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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文安伯、安平侯等人已经离开,临走前,在宣平侯府放出话来,说是过了十日再来。十日之后,他们一定要讨回乔玉琏所借的银两。若是十日之后,宣平侯府还是不还银子的话,他们就要联名给皇上写折子,向皇上请旨,查封宣平侯府,抄了宣平侯府的家财,用以还债。
    那第二波来要债的人,因为乔梁晕倒,是没有能见到乔梁的。
    他们在门口碰到了从宣平侯府出来的文安伯等人,向文安伯等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他们准备十日后再来,便也一起约好了十日后再来,若是十日后,宣平侯府不还钱,他们就也跟着一起联名上书,也好让皇上下旨抄了宣平侯府的家,他们也可以收回借出去的银子。
    ——
    第二日,乔梁幽幽的醒了过来,他把乔渊叫到了床前。
    “爹,您醒了,”乔渊站在乔梁的床边,恭敬的说道,“爹,您现在身子感觉好些了吗?我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不忙,不用急着找大夫,我事情同你商量。”乔梁说道。
    乔渊看着眼前的老父。他的老父为了让宣平侯府在京城世家中更有地位,更有名望,而汲汲钻营了一辈子。
    他的父亲,真强好胜,整个乔家都是他父亲的一言堂。然而,现在,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之中透着黄气,整个儿都有气无力,只是过了一夜,他的头发就白了许多,脸上的褶子似乎也多了很多,一双老眼愈加的浑浊,浑浊的似乎要失去了光明。
    乔渊对乔梁的感情,一直都是敬畏大于父子之情,也正因为他对乔梁的敬畏,才让他在乔家隐藏甚至压抑自己对钱财的喜爱。然而,现在乔渊看到乔梁这幅模样,心中突然产生了几分凄凉。
    “爹,您有什么要事情要儿子做的,儿子听您的吩咐。”乔渊说道。
    “渊儿,我们宣平侯府,必须要在十日之内把那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凑齐。”乔梁说道。
    “爹!”乔渊急忙说道,“爹,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爹,这……”
    乔梁摇了摇头,气息虚弱:“渊儿,这借据是玉琏写的,玉琏签的,玉琏是我们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他借了银子,就是我们宣平侯府借了银子。借据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笔银两我们是必须还出来的,逃不掉的。”
    乔梁喘了一口气,已经有些气若游丝:“我本来想着,我们家赶紧把这洪富贵和潘六子找出来,再让文安伯和安平侯那些世家,宽限上一些时日。若是能够找到洪富贵和潘六子,追回银两,就能把银子还上了。可是现在,洪富贵和潘六子完全没有踪影,而文安伯那些世家,也紧逼追债,唉。”
    乔渊叹了一口气。
    “文安伯那些世家贵族,说十日之后,就会再来宣平侯府,若是十日之后,我们宣平侯府不能把银子还给他们,他们就会皇上联名递折子,说我们宣平侯府欠债不还,甚至会给我们宣平侯府按上一个骗人钱财的罪名。”乔梁说道。
    乔梁说了两句话,气息有些不足,身边的老仆樊良,连忙上前给他递了一杯水。
    乔梁喝了几口水,顺了顺气,才接着说道:“这些银两的数目实在太大,又是京城这么多世家同时告状,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会抄了我们宣平侯府,把那些抄出来的财物还给那些联名上书的世家。”
    乔渊微微点了点头。
    乔梁说道:“与其让皇上下旨抄家,再把抄出来的财物,还给那些世家,还不如我们主动把拿出银两,还给那些世家。这样一来,我们宣平侯府的名声,好歹可以保住,我们宣平侯府虽然被人骗了银两,但还是如数归还了所有借来的银两。我们宣平侯府没有借钱不还,跟没有故意骗那些世家的银两。”
    “是的,爹。”乔渊应了一句。既然这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一定要还出去,那么与其让皇上来抄家,还不如他们主动拿出来。可是,一想到这一百万四十八万两银子,乔渊的心又是一阵阵的抽着疼。
    “所以,渊儿,我们宣平侯府必须在十日之内,凑出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还给那些世家。一定要凑出来,不能他们去给皇上联名上折子,”乔梁说道,“渊儿,我们这回要打落牙齿活血吞了,这苦只能咽到肚子里。不管如何,总是要维持宣平侯府的名声,我们宣平侯府是言而有信的人家。”
    乔渊心知,这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他们宣平侯府必然是要拿出来的。这一遭他们逃不掉。心头肉再被剜的血淋淋,他也只好点头:“好,知道了爹。”
    “府里的五十万存银已经没了,要拿出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只能变卖库中的东西。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是变卖了吧。”乔梁气若游丝。
    “是,爹。”乔渊应道。
    “我们先把银子还上。随后,接着找洪富贵和潘六子。不管怎样,先把银子垫上,日后,若是能找到洪富贵和潘六子,再追回银子,也是一样。”乔梁躺在床上,浑浊的老眼之中,闪着一丝仅存的希望。
    “查找洪富贵有什么音信吗?”乔梁接着问。
    乔渊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至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钱庄那里我也去了。钱庄的人说,洪富贵存在钱庄的银两,已经在八月十日当天,全部提走了。八月十日之后,洪富贵便再也没有和钱庄有任何往来。爹,我是怕,是怕……”
    乔渊看了一眼乔梁,迟疑的说道:“离上次结利钱,已经有二十来天。若是潘六子和洪富贵有心要逃,这会儿怕已经出了京城,不止是出了京城,二十来天的路程,若是有马车,已走了很远的距离。往南走的话,可以走到江宁,往北走的话,已经可以走出我们大景朝的疆域了,我们宣平侯府立足于京城,在京城找个人,还能找找。若是出了京城,只怕,只怕……”
    乔梁一滞,幽幽说道:“渊儿,先把所欠的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给还了吧。”
    浑浊老眼突然显出一抹阴森:“潘六子和洪富贵,接着找,若我们宣平侯没有这个本事找到……等我们还了银子以后,我就给皇上上折子,向皇上诉苦,请皇上下旨派刑部和各个地方官员一块儿查,到死我也要把潘六子和洪富贵给找出来。”
    “是,爹。”乔渊说道。
    乔梁一叹,使了好大的力气说道:“差不多了,你就照办吧,你去把大夫叫来吧。”
    “是,爹。”乔渊应声到。
    乔梁的手微微抬了一抬,朝外挥了一挥。
    乔渊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夫给乔梁看了病,说是情况不太好。
    乔梁本来年纪就大了,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心脉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心脉收了损伤,是治不好的。只能靠好好养着来延续性命,而且要注意保持情绪平稳,不能再受刺激。若是再受刺激,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接下来几日,乔梁就躺在床上静养,乔渊则负责将府中的财物一件件的变卖出去。
    乔渊看看一件件宝贝,变卖出去,他仿佛就像在受凌迟的酷刑。
    他最是爱财,而如今,府中的各种宝贝,却经由他的手,由他亲自变卖。
    卖出一件东西,他就被割上一刀,卖出一件东西,他就被割上一刀。这一刀一刀,钝刀子割在身上,就是凌迟酷刑,直到最后,这刀便割到他的心头。
    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首饰头面,珊瑚屏风,古玩字画,典籍孤本,还有落地的梅瓶,白玉的摆件,黄花梨的家什……
    一件一件,流水一般,从宣平侯府的库房被搬了出来,又一件一件的从宣平侯府被运了出去。
    其中有不少是稀世珍宝。为了赶在十日之内,凑足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有不少都是被贱卖的。京城中不少世家,竟然因为宣平侯府的急卖,而以低价买到了好宝贝,捡了个漏。
    ——
    十日之后,宣平侯府的库房,已经被搬空,库房之中,空空如也。
    十几代的积累毁于一旦。
    乔渊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四肢无力的摊在库房空荡荡的地面上,他四仰八叉的躺着,闭上了绝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