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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小太监忙应“诺”,赶紧躬身进去看,一点儿不敢耽搁唯恐惹了太子不悦。
    远远的,小团子看着这边身子一顿,站着看了会儿,而后飞快朝弘凌扑来。
    李生路悄悄抬眼,只见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脸上,一丝温柔从眉梢眼角忽然荡漾开,越来越温暖——他跟了弘凌几年,见过他面无表情斩下人头,冷若冰霜的拔掉身上的断箭,却从未见过这样温暖微笑的弘凌。在看见这双母子的时候,他整个人似都突然有了生气。
    “神仙舅舅!”小团子滚过广场,跑上台阶。弘凌蹲下身张开双手,小黎也张开小臂膀立刻扑进来。“神仙舅舅,我好想你呀……”
    弘凌抱着小小的人儿,心田中的暖意一股一股的涌动,直抱了好一会儿,小团子挣扎着要出来了,他才放开,清俊霜冷的眼眸涌动着泪光:“往后不许叫我神仙舅舅了。”
    小团子一瘪嘴,失望地“啊?”了一声。
    弘凌摸了摸小黎的小肩膀,含笑道:“要叫爹爹。”
    小团子脖子一伸、嘴一张,目瞪口呆,惊愣了好几秒才回头,赶紧向锦月招手,让她快点儿上来。“娘亲、娘亲,你快来,快来……”
    锦月面露为难。因着那夜弘凌的强辱和威胁她搬入漪澜殿,锦月半点不想看见弘凌,可也不能不管儿子,只能硬着头皮快步上台阶来,默不作声站在父子俩几步远的地方。
    一瞧锦月站那儿,小黎不满,着急地小手拉锦月的大手:“娘亲,你站太远了,过来,过来。”团子小小的食指一指弘凌,迫切求证:“娘亲娘亲,神仙舅舅说他是我的爹爹!是,是真的吗?”
    锦月扫了眼弘凌,他默不作声、只看着孩子,视她如空气一般,儿子又亮着一双眼睛渴望地望着自己。锦月蠕了蠕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愿把小黎给弘凌的,所以瞥开眼睛、不甘不愿地“嗯”了声。
    这一“嗯”不得了,小团子立刻就呆在原地了,两只眼睛贴在弘凌脸上,好久,才嘻嘻笑起来,钻进弘凌的怀里拱了拱,拱得头发乱糟糟了才仰起脸来崇拜地看着弘凌:“爹爹!”
    这一声,让弘凌眼眸不住的闪烁,粗粝的手轻轻顺小黎的头发。“乖,爹爹……爹爹在这儿。”
    小团子又爹爹爹爹地喊了好多声,怎么也喊不够似的。弘凌一遍遍的回应,不厌其烦。父子俩其乐融融,晚霞把弘凌清俊的脸也映上了格外温暖的颜色。
    锦月眼中渐渐红了眼眶,却不想弘凌忽然抬头看她,她赶紧收好忍不住露出的动容,别开脸。
    弘凌让李生路来把孩子带下去玩,与锦月独处。殿中摆设精美,锦月扫了一眼,都是她过去喜欢的东西——每一样奢华精致。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锦月在前,弘凌在后。
    屋里静寂,空气似凝胶,冻在锦月喉咙。
    忽然背后的男人说——“谢谢你。”
    锦月:“谢我什么。我抚养小黎,并不是将他送给你利用来争储,也不是因我爱你才生下他。”
    锦月话音刚落,一双长臂忽然从背后伸来紧紧将她抱住,圈入怀中。那夜的耻辱又涌上锦月的心间,让她不顾一切的挣扎,可还是挣扎不开,弘凌霸道地埋在她脖间:“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总之,谢谢你生下小黎,给了我亲人。”
    给了我亲人。
    无情的话乍然哽在锦月喉咙,再说不出,背后的温暖一阵阵涌来,几欲将锦月淹没:“若知道而今,我当年或许不会生下他。你姬妾众多,往后又怎会缺小黎一个孩子。”
    弘凌默了默,忽略锦月的冰冷,转而道:“小黎说,你时常在梦里叫我的名字。”
    正冰冷无情脸的锦月蓦地一慌,语塞之后,热着脸道:“那……那是噩梦!”
    弘凌俊眸微翕,埋在锦月肩窝拱了拱,似寻找温暖浅眠,锦月挣扎“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抱我”。
    弘凌眯眼困倦,“不放。以后,都不放了……”
    锦月挣不脱,气愤说:“我恨你,秦弘凌!”
    却听他懒懒、用迷离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回:“我爱你,锦儿。”锦月一胳膊肘打去,却被他大手捉住箍在怀中,锦月有些负气,咬牙“嗯嗯”地使劲挣扎。
    “别叫,我……不想再犯错。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放开……”他娓娓哄道。
    锦月不敢不安静下来,殿中渐渐和谐宁静。
    这时,殿外却突兀得响起小太监的通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在凌霄殿等您,说晚膳都备好了。请您移步过去……”
    锦月浑身一僵,如在温泉中沉溺时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冷冷一笑:
    “金贵的美人在等太子过去恩宠,还是别在我这无名无分的野婢这儿浪费时间了。”
    “……”背后的人一阵沉默,但明显感觉到他双臂松了松。
    锦月心中一扎,眼底一片清冷。
    弘凌:“告诉太子妃,本宫晚些时候过去,让她先吃吧。”
    小太监回:“太子妃娘娘说殿下的汤药熬好了,凉了不好。”
    然后锦月便觉背后一凉,弘凌松开了她,几声脚步声后,随即便是开门声。
    锦月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窖,连心都凉透了。
    “你……记得多吃饭,晚些我再过来看你和小黎。”
    锦月一字一字麻木地说:“不,送。”
    门关上,屋中骤然一暗。
    锦月闭目,仿佛光芒也随着那道门一同关上,不觉脸颊滚落两行冰凉的泪水。
    难道,自己真要过这样后宫争宠的生活吗?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自己,只是丈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们是夫妻,而她只是个妾,日日朝他的女人们跪地拜服……
    不,她现在甚至连“妾”都不是……
    锦月只觉浑身如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
    皇后所居的栖凤台,这个傍晚尤其热闹。
    皇帝,太皇太后,太后都在此处,另外还有几个较为受宠的皇子,弘允一进来,立刻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太皇太后、太后、皇帝、皇后全都喜笑颜开,几个兄弟皇子也无不客气奉承。
    晚膳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宴罢了皇帝、太后都不肯离去,还是被皇后姜瑶兰给劝下去休息的。
    太皇太后还是不肯走,刚要拉着弘允嘘寒问暖。
    这时,便有个鬼祟的侍者钻进殿来,“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奴才查到了。”
    侍者看了眼坐在高座上举止优雅地抿茶的弘允,弘允轻轻翕动了睫毛,俊目微眯也看来。
    侍者被弘允一看,忙敬畏地低下头。弘允虽言谈举止温和,却有种不怒自威。
    弘允不疾不徐放下茶杯,道:“母后和太皇祖母先聊,弘允告退,明日在来向太皇祖母和母后请安。”
    太皇太后哪舍得让弘允走,恨不得眼珠都时时刻刻看着他这又俊又可心又聪明的曾孙子:“无碍无碍,允儿就留下听吧。”她朝那侍者一挥苍老的手,“说吧,萧家那案子如何了?”
    弘允俊眸一扬,睨那侍者。竟然是这件事……
    侍者禀:“太皇太后娘娘,奴才查到了,萧家果然有余孽,而且,与太子关系匪浅。”
    他缓了口气,似是干系极大的秘密令他必须缓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原来萧府的千金大小姐一直没死,她暗中和暴室的女犯交换了身份,并且和太子育了一子,一直养在宫中。今日母子二人更明目张胆地搬到漪澜殿,可见太子是胆大不惧,明摆着和陛下的旨意对着干,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什么!”
    ☆、第38章 1.0.5
    而下四更,正是人睡得最深沉的时候。厚重的乌云遮月,皇宫陷入黑色里,宫墙、琉瓦全化作浓黑的剪影,重重叠叠。
    东宫思过殿的犄角,狰狞地耸入乌云,三条黑影闪进偏殿私狱。
    窸窣两声守门狱卒倒地的轻响后,黑影闪入先前映玉、潘如梦所在的牢房。
    “如梦姐姐就是死在这水缸里的?”蹲在水缸边的女子轻声问。
    另一女子回:“哼,真是没用的东西,义父养了她十几年,她来东宫却半点用处都没派上。不但没用,竟敢对义父肖想,简直是死有余辜。”
    “……她,喜欢义父?”
    “义父丰神俊朗,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呢……只要能成为对他有用的人,就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顿了顿,“算了算了,你还小,是不会懂的……”
    乌云流开,月光猛地从墙洞流进落在水缸里,折射了一束在一旁女子的眼睛上,是一双清澈、黑白分明的美目,她乍然受惊,忍不住眯了眯眼。
    **
    晚上,弘凌究竟还是没来,只让贴身的小太监洪安来传了消息,说是有事忙着,明日晚上再过来。
    锦月本没抱期望,也就无所谓了。
    这一夜锦月睡不得不太踏实,一个梦接一个梦地做。一会儿梦到从前丞相府的日子;一会儿梦到以后在这宫墙中,她当了个冷宫妃嫔,勾心斗角、惊心又压抑;一会儿又是身份被曝光,和映玉一起被推上断头台,大刀砍下来,鲜血四溅。小黎在太下哭喊,声声凄迷……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做着噩梦,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等锦月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在彩香和阿竹伺候了洗漱后,锦月拉着刚睡醒的儿子小黎一起用早膳。
    桌子是窃曲纹白银包边的楠木小圆桌,上头放着两碗花生虾仁粥,熬得又糯又香,腾腾冒着热气儿。几碟酱菜,色泽光亮。另外就是银耳莲心饺子、鸡皮鲜笋包子、鸭汤灌汁饺等六道爽口的小面点。
    小黎手脚并用地爬上楠木圆凳,规矩坐好等锦月就坐一起开动,然而一瞄见满桌子早膳,香喷喷、热乎乎,还道道都精美,不由“哇”了一声。
    “娘亲,以后,以后我们早膳都吃这么多吗?”
    摸摸儿子滑嫩饱满的圆脸,锦月忍俊不禁:“趁热,快吃吧,吃饱了才长得高。”
    小黎重重嗯了声点头,小手拿起大长筷子,使劲儿伸长夹了个鸭汤灌汁饺子给锦月,“娘亲先吃。”说罢便听他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小黎不好意思的嘻嘻了一声。
    “好,娘亲吃一个,小黎也吃一个。”
    鸭汤灌汁饺入口,一咬下汤汁就滑入口中,鸭汤的鲜香包覆住整条舌头。饺子皮是御田进贡的小麦磨的面粉做的,东宫典膳局的手艺自是奴才吃的灶火房的不能比的,饺子皮又糯又劲道,咬在齿间口感极好。
    锦月微微笑,忍不住拿手绢儿擦去团子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汤汁。看着看着,竟似儿子这月来又长高了一截。
    差不多吃到尾声,阿竹从门口进来,捧着青瓷茶壶,彩香忙杯放了两只梅花纹青瓷茶杯。金银花茶水从壶口落入雪白的瓷杯中,立刻应声腾起一层热气、一阵花茶香味。
    茶水用来清口,吞吐之后,口齿留香。
    这顿对于宫中的主子来说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早膳,若是昭告了太子皇孙,排场会更大。昨夜锦月已经让小厨房简单弄了,他们母子俩也吃不了多少。
    早膳过,锦月带着小黎去了灵犀殿看映玉。
    映玉虽被放回了灵犀殿,但经过前些日子得罪金素棉,以及这对东宫人来说“莫名”的一关一放,灵犀殿与冷宫禁地也相差无几了。
    小黎提着和他半身高的食盒,迈进殿中,糯声道:“映玉姨姨,小黎来看你了。”
    锦月:“映玉。”
    锦月又唤了一声,那呆坐在梳妆镜前、裹着白缎长纱裙的女子才缓缓回首来,满面憔悴。
    见是锦月母子,映玉轻擦了眼角的泪珠儿微笑过来,先弯身接过了小黎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