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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话落,在场的几个人,目光纷纷射向她。
    她的半边脸被火烧毁,蜿蜒的伤痕,一路蔓延到脖子根,她说话时,语气很轻很轻,怕重了,会扯到伤口。
    “我不知道真真在哪……但是,车里的那个,真的不是真真……”
    慕奕走上前去,拎起她的衣领,“你怎么知道,杨铁龙手里的孩子,不是真真?”
    梅芹陷入了回忆,“那天,他们押着我到平安酒店,借着我的名义,要抓走真真。当时我看到床上的孩子……不是真真,他们以为她就是,就抓走了……”
    “那真真到底在哪?”他的女儿没有死,巨大的喜悦要将他淹没!这简直,比打了胜仗,扩张了领土,还要让他兴奋狂喜!
    梅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她被哪个人调换了。”
    慕奕有些失望地放开了她。
    真真丢失了。不过,丢失和死去比起,已经好太多,慕奕很感谢上苍。
    盈袖跌跌撞撞地过来,慕奕赶忙去扶她。
    “打电话给沈凯恩,他一定知道!”她说着。
    贾平立即就去了。
    大概沈凯恩不在家中,他的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又打了两次,则是佣人接听的。那佣人说,沈大少出门去了。
    慕奕心急如焚,让佣人即刻就去找沈凯恩回来。
    佣人觉得莫名其妙,主子去哪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而且还去催促他回家?
    直到夜幕降临,沈凯恩回来了,这才把电话拨了回去。
    慕奕会找他,估计也就是孩子那件事了。
    于是他跟他娓娓道来——
    盈袖被杨铁龙抓了之后,沈凯恩就考虑到孩子的安全问题。其实他也不确定,孩子会不会也被抓,但总归要防万一。于是他联系了高丞,让他把慕真送到傅府去。
    当然,他也是考虑到这样会连累到傅家,所以,他让高丞去抱一个女婴来代替。
    如此,便能消了那些人的疑虑,也让傅家得到掩饰。
    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每个家庭中深根固蒂,尤其是穷人家,若生了女婴,不是送人了,便是遗弃了。
    高丞托人到孤儿院抱了一个四五月大的孩子,替换了慕真。
    那孩子何其无辜,要承受这样的牺牲……
    沈凯恩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听着慕奕说,那个女婴和杨铁龙在车子里,随着炮火一起炸毁。
    他的心愧疚极了。
    在替换之前,他抱着侥幸的想法。他想,那个孩子是不会出事的,杨铁龙那些人。未必会到酒店抓人。
    他也已经叮嘱了高丞,近期小心点盯着,派了更多的保安严加守卫。
    想不到,杨铁龙会借着梅芹的名义,带走了孩子。
    梅芹是盈袖的好友,高丞是知道的。当她被控制着,带走孩子的时候,高丞没有阻拦。
    梅芹看到孩子那张陌生的小脸,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幸好,幸好孩子不是真真,否则她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她默不作声的,由那两个军官带走了这个女婴……
    慕奕蹲下身来,揽住盈袖单薄的肩。“盈袖,真真没事,她还好好的活着,你就不要伤心了好吗?我们现在就去北平,把孩子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从今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眼中满是憧憬。
    这一次的经历,让慕奕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当知道军车里,和杨铁龙一起毁灭的,不仅有林毓秀,还有他的孩子时。那一瞬,慕奕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那一刻的惶恐惧怕,就好像下了无间地狱。
    当他听说孩子还好好的,死了的那个,是别人时,心头的枷锁终于被解开。
    原来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是一线之隔。
    这次的失而复得,让慕奕更加懂得了珍惜。什么江山,什么西南,都比不上他在乎的人重要。
    在他决意重建家庭,努力过上美好的生活时。另一个人,她已经决定要放弃。
    ……
    天津,司令府。
    董氏听说慕奕回到华北了,只是他去了北平。
    她很生气。慕奕真是个不孝子,家中老母频频在门口徘徊,心切地盼着他归来。他倒好,径直去了北平。
    毛依依插口道,“姆妈,我看八成又是那位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指的是盈袖。
    董氏哼了一声,“她真是越来越招人讨厌了。”之前,她初初进府,董氏还没有那么反感于她。
    大抵,因为她是慕奕当时唯一能碰的女人。而且,她的身份是姨太太,在府上也是安分守己的。
    而现在。情况是大大的不同了。她的儿子慕奕,已经可以碰别的女人。
    也许是跟上官盈袖同床多次的缘故,他对别的女人的身体没有那么抵触了。总之,他现在不是非她不可了,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可董氏没想到,她那个骄傲得不得了的儿子,居然爱上那个上官盈袖!还说要娶她做正妻。
    董氏当时就想,定是上官盈袖给她儿子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为她掏心掏肺!
    想起那个女人,董氏的心情就很不快,正思虑着儿子回府的时候,怎么跟他说上官盈袖离府的事,这会儿。便听到门房来报告——
    “老夫人,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你。“
    姑娘?
    董氏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问,“可认得她是谁?长什么样的?”
    门房说,“很年轻很漂亮,哦对了,她说她叫上官芸。”
    一般不认得的人,门房都会把人轰走。尤其是那种穿着寒酸的。那个叫上官芸的姑娘,一副乡下人的打扮,粗布衣裙,头戴碎花布巾的。
    门房原想赶走她的,但听她说,她将来是要做司令府上的女主子的。他若敢赶她,她日后就要报复回来。
    看那姑娘虽然打扮寒酸,但她确确实实生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瞅瞅那胸那腰那臀,可是比那位太太,还要惹火,更有韵味。说不准……她真的是司令在外风流时欠下的情债呢?看她语气里洋溢着自信,极有可能她带着一个争气的肚子来了。
    门房很纠结,既不能直接让她进来,也不能拒之门外,于是他就到院子里报告董氏。
    董氏听到‘上官’这个姓氏,心下一动,便随着门房到外面去看情况。
    这是上官芸第一次上司令府。
    她看着头顶上那块牌匾,上面写‘司令府’三个烫金大字。气势恢宏的,让人心潮澎湃。
    在看到一个贵妇人出来时,她不禁捏紧了衣角,手心出了汗。她要攀上司令府这个高枝,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才不想像阿爸和姆妈那样,靠着上官长青的生活费过活。
    那样,她会觉得很屈辱。上官长青又不是她的同胞哥哥,只是二太太、一个妾室生出来的儿子而已。现在,一大家子都在靠他。让二太太很是得意,得意着生出一个争气的好儿子。
    眼看阿爸有休妻,扶二太太上位的打算,上官芸很急。她一定要嫁入高门,给姆妈长面子,让阿爸忌惮忌惮。
    上官芸想,趁着慕奕还没有回天津的时候,想办法先住进司令府再说。
    “你是谁?”董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上官芸扬起笑容,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夫人,我叫上官芸,是盈袖同父异母的姐姐。”
    其实,盈袖的身世被爆出来后,她就已经不是上官家的人了,也不是她的姐妹。但现在,她想在董氏心中加深自己的印象,便厚颜无耻地借用了曾经姐妹的名义。
    董氏觉得她长得也挺标致,虽然穿着土里土气的衣裳,但这周身的气度,却不像一个乡下女子,此刻听到她说她是上官盈袖的姐妹,董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不喜上官盈袖,自然也不会对她的娘家人有什么好脸色。
    “怎么,你是来投奔她的,还是来借钱的?”
    上官芸知道高门大户的贵太太,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她没想到董氏的态度竟然这么恶劣。她憋红了一张脸,“我不是来投奔,也不是来借钱的。”
    不是?董氏扫了她这身行头,这副模样,还说不是穷亲戚,叫人怎么相信?
    “那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刚从西南回来。”上官芸知道董氏对她这副打扮生了轻蔑之心。“我追随到军营,给司令洗衣做饭……”
    董氏倏然了悟,敢情是为了慕奕才放下大家小姐的架子去做的粗活。
    “那么你,是来跟我讨恩惠的了?”
    董氏如此直白,上官芸也顾不得矜持了,说,“我和司令已经……”
    “已经睡了?”
    “……是。”她咬了咬唇。
    董氏绕了她走了一圈,打量着她的身材,暗忖这女人的身段不错,脸蛋长得也还行。既在军营侍候着。想必也是陪睡了的,毕竟这样的身段,哪个能把持得住?她儿子绝不是柳下惠。
    “进来吧,”她瞥了上官芸一眼,“等他回来了,再给你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就是名分问题。
    上官芸心中大喜,面上不动声色。她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就算慕奕回来了,否认了她,不给她任何名分,那么她就闹到外面去。让大伙看看,慕奕是如何的负心,明明她身心俱付,他却还要抵赖,不想负责。
    这厢正盘算着,北平那边,慕奕苦苦相求。
    真真果然在傅府,慕奕想着把孩子接回天津,好好过日子。不料,盈袖却在傅府住下了。
    “盈袖,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回家?”他真的很不懂她,“如果你是因为孩子的事跟我置气,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但现在,孩子平安无事……”
    盈袖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真真没有发生意外,可是你却牺牲了另一条小生命。”
    说到那个无辜的孩子,慕奕心中闷闷地疼痛。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会补偿她的家人。”
    “再丰厚的补偿,也抵不过死亡的痛苦。”盈袖抚摸着女儿的脸,声音轻缓,“慕奕,你还是不明白生命的意义。你的心太大了,能装下很多很多,所以你不知道珍惜,不懂情的可贵。”
    听到这话,慕奕心下一紧,捉住她的手,“盈袖,你想干什么?”
    盈袖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有些涩然,“之前,我以为,只要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们彼此相爱,就能坚持着走下去,同舟共济。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坚持不住……”她轻轻拨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向来,渴望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而你给不了我。所以,请原谅我不能与你一起面对血风腥雨,我想退出了。慕奕,我真的、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爱你。”
    “不要,盈袖!”他去抓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你是不是还在跟我置气?求你,不要这样!”慕奕他慌了。
    她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看着他半跪在地上,怅然地笑了一笑,“你是骄傲的,怎么能说出求人的话?”
    “不!”他的另一只膝盖也落到水泥地上,他望着她,“为了你。我可以放下所谓的骄傲!”
    他当真在她面前跪下来了。
    盈袖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问他,“你能放下骄傲,那么你能放下江山,放下荣耀,与我过普通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