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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次日一早,周朗去衙门当差。褚夫人要打理家事,把物品入库,登记造册,静淑就在一旁帮忙清点记账。褚夫人见她办事不急不躁,条理清楚,字迹娟秀,心里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
    黄昏时分,从府库回上房的时候,褚夫人中途被事情绊住脚,让静淑先回去。
    “哎,她来了,表哥,快想个办法整整她。”褚珺瑶隔着窗户看到静淑进了院子,对刚坐下的周朗说道。
    周朗站起身来,看着心爱的小娘子缓缓走近,心里欢喜,抿唇一笑。
    “喂,你笑什么?”褚珺瑶急眼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没骨气,都被人家收服了?还真是个妖精。哼!”
    垂眸之际,见周朗腰间挂着的玉佩络子变了,吃惊问道:“表哥,我给你做的玉佩络子呢?该不会是被那个她换了吧?”
    静淑进堂屋时,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哼!敢扔我的东西,看我不把她的络子剪烂。”褚珺瑶拿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气势汹汹地去抢玉佩。
    周朗一把攥在手里,紧紧地捂着,连一点红丝线都不肯露出来。褚珺瑶一边恨他没出息,一边掰着他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掰不开,索性气呼呼地把剪刀朝门口一扔,故意大声说道:“我就剪了,看她能把我怎样?长公主了不起啊,赐婚了不起啊,我褚珺瑶天不怕地不怕。”
    她知道静淑进门了,悄无声息是因为她在侧耳细听,表哥不让剪,就故意让她以为已经剪了,气死她。果然,门帘一动,脚步声响起,她出去了。
    周朗缓缓地放开手,一根一根的把流苏撸顺,低声道:“瑶瑶,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她对我很好。起初我和你一样,也认为她是长公主安排的人,贪图郡王府权势,会故意刁难我。后来发现,她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那你干嘛让我配合你故意气她?”褚珺瑶不满的瞪他一眼。
    “她表哥来京城赶考,就住在她家的宅子里,上次见面故意在我面前与她亲近,显摆他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故意惹我生气。这次,我就是想让她尝尝心里不舒服的滋味。”
    “你……唉!你还是我表哥么?被妖精勾了魂了吧?切!”褚珺瑶一甩袖子走了,周朗一个人坐着无趣,正要出去散散步,就见舅母急火火地进来:“阿朗,你娘子不知怎么了,刚才跟我说家里还有点事,就告辞回去了,留她吃饭她都不肯。我瞧着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今天一天都好好的呀,帮了我不少忙,你快回家去吧,看看她怎么回事。”
    小娘子哭了?
    周朗坐不住了,跟舅母道了个别,赶忙追了出去。
    “阿朗,你也在呀,正好,大家刚从西北回来,正要叫上你一起喝一杯呢,走走。”在大门口,正碰上凉州的几个好兄弟来找褚君杰,不由分说,就把周朗拽上,一起去了醉八仙酒楼。
    喝得迷迷糊糊地周朗,二更天才回到家,一进兰馨苑的门,就见卧房中漆黑一片,心里不是滋味。小娘子不等自己,先睡下了。
    “三爷回来了。”小环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扶住摇摇晃晃的周朗。
    周朗眉头一皱,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甩开了胳膊:“怎么是你?”
    “彩墨和素笺不在,奴婢为三爷点灯。”小环走到前面打开房门,进去把宫灯点上,给周朗倒了一杯茶。
    屋子里空荡荡的,被褥整齐地叠着,周朗身上一激灵,酒醒了一半。“夫人呢?”
    “夫人回娘家了呀,三爷不知道吗?夫人怎么可以这样,竟然……”
    “闭嘴,出去。”周朗怒喝一声打断了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看来是真生气了,居然一声不吭的回娘家。好在高家的宅子也在城东,骑马两刻钟就能到。周朗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她,却突然发现梳妆台上的匣子不见了,那是她平时放首饰的,怎么没了。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大步走过去,打开衣柜。果然,她常穿的衣裳也都没了。这是打算常住娘家不回来了?
    他恼怒地摔上衣柜门,转身就往外走,脚底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瞧,周朗眼里冒了火星子,是石青色的碎布。他蹲下身子,把那些破碎的布片捧在手心细瞧,气的手都抖了。
    是那件石青色的袍子,她亲手做的,他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几乎天天穿在身上。
    高静淑——你就这么狠心?
    你表哥跟你黏黏糊糊的时候,我不过是对他不客气了一点,却没有为难你半分,而今你竟然如此绝情地离家而去,还割袍断义?
    “给爷拿酒来。”周朗朝着门口大喝一声,把睡着了丫鬟婆子都吓醒了。
    很快有值夜的小丫头抱来两坛老酒,周朗打开酒坛,连杯子都不用,直接就往嘴里灌。小丫头们吓得不敢说话,悄悄退出去,跑去找管事的叶五娘。
    周朗本就醉眼迷离,猛灌了一坛酒下去,头昏昏沉沉地,已经快要坐不住了。眼前金星直冒,晃来晃去的都是她的影子。
    “娘子……娘子……静淑,你去哪了?不要我了么?哦……对了,你回娘家了,娘家有人……有谁来着?有表哥,表哥,你是去找他了吗?是去找他了吗?不许去,我不许你去。”周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要去抱住眼前飘忽不定的影子。手里的酒坛子掉在地上,咵嚓一声碎了。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壮着胆子进来的小环差点跪在地上。“三爷,您醉了,我扶您上床休息吧。”
    周朗一时没稳住脚步,趔趄着被她一拽,歪跨出几步倒在了床上,顺带着把小环带倒。他身躯高大,一屁股刚好坐在小环头上,差点把她脖子坐断。
    小环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尊贵的臀,挣扎着爬了出来。“三爷,奴婢服侍您睡吧。”说着就伸手去解周朗衣裳,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手腕。
    周朗虽是喝得腿软了,脑子却没有糊涂,用力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低吼道:“小环,你是大哥……喜欢的人,我才……不打你。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大哥的事。但是,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从今日起,你去后花园,离开我这里。否则,不知哪一天我就会……打死你。滚……”
    “三爷”,急急赶来的叶五娘刚好听到这一番话,恼怒的领命丫鬟婆子们拉着小环出去,扔进了后花园当差。
    褚平被唤了来,守住门口。
    次日一早起来,周朗头疼的很,早饭也没吃,就跑到衙门去了。褚平担心他有事,亦步亦趋地跟着,却遭到一顿训斥。
    “跟着我干什么?你没事做啊?”周朗怒瞪着眼。
    “我……我本来就是您的跟班呀,我在衙门里又没有差事。”褚平无辜地翻翻白眼。
    “没差事你在衙门晃什么晃。”
    “我……”褚平张了张嘴,简直说不出话了。
    “还不走?”
    “我……我去哪呀?”褚平郁闷的挠挠头,无奈道:“那我回郡王府了。”
    “回什么郡王府?郡王府缺你呀?”周朗已经快要气死了。
    “哦,我知道了。我去高府,高府……奴才早饭还没吃呢,您不饿,我可饿了。还是去找夫人讨口吃的吧。”褚平嘿嘿地笑。
    “还不快滚?”周朗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褚平嘻嘻笑着跑了,宋振刚大步跨了进来:“贤弟,大喜大喜呀。”
    周朗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哪有什么大喜?”
    “贤弟呀,吏部的公文刚刚送来。恭喜贤弟高升殿中侍御史,这么快就成七品官了。沾你的光,我和罗青也都升了一级呢,哈哈。”宋振刚夙愿实现,高兴地合不拢嘴。
    周朗听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急急地走到衙门口转来转去。
    褚平这个死小子,脚步怎么如此慢,不知道别人有多心急吗?
    一匹快马由远及近,褚平飞身下马,满头大汗。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朗顾不上傲娇,紧走两步跑下台阶,急急问道:“她可好?”
    第44章 花式宠妻第一式
    褚平抹一把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夫人不在高府,昨晚是回去了,但是今天早上已经坐车离开了。”
    周朗眉眼一弯,抿唇笑了。看来是主动回家了,今天晚上回去就可以抱着小娘子了。顺利地呼出一口气,周朗转身摸摸肚子:“哎呀,好像有点饿了。”
    褚平傻了,主子这分明是会错了意呀。“三爷,据说夫人的马车并没有往北走,而是奔着南城门去了。”
    周朗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揪住了褚平的脖领子,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她没回家?”
    “可能是回了……但不是回郡王府,而是……”不等褚平说完,周朗已经猜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他,飞身上马,挥鞭而去。
    皇城内百姓众多,他不敢纵马狂奔,提着马缰小心翼翼地绕过街上的行人,心里急的已经窜了火。烧的他满头大汗,恨不能长个翅膀飞过去。
    好不容易出了南城门,城外官道平坦,马儿跑的也快。他拼了命地抽马,鞭子的末梢不时扫到自己腿上,却没有感觉到痛。脑海中忽然浮现中类似的一幕,那一天,她去西佛寺烧香,他也是这样拼了命地赶去救她。若当时再晚一步,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这一次,他不敢想,春风裹挟着沙砾吹打在疾速狂奔的脸上,吹出了一汪眼泪。
    奔马越过了一辆青布马车,周朗突然勒住马,转过身去。这一路上,都没见到郡王府的马车。莫非她换了马车?
    车夫瞧了周朗一眼,很快垂下了头。
    周朗心中一动,他好像认识自己,在故意躲避。“站住。”
    周朗逼停马车,一把扯开车帘。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小娘子,她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贝齿紧紧咬住了颤抖的下唇。
    彩墨怒瞪着周朗说道:“三爷对我家小姐不闻不问,来这里做什么?”
    “你家小姐?都出去。”周朗冷声喝道:“静淑,你是我的娘子,说好与我白头偕老的,你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吗?”
    素笺拉拉彩墨,拽着她下了车,忧心地瞧着周朗。想劝他别发脾气,好好哄夫人两句吧。可是她不敢说话。
    周朗跳到车上,弯下高大的身子钻进车厢,挡住了一大片阳光,静淑被阴影笼罩了。
    他脸色铁青,双手拄着膝盖,就这样狠狠地瞧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静淑身子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哭的,她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子,只坐在那拼命流泪。
    彩墨紧张地瞧着,抢过了车夫手里地鞭子,若是他敢打小姐,就跟他拼了。
    “娘子……”周朗忽然沙哑开口,腿一软,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双臂抱在她纤腰上,把脸埋在了她腿上。
    静淑一愣,被他吓得连苦都忘了,傻傻地看着他往自己怀里拱,还被抱的越来越紧。
    “静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就算我和瑶瑶亲密了些,你吃味也就罢了,可是……你却不辞而别,至于吗?”周朗抬头看她,满脸不解。
    “你……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还……还允许别人剪了我们的同心结,你既对我无心了,不如……不如……和离。”静淑的泪又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掉了下来,砸在他脸上,湿了一片,像是他也在嚎啕大哭一般。
    周朗身子一歪,差点倒下。把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握在手心,张口结舌地说道:“你……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你以后不许再提半个字,不然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都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一向傲娇的三爷竟然也会玩这一出。彩墨和素笺差点没惊掉下巴,车里的静淑也蒙圈了。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去抓自己身上的玉佩:“静淑你看,同心结好好的呢,我怎么舍得让别人剪呢?但凡你送我的东西,哪一样我不是爱若至宝的。我没想过要与你分开,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吃味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在一个陌生的家里,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依靠。可是你不但不给我撑腰,还故意拉着别人欺负我……这样的丈夫,真的爱我吗?”静淑又掉了泪。
    “别,别哭了,”周朗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泪,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难怪小娘子伤了心。“我改,我一定痛改前非,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行吗?”
    他低声哄求,静淑却不为所动,抹抹眼睛,抽抽鼻子,不哭了。却坚定地说:“我要回娘家。”
    “你等我准备准备,过几天就陪你去,好不好?”周朗满脸哀求。
    “强扭的瓜不甜,你喜欢她,我便成全你。这样不好吗?”静淑不瞧他,只失神地望向窗外。
    “不好,我喜欢的是你,我心里日夜惦记地是你,她只是小妹妹,是咱们的小妹妹,你明白吗?你才是我的妻子。”周朗使劲地摇她,想要把她摇醒。
    “你的妻子……心已经凉透了……只想走……”静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垂下眼眸。
    “不,静淑,不要走,”周朗见她摇摇欲坠,坐到她身边,把人抱在了怀里:“你若走了,我就又没有家了。”
    车厢里一片沉寂,只有两颗心咚咚地跳,周朗抱紧了怀里娇弱的身子,在她耳边呢喃:“其实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你还是有心的,心凉了可以偎热,从今往后,我便要日日偎你的心,直到火热。”
    小娘子不理他,却也没有推开他。周朗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命令车夫掉头。
    素笺坐到了车辕上,彩墨骑上周朗的马,和追了来的褚平并辔而行,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里不时传出低语的声音,小娘子一句话都不说,都是周朗一个人在说。
    “娘子,其实我特别喜欢你,从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就喜欢。你说这算一见钟情吧,那时候以为你是长公主安排的故意整治我的人,才对你不好。其实,若是在凉州的时候遇到你,我肯定会拼命地求娶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你为妻。一辈子就娶你一个人,每天都疼不够、爱不够。”
    “静淑你还记得咱们俩被困在山洞的那个晚上吗?你抱着我,说这样就暖和了。你看我现在就这样抱着你,是不是很暖和?就这样抱你一辈子,永远都不让你冷,好么?”
    “都说九王宠妻,我虽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可是我也决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就算那个人叫周朗也不行,是不是娘子?笑一笑嘛……”周朗在她脸上“啵”地亲了一口,响亮的声音让素笺都有些脸红。三爷一向骄傲的跟什么似的,竟然也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天,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