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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安慰的话,也显得无力。
    她只能用力地按住葛秀的手,一遍一遍道:“不会有事的。”
    葛秀眨了眨眼,眼底一片的空茫。
    她慢慢转过头来,乌黑的眼仁里倒映着谢馥的身影,这样定定的注视,反复透过谢馥看到什么。
    “馥儿,你听说了吗……”
    “什么?”
    “……听说,我入宫,是因为我挑中的这一只宫花。你说,到底是因为我自己挑的那一只,还是你换给我的那一只?”
    葛秀望着谢馥,声音近乎缥缈。
    那一刻,谢馥无端端觉得身子寒了一下。
    像是京城里深冬凛冽的寒气,狂风携裹着雪花,撞在她心口上,闷得慌,也冷得慌。
    压在葛秀手背上的手,感觉不到半点的温度,只像是摸着一块冰。
    可转眼,谢馥又觉得自己是摸着一块火炭。
    她缓缓地,撤回了自己的手掌,没有半点的颤抖。
    也许,心颤到极点,外在也就异常平静了吧?
    沉默半晌,谢馥深深望了葛秀一眼。
    而后,她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径直迈出门去,更不回回望。
    葛秀就坐在绣墩上,肩膀忽然垮下来,嘲讽地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笑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谢馥才来坐了没多久,为什么又离去。
    京城还正在热闹的时候。
    谢馥出来,站在巷子口,回头看了一眼葛府高高的门第,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眨了眨眼,便不再继续看,转过身,看见一脸担忧的满月。
    从头到尾,满月都没有说话,只捏着拳头,咬着牙。
    谢馥拉了满月的手,道:“还是去摘星楼吧。”
    京城繁华,棋盘街上却还没到热闹的时候。
    皇宫之中,也是一片的肃穆。
    毓庆宫门口,一身藏青道袍的李敬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只眼睛亮亮的,进来的时候正撞上站在外面看天气的冯保。
    “哟,李公子您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是出了什么喜事?”
    李敬修连忙停下来,站在台阶下朝冯保拱手,笑嘻嘻道:“不是什么喜事,只是京中热闹了一番,我得立刻告诉太子爷去。”
    “太子正在里头等您呢。”
    冯保眼神一闪,笑眯眯地让开了道。
    李敬修连忙道谢,赶紧入内了。
    朱翊钧坐在书案后头,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右手边是一杆笔,左手边摞得高高的一本书上,则放着自己曾经随身带的那一柄鞑靼来的匕首。
    匕首的银鞘纤尘不染,窗外的光透进来,照在各色的宝石上,有一种奇异的华丽。
    李敬修的目光只在那匕首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出去,并没有注意到这把匕首重新回到朱翊钧身边,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行礼:“小臣给太子爷请安!”
    听见这上扬的声音,朱翊钧抬起头来,眉头一挑,唇边的笑意不浅不淡,道:“原本是想与你探讨一下昨日的功课,可一见你这样兴奋的样子,我倒好奇起来,外头又出什么大事了?”
    “可也算是大事一桩呢!”
    李敬修连忙靠近了朱翊钧:“您还记得不久前法源寺灯会吗?”
    于朱翊钧而言,法源寺的灯会,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不动声色,整了整外翻出来的袖口,将上面隐晦的蟠龙纹翻回内侧去,淡淡问:“记得,怎么了?”
    “您既然记得,那一定也记得那一联灯谜了。”李敬修也没卖关子,“听说那一联就是谢二姑娘出的,可一直没人能解出来对上。当时京城里可还疯传了好一阵,近日才消停下来。没想到,听闻今早法源寺来了一位高人,竟然直接对上了这一联。”
    “哦?”
    这倒是出了奇了。
    朱翊钧感了兴趣:“怎么对的?”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芒。”李敬修记得清楚,“可这不是要紧的。”
    “对倒是难得的绝对……”朱翊钧思忖着,“京中又要出个名人了不成?”
    “嗐,哪里是什么又?原本就是个大名人!”
    李敬修摇头直叹,“您猜猜是谁?我听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竟然是外出云游已久的徐先生,就那个张离珠的先生,徐渭徐文长!”
    “……”
    好半晌,朱翊钧都没说出话来。
    他站起来,踱步。
    张离珠的先生,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要紧的是谢馥跟张离珠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点什么改变呢?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了。
    李敬修再次陷入万分不解之中:“太子您怎么不说话?”
    “不过是一联灯谜,有什么好惊讶的?”朱翊钧回过头来,看着他笑,“能将这消息献宝一样跟我说,看来,你是半点也不知道啊。”
    “什么?”
    李敬修迷茫。
    朱翊钧眯了眼,两手背在一起,左手的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右手的虎口,有一种无端的悠闲。
    “我听大伴说,今晨早朝之后,元辅大人曾单独与李大人说话,像是在问你是否已有婚配……”
    “……咳咳咳!”
    那一瞬间,李敬修险些被这消息吓得跌倒在地,也不知怎么就猛然咳嗽起来,一脸惊骇欲绝。
    ☆、53.第053章 发酵
    于李敬修而言,这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儿饼。
    只可惜,这饼也忒大了,落下来砸到人头上,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疼。
    开什么玩笑……
    谢二姑娘在京中有多出名,他又不是不知道,高胡子脑袋被驴踢了,竟然找到自己身上?
    李敬修整个人脸上,只写着一个字——
    蒙!
    他这般神态,全被不动声色的朱翊钧给看在眼底。
    唇角轻勾,朱翊钧背着手,在他身边踱了两步,似笑非笑道:“看不出你什么时候走了桃花运啊……”
    “这……”
    李敬修抬起头来,见朱翊钧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您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呀?这简直跟做梦一样。我怎么觉得,我这是要大祸临头了?”
    “怎么会?这不是好事吗?”朱翊钧淡淡说着,“今晨大伴才从殿上过来,顺嘴就这么一说了。想来,不会是假。”
    冯保说的?
    李敬修扭过头去看门口,冯保两手交握,就站在侧边上,踩着洋红地毯的边缘,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脸上还带着惯有的笑。
    这笑容透着一股子精明人的味道。
    见李敬修望过来,冯保朝他眨了眨眼,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地说着:“不管是高大人看上,还是谢二姑娘看上,可都是好事啊。”
    高胡子若看上了李敬修,那证明当朝首辅对李敬修颇为看好;若是谢馥看上了李敬修,那也是桃花运一桩,再说了,谢二姑娘何等的品格,能被她看上,真可算得上是福气了。
    冯保虽没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李敬修听了,仔细想想,竟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踩在云朵上,感觉飘啊飘的。
    为难,又有点奇怪的欣喜。
    李敬修思索着,瞧向朱翊钧:“不知,太子爷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那么一点。”朱翊钧一挑眉,“这是件好事。”
    “……没了?”
    李敬修依旧发蒙。
    朱翊钧点头:“没了。”
    就这样?
    这哪里能说是什么低见和高见,充其量也就是个“见”罢了。
    李敬修挠了挠头,又握了握自己的手指,道:“我倒没想到能得到高大人与谢二姑娘的垂青……这……前段时间我还在您面前编排她来着。”
    是啊,前段时间还说什么谢馥也太无礼太嚣张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就有可能跟谢馥谈婚论嫁了。
    朱翊钧想想,也觉得这事情自己是看不明白了。
    好端端地,高拱怎么忽然要给谢馥找夫婿?
    他眉一低,像是不经意一样问李敬修:“那你呢?对谢二姑娘可有什么意思?若能成,可真是好事。”
    “好事”两个字,在朱翊钧的嘴里已经出现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