觉她的不妥,依旧说道:“与禹王叔有关的人,有的是其党羽,便被贬黜。有的较为亲近,如侍卫、亲信部下,便被流放或者终身监禁于天牢。其子女,也都被流放了。”
    “这些侍卫,本该是被流放到西北,为何会被屠杀在去西北的路途中?”成青云慢慢地走进桌案,将浸在水中的刀拿出来。
    她能想象,这些侍卫,被押解束缚着,流放到西北,可是刚刚出京城,便被人屠杀,就地掩埋。
    “或许,可以从这柄龙雀唐刀查起。”南行止说道。
    “嗯,”成青云轻轻点头。
    将尸骨收好,命人严加看守,并且不得透露任何口风,一行人这才离开刑部。
    南行止本想让成青云随他一同回王府,成青云却犹豫片刻,婉拒了。
    “还说要陪我一起守岁,如今连同我回王府补一个年夜都不愿了?”南行止微微眯了眯眼。
    成青云低头,轻声说道:“我……出成府太急了,把重要的东西落在青岚家了。等我拿回来,便回王府找你。”
    她本以为南行止会生气或者拒绝,可没想他竟然同意了。
    成青云不敢怀疑,当即策马,追上走在前头一些的成青岚。
    成青岚听见马蹄声,回头看见是她,稍稍愣了愣。他迟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同你回一趟成府。”成青云淡淡地说道,“昨夜没有好好守岁,今日会去向父母请罪。”
    “如此,”成青岚点点头,策马快速回王府。
    回到成府,成青云直接去了成青岚的房间,将父母的灵位摆出来,磕头,敬香。
    “青岚,你也来磕头吧。”她说道。
    成青岚照做,磕头,上香。
    “青岚,你认为父亲如何?”成青云轻声问。
    成青岚正欲起身,闻言便重新跪好,“父亲养我育我,我用尽一切都无法报答他。”
    成青云将袖中的短剑拿出来,递给他。
    他迟疑,依旧将短剑拿了过去。
    “这是父亲打的短剑,因为我喜欢,所以就给我了。”成青云垂眸,睫毛轻轻颤抖,“你仔细看看,这短剑,有何不妥?”
    成青岚握住短剑的手一紧,脸色也微微一僵。
    “你早就知道了吧?”成青云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用手指了指剑鞘之上,无数簇拥兰花之间,有一朵别致的兰花,花瓣蜿蜒围绕,形成一轮满月。
    “这是月中之兰,与禹王的兰花,一模一样。”成青云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也轻轻颤抖。
    “这是父亲给你的短剑,”成青岚冷冷地说道。
    “可你今天看到禹王令牌时,却脱口而出禹王!”成青云握紧拳头。
    成青岚静住,“那又如何?”
    “你还知道房陵,当时去看尸群时,唯有你一人,说出那是通往房陵的路!”成青云逼视着他。
    成青岚微微一笑,目光越发沉静,“青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我,到底是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成青云闭眼,终究沉重地问出口。
    霎那寂静,窗外竹影筛过的光,清暗微冷。
    成青岚面若冰霜,片刻后,才说道:“是!”
    成青云僵硬痉挛的身体蓦地挺直,又颓然松懈,她期许又惴惴地望着他,问道:“是真的吗?”
    成青岚转开头,不再作答。
    成青云指着父母的灵位,说道:“青岚,你看着父亲,你再告诉我一声,我们……”她紧紧地睨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或者你!的确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吗?”
    “青云!”成青岚豁然直视着她,“够了没有?”
    “没有!”成青云固执而愠怒地抬起下颌,“我就想知道一个真相!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告诉我!”
    第259章 兄妹之情
    成青云极力地控制情绪,即使心头翻江倒海,脑中酸涩刺痛,她也保持镇静。
    “真相,其实你或许已经知道了,你又何必再问?”成青岚目光直视着灵位,他静默片刻,温和地说道:“我问心无愧。”
    成青云心底很乱,面对成青岚坦然的目光,她内心更乱。方才在回成府的路上,所想到的问题和疑惑,在此时都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入京之后,成青岚的所作所为,一直让她看不透。
    他立场神秘,不知是属于朝党的哪一派。他帮助萧妃杀人,甚至利用凶器嫁祸给她。
    成青云晃神,终究混沌模糊地开口,“青岚,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回答我。”
    成青岚锋利的轮廓孤冷而沉静,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你入京,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功名报复吧?”成青云斟酌着反问。
    桌案上香烛烟火微萦,成青云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看不清成青岚的神色。
    “不是,”成青岚轻声回答,眉目沉敛。
    成青云抓着下裳,双腿跪坐于软垫之上,却硬得发僵。
    似斟酌了许久之后,她才问道:“那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吗?”
    成青岚眼中戾气乍现,“青云,若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他清冷一笑,“当年血流成河,满门含冤,何其悲惨何其悲痛,我难以放下,难以忘记。”
    成青云心头强力撑持的希望最终幻灭了。她颓然跪坐,极力回忆着当年离开京城之前的事情。
    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记忆力,没有血流成河,没有家破人亡……她记忆里,最深刻最美好的,都在蜀郡,都在成都,都与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关。
    “所以是真的……”成青云慢慢地抬手,将那柄短剑拿回来。她呆怔地看着剑鞘之上蜿蜒逶迤的花纹,其中一朵兰花,犹如皎然满月。
    这么些年,她都没有注意,这些兰花之中,独独有一朵兰花与众不同。
    她将短剑放回袖中,捏紧袖口,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否在为萧氏办事?”
    成青岚早已收敛眼中的戾气。温和的神色微微一凜,沉默片刻之后,他轻轻点头,“当初来京,的确是依仗了萧氏一族的势力。”
    “所以……”成青云到底无法对他说出重话,她哽咽,轻声问:“你想利用萧氏复仇吗?”
    成青岚不看她,却保持沉默。
    成青云心如刀绞,她矛盾挣扎,思索着他的沉默到底是何含义。
    是默认?还是不屑于解释?还是如何?
    “青岚,”成青云指尖轻轻颤抖,“你当初,一直想让我离开京城,就是害怕复仇的事情连累我,对吗?”
    “是,”成青岚并不否认,“你到底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连累你。”
    “萧氏一族野心勃勃,势力也强大,你就能保证,你利用他们达成目的之后,他们不会过河拆桥?”成青云冷冷地反问。
    “如今兵部,在我的掌控之中。”成青岚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好歹筹谋多年,手里有兵权。”
    成青云面无表情,她撑着手臂起身,垂眸看着他,“我走了,青岚,我无法劝你收手……但是……”她顿住,双眼微红,终究没说出任何话来。
    得到了答案,心底的郁结并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沉重。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人突然起身,疾步追上来,将她紧紧抱住。
    成青云一愣,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还未开口也还未挣扎,成青岚伸手轻轻扣住她的下颌,“青云,你还不明白吗?”
    成青云诧异地看着他,“明白什么?”
    他哀痛又隐忍地看着她的眼睛,抱住她的手臂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血肉里。
    他呼吸急促浑浊,似忍着极大的情绪。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放开她,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裳。
    “这些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禹王的案子,还有那些侍卫的死因,我一直都在调查。”成青岚深吸一口气,原本微红的双眸,慢慢地平静缓和,如霁月般温润明朗。
    他郑重地握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云儿,听我的,不管如何,我一人承担就可以了。”
    成青云推开他,十分不忿,她压抑着声音和怒火低吼:“你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谋逆……你知不知道若是不能成功,你会怎么样?皇上会放过你吗?朝廷上的人会放过你吗?萧氏会放过你吗?”
    她恨不得给他几巴掌,可是急怒之下,她只能恨恨地抓着他的衣襟,厉声反问:“你以为我不参与,我就能置身事外吗?我是你的妹妹!”
    “既然这样,你干脆别做我妹妹好了!”成青岚握住她的手,“就当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妹!”
    成青云怔住,她愕然又困惑地看着他,喃喃自语,“这可能吗?我们本来就是兄妹啊……”她一步一步走到灵位之前,木讷地望着灵位之上的字,蓦然间心痛不已。
    “青岚,我没有父母了,我只有你了。”她的泪水潸然盈眶,“你还说过,要和我……一起回蜀郡呢……”
    成青岚走到她身前,抬手擦去她眼角氤氲的泪点,“会的,我一定陪你回蜀郡。”
    成青云抽了抽鼻子,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反而是疲惫。
    她忽而想到什么,抬起袖子搵干眼泪,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我要走了。”
    成青岚没动。
    成青云慢慢地转身,生怕别人看出她的情绪,便面无表情地离开成府。
    身后一片清寂,唯有竹林清曳婆娑。
    门房并未看出她情绪有何不对,恭恭敬敬地将她的马牵了过来,甚至还热情地问道:“先生,你不留下来吃晚饭吗?或许大人为您准备了您爱吃的美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