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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
    卧龙寺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陈勍孤身一人穿着明黄的寝衣走在其中,渐渐地眼前出现白玉石阶垒的祭坛,是他父皇和母后消失的那个祭坛,祭坛之上也是一片浓雾,仰头看去模糊不清,望不到顶。
    他似是被蛊惑了一般,一步步走上祭坛,渐渐地走到了最顶,隐约间,他在浓雾中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如雪的衣衫似要隐进浓雾之中,唯她那一头泼墨似的黑发最为显眼。
    他高喝一声:“你是何人?为何在这祭坛之上。”
    黑发白衣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她周身的浓雾渐渐散去,露出绝色的容颜,顾盼生辉,乃是倾城之色。
    是今日那个冒失的丫鬟,她望着他,不惧不怕,反而对他笑了起来。
    陈勍却皱起了眉头,继续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皇后将你带来的吗?”
    女子不说话,她缓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他的心上,让陈勍没由来的慌乱,他出口阻止道:“你站住!有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了。”
    女子充耳不闻,继续向他走来。
    陈勍不自禁的往后退,却发现身后变成了断崖,他已无路可退,眼瞅着女子逼到了他的近前,他急急喝道:“大胆!你到底是谁!”
    谁知女子脚下突地一绊,向他摔过来,陈勍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女子跌跌撞撞站稳,因弯着身子背后如墨的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遮住了容颜。
    陈勍推开她道:“朕告诉你,不要故技重施!”
    女子站着没动,不知为何,陈勍觉得眼前的女子突地高大了一些。
    正奇怪的时候,她抬起了头来,露出墨发之后的容颜,仍是倾城之色,却变成了他父皇的脸!是年轻了许多岁的父皇!但脸上威严而沉静的气势不减,他严肃的看着他,沉声道:“勍儿。”
    “父皇!”陈勍惊叫一声跑上去,可站着不动的父皇却离他越来越远,他慌忙去追,“父皇!你去哪里啊!父皇!”
    陈勍从床上嚯的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水,白日里看到的绝色女子和梦里父皇的脸重叠在一起,竟惊人的相似。
    他粗喘了口气,寝殿中的烛火被点亮,殿中瞬时灯火通明起来,守夜的内侍匆忙上前卷起床帐,惶恐道:“陛下可是被梦魇惊到了?”
    陈勍没有说话,思绪仍先在梦中,他知道了……他知道为什么了!
    陈勍衣服都没有换,便穿着明黄的寝衣跑出了寝殿,内侍赶忙拿了披风跟上:“陛下!您去哪里啊!先把衣服穿上啊!”
    一路上无人敢阻拦帝王,陈勍跑进了皇后宫中,径直闯进了皇后的寝殿,守夜的宫女被吓了一跳,忙把灯烛点起来,匆忙跪下。
    正睡觉的秦如嫣自然也被吵醒了,有些迷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带着一身寒气的陈勍已经坐到了她床上,头发有些散乱,穿着寝衣,可把她吓了一跳。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陈勍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为什么了,我知道了!”
    他连朕都不称了,秦如嫣察觉出了陈勍的不对劲,挥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下,安抚陈勍道:“不急,陛下知道了什么,慢慢说。”说罢起身下床,给陈勍斟了杯水过来。
    跑了一路陈勍有些清醒了,接过水一口喝了下去,道:“我知道我为什么觉得那个丫鬟熟悉了,她长得像我父皇!”
    秦如嫣呆了一瞬,旋即笑了起来:“陛下大半夜过来是要和我说这个?”
    陈勍却不和她笑,严肃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我曾经是很想娶个温顺又倾城的妻子,今日那个女子确实像极了我梦寐以求的那种女子,我看到她便莫名的心悸,我也以为我是有些动心的,可我刚才做了个梦,原来那个女子十分的像我父皇,我记得我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是有着倾世的容貌,连历经三朝的老太傅都曾说过父皇是历来最俊逸的帝王。”
    其实不用陈勍说,秦如嫣也知道先帝的姿容过人,即便是步入老年,先帝仍是风采照人,她是见识过的,由此便可见其年轻时该有如何倾世的容貌。
    秦如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所以呢?”
    陈勍也不知道他跑来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可能是想解释自己没有三心二意,但这并不是秦如嫣会在意的,她是个将天下事看得比任何事都重的人,是个可以为了稳固朝堂将他这个丈夫推出去的人。
    陈勍突然感觉有些悲凉,方才梦到父皇离他而去,那种无助的感觉卷土重来,将他压抑了数月的悲伤又勾了出来,他颓然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想父皇和母后了……”这世上真心对他好的只有父皇和母后。
    秦如嫣看着眼前像个孩子似的陈勍,觉得有些好笑,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可陈氏王朝并非如此,先帝和先太后伉俪情深,只生了长公主和皇帝一对儿女,对她这个儿媳也如亲生女儿一般,因此无论是父子情、母子情、还是姐弟之情都很深厚,便使得陈勍即便当了帝王,仍能存有一份赤诚之心,和一副柔软的心肠,正是如此,她当初才会选择嫁给他。
    秦如嫣扶上他的肩:“陛下这般模样若是让先帝看到了,定要打你手心了。”
    陈勍闻言抬起头:“他想打便打好了,其实他打手心一点也不疼,比起母后的棍子差远了,不过现在就算是母后的棍子我也愿意挨……”说着竟有些潸然泪下了,可见这些日子压抑的悲伤都攒到了今日。
    秦如嫣叹了口气拥住他:“陛下是帝王,即便悲伤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方才那般举止无状的跑来,该让宫中的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帝王?”
    媳妇主动抱他,陈勍也趁机抱紧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爱怎么看怎么看,我又不是为了旁人的眼色活着!若是看不惯就把我从皇位上拉下来啊!”
    秦如嫣又是一番叹息:“今日且由着你,明日若是继续这般,不要怪我不给你颜面了。”
    陈勍闻言一抖,好一会儿没声了,很久才道:“如嫣,我总觉得父皇和母后没有死,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逍遥的活着呢。”
    陈勍本以为秦如嫣不会附和他的无稽之谈,却没想秦如嫣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先皇和先太后都尚在人世,陛下,你不觉得你那个新找回来的小表妹很蹊跷吗?”
    第四十七章
    神龙卫的第二次排名出来了,综合了第一次的考核,重整排名以后赵真排在了第九名,堪堪保持在头等的前十名里,主要是因为答策拉低了名次,赵真虽然一向好强,却也不觉得这名次有什么,毕竟她武试都是妥妥的头等,答策不行便不行吧,若不是陈昭,她保持在头等都难。
    陈昭每次替她写答策,水平都维持在中等,高不高低不低,正好不足以引起肖博士的注意,又能让她留在总成绩头等里面,她是十分满意的,要知道头几名和末尾几名是经常被肖博士叫去喝茶的,她可不想去。
    她旁边的付凝萱看完排名垮下了小脸:“我怎么还排在第二十一名啊……”说完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她和魏云轩的差距,隔着二十名是有点远。
    相反兰花乐观多了:“县主比我高两名呢!我排在第二十三名,不是倒数的前三名,真好。”
    付凝萱白她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兰花摸摸脑袋憨笑一声。
    赵真看向外孙女:“行了,好好训练去吧,平日里训练一点也不用心,怎么追的上魏云轩?看人家魏云轩已经足够优秀了,却天天到陈助教那里去请教学问,你答策考的那么低,可曾想过去请教?”
    付凝萱闻言惊讶的睁大眼睛:“云轩哥哥每日都去陈助教那里吗?你每日不在帐中就是去了陈助教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赵真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付凝萱立马嚷嚷道:“下次我也和你一起去!云轩哥哥在陈助教那里,你居然不都告诉我!小表姨太坏了!”
    这下好了,本来有一个魏云轩就够碍眼了,这下又来个外孙女,她看以后她还是别去陈昭那里好了。
    赵真没再理会外孙女,转身去营里训练,刚转过身肩膀便被突然出现的人撞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撞她的人,是和她同在神龙卫的许良,因为训练的内容不一样,平日里没说过几句话。
    许良撞了她,只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过去,显然不觉得自己撞了她有什么。
    赵真皱皱眉头也没和他计较,伸手揉了下被他撞疼的肩膀,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可她和许良也没什么过节,不应该是故意的。但若是不小心,他走路都不看路吗?明明这么宽敞的地方,竟还能撞上她,瞎!
    付凝萱凑上来,关心道:“小表姨你没事吧?刚才那人是谁啊,撞了人也不说一声,太没风度了!”
    赵真捏了下她的小脸:“行了你,快去训练吧。”
    付凝萱拍开她的手,跺跺脚道:“小表姨!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捏我的脸!”说着气呼呼的转身要走,没走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来了,“对了小表姨,皇后娘娘有没有派人来把那个丫鬟要走啊?”
    赵真闻言一时没缓过神来:“什么丫鬟啊?”
    付凝萱见她一副失忆的样子,详细解释道:“你昨日不是从我那要走了一个丫鬟吗?你一走皇后娘娘宫中的太监总管就来了,说是皇后娘娘看那丫鬟像她已故的故人,想把人要过去呢。”
    还有这事?她把陈昭带回国公府以后一直没人上门,完全不知道皇后儿媳还想把人要过去,可能是改变主意了?要是改变主意了最好,即便皇后儿媳派人来了,她也不可能把陈昭给出去,还是要找借口对付她。
    “没来,可能改变主意了吧。”
    付凝萱闻言也没说什么,反正人她已经送出去了,何去何从就不关她的事了。
    *
    吃过晚膳以后赵真和外孙女一起到陈昭那里去,不知魏云轩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明明每日准时报到的人却好一会儿没来,付凝萱等了一会儿见人不来便不耐烦了,找了借口就溜了,实在是现实的让人没办法。
    陈昭对外孙女此举非常不满:“竟然不是诚心来,以后便不要来了,一天到晚围着个男人转,没出息!”
    赵真瞄了他一眼道:“哦,那我以后也不来了,省得被你说没出息。”
    陈昭闻言立马道:“你和外孙女能一样吗?”
    赵真扬扬眉头,托腮看他:“哪不一样啊?我不也是一天到晚围着你这个男人转吗?”
    陈昭看着她想了想,轻咳一声道:“我人已经是你的了,你来这里天经地义,我又不会像魏云轩那般对你爱答不理。”
    啧啧啧,瞧这话说的,多讨人喜欢。
    赵真坐过去搂住他的腰:“陈助教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招人待见。”说着那双不老实的手便要为非作歹了。
    陈昭这会儿还有些吃不消呢,挡住她的手道:“别闹了,说不定一会儿魏云轩就过来了,你老老实实和我看书,还想以后答策都让我替你写啊?”
    赵真才不想看书呢,就想看他,扯着他的衣服道:“书哪里有你好看啊?我就想看你,不看书!”不知道是不是前半生忍得太多了,这会儿赵真就想和他日日胡来。
    这个不正经的女人!陈昭蹭的站起来躲开她:“昨日你闹的太过了,我今日没精力再和你闹了。”
    赵真抬头看向他,此时他眼下还有乌青,平日里泛着红润的脸颊也苍白了一些,似乎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哎,要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这就不行了。
    赵真苦口婆心道:“我说你平日里也别只顾着看书,好好练练身体,这便不行了,哪像个男人啊?我和你说哦,以前我军中几个将军,一夜御四女,转日仍然生龙活虎的,你这才我一个便不行了,你们这些文人啊就是不如我们武将。”
    陈昭听完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真想刨开赵真的脑袋看看她里面装的什么:“赵真,你别以为你见识的男人多,便了解男人了,你军营里那些武将满嘴胡话,一夜御四女?他怎么不说他一夜御十女啊!全都是放屁!再者说了,他们在外面和野女人乱搞有什么可骄傲的?可对得起家中的妻儿!”
    呦,赵真这还是第一次听陈昭说粗话,逗弄他道:“你这话虽说的对,但别你自己做不到,便说人家是放屁啊,我以前闹他们洞房的时候,趴墙角听过,可厉害了,那动静……唔!”
    陈昭伸手捂住她的嘴,脸已经涨红了起来:“你够了!你若是喜欢这种男人,你便去找能一夜御四女的男人去吧!”
    赵真见他是真的生气了,拉下他的手哄道:“哎呀,生什么气啊,他们再厉害都是大老粗,哪里有你够味啊,我就对你提得起兴致~”还真别说,以前军营里那些大老粗和她吹嘘的时候,她一点兴致都没有,可看见陈昭她就跟吃了药似的特别兴奋,即便陈昭在这事上不怎么顶用,她也觉得很舒爽。
    虽然陈昭知道她是故意惹他的,但这话里多少藏了几分真,他蹙眉道:“赵真,你是不是从以前就瞧不起我,觉得我在这事上什么都不懂?我和你初夜的时候,你没有落红都没和我解释半句,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他突地提起这事,赵真想抽自己嘴巴了,闲着没事惹他干嘛?这不开始翻旧账了。
    赵真安抚他坐下,正襟危坐道:“这事吧,不能怪我,我那时年纪小,我娘你也知道,粗心大意的,跟个男人没什么两样,从来不教我女孩的事,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初夜会有落红,后来知道了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了,不过我记得我后来明明不是月事却流了好几天的血,差点以为自己被你给杵坏了……”赵真说到这里一顿,想起来是自己主动被他杵的,轻咳一声道,“我和你保证,在你之前我绝对没和别的男人胡来过!”
    这话陈昭倒是信的,但还是觉得气不顺,道:“在我之后就有胡来过的了?”
    赵真埋怨的瞥他一眼:“哪有啊?我这么安分守己,怎么可能胡来呢?”曾经那么多男人自荐枕席,她都洁身自好,忠贞之心日月可鉴啊!
    陈昭呵了一声:“也是,你也就是往你宫里添了几个貌美的小太监罢了。”
    赵真喜欢身边伺候的人长得漂亮,所以身边的太监个顶个的美,她自知理亏,故作恼怒道:“你再这样我也生气了。”
    陈昭终究还是不敢真惹她,道:“好了,这事我信你,我后来找通事的大夫问过,有的女子初夜就是不会落红的,也有你这样事后才落红的。”
    赵真忙点头附和道:“没文化真可怕,来来来,我要和你好好读书涨知识!”
    所以这一晚,赵真格外老实的和他念书了,但是蠢蠢欲动之心没有就此打住。
    赵真还是记挂自己男人的身子,药补太苦,她倒是舍不得陈昭吃苦,跑到路鸣那里嘱咐路鸣每日做一份补汤给她,也不告诉路鸣是给谁喝的,每日路鸣送来,她便自己给陈昭送去,见陈昭喝下去才放心,然后就暗搓搓的等着把陈昭养肥了。
    陈昭当然知道自己媳妇在想什么,虽然男人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也没说什么,狠下心来每日和外孙练武强身健体了。
    付允珩差不多每日都要跟在外祖父身边,那种简直感觉度日如年,日日就盼着休假的日子赶紧道,哪怕回去被他爹妈骂一顿,也好过和外祖父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便到了长公主的寿辰,就想着怎么养胖自己男人的赵真这才发现她没给宝贝闺女准备生辰贺礼!
    第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