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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傅灵佩前世并未来过这边,对此地也是一知半解。只知此地是三派联合驻守,每派均有金丹修士坐镇,此次她过来,却是听筑基前辈分派任务。一路走马观花,发现院落以品字形排列,内里虽青石嶙峋,却别有硬朗端肃之美。
    “前辈,天剑峰外门弟子傅灵佩,特来报道。”傅灵佩恭敬地取出铭牌交接。
    眼前筑基修士已是中年,胡子拉杂,头发也如鸟窝似的垮在头上。随手揉了揉耳朵,看了下眼前身份铭牌,见无异议,便指着左侧的院落道,“正好,前几日也来了个女修,你们合住一院罢。”说罢,也不管她,径直忙乎起来。
    傅灵佩见此,也识趣地默默退开,往左侧院落而去。大步流星,衣带飘飞,不过一会,便到达了院落。
    正待推门,却听见“吱呀——”一声,眼前门被推了开来。
    傅灵佩抬眼一看,还道是谁,竟然是傅灵飞。只见她梳着堕马髻,耳坠明珠,身上却是白色霓裳,与宽大的门派制袍不同,纤腰一束,袅娜旖旎,清凌凌小花一朵。
    不由惊讶,记得之前她接任务之前,执事明确地跟她说道,是只需一人,那么傅灵飞又是从何而来?
    第30章 三百灵气楸
    “五姐……”傅灵飞柔腻腻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傅灵佩都不用看就知道傅灵飞脸上的表情必然是惊喜交加。
    她几乎同时挂上与对面如出一辙的表情,“傅九,你如何来此?执事不是说……”
    “原以为这次必然无法同五姐一道了,不想两日后执事突然通知我说,此处有修士外出未归,正好缺人,我便填补上了。”傅灵飞截断话头,语速很快,手顺势地摸了摸耳边的明珠。
    两人说话间,一并往院内行去。院内三个房间,依然是方方正正的建筑风格,大气肃穆,正中一间稍大,东西各两厢。
    “正中那间是穆师姐住所,她来的比较早,所以筑基前辈让她先负责指派我们两人的事务。现在她还在矿洞没有回来,明日辰时她准时出门,届时你提早到她门外等待就是。到时会给你排班布置任务。我们的筑基师兄嫌麻烦,所以有事找穆师姐就好。”傅灵飞俏皮地吐了吐舌,笑道,“我如今住左边厢房,五姐就住右边罢。”
    “多谢九妹指点。正好,我一路赶来也实在累了,今日稍作洗漱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再见。”傅灵佩挥挥手,头也不回直接作别。虚以委蛇实在非她所愿,不如回房休息更便宜些。
    留下欲言又止的傅灵飞,定定地看着她背影,眸光闪烁。
    到得房间,傅灵佩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舒展下来,往床上一扑,也顾不得梳洗,便睡了个昏天地暗。精神的疲惫光靠打坐是无法完全恢复的,所以修士虽然可以坚持长时不睡,但是在安全的环境里,还是需要睡眠调息一二的。
    第二日,晨光熹微,天色尚早,傅灵佩便醒转了过来。想到日日奔波,昨日居然不做梳洗便睡了过去,不由唾弃自己。忙忙地彻底清理了自己一番,方才觉得舒坦。而后走出房门,来到正厅,揖手等待。
    等了许久,才见到一个年约二十许,练气十二层的青衣女修缓缓而来,五官不算出色,眼眉上挑,看上去不是很好相与。
    “晚辈接了此地任务,特地前来请示穆师姐。”傅灵佩拱手作揖,神色恭敬。练气十二层一般是指服食筑基丹失败以后小几率进入的状态,比练气十一层更进一层却还达不到筑基的境界。
    “你,便是傅灵佩?”穆师姐顿了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模样倒是不错……”
    听到这个熟悉的句式,傅灵佩顿觉不妙。师姐姓穆,莫非……
    “玉简拿去,先把此地情况摸清。你负责甲子、乙丑、丁寅三洞,今日就上工吧。每日上交一百五十斤锡铁矿于我,记住少一斤多一斤都不可。”这穆师姐正待离开,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傅灵佩道,“对了,叫我穆舞葶。”
    此穆师姐莫非与穆灵兰有关?可惜,来前并未打听清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傅灵佩想罢,也安定下来。将玉简贴在额心,一连串信息划过识海。
    原来此处竟是大型锡铁矿出产之地,三十多年前当时被一小门派发现,因自知无力保住,便上报三大门派,换得巨额物资。锡铁是何物呢?修真界炼器材料分天、地、玄、黄四品,黄阶最低,天阶最高。这锡铁矿便是地阶炼材,在整个玄东修真界也是极为珍贵,一百斤矿石方能提炼出一两锡精铁,不论什么法宝只要加入一点锡精铁,就能大大提升其稳固性和延展性,不易断裂。尤其是修真界最受欢迎的飞剑,众所周知,斗法过程中飞剑易断,倘若在铸器过程中加入一点,便能大大增加其使用寿命。
    三大门派得知此地情况后,情知没有任何一派能独占此地,便议定由三派秘密联合开发,每派占三层产出,秉着自己吃肉还得给人留点汤的原则,另外一层分给散修联盟。这个稳固的利益关系便一直持续到现在。
    三派和散修联盟都各自派出一个金丹修士坐镇,常年闭关清修,非有重大事务不会出现。而大部分事务都有门下筑基修士主办。练气修士则负责每日将锡铁矿收好清点上交。
    锡铁矿藏总共开出二十个洞穴,三大派每派得六,散修得二,规定每洞有百个青年凡人武夫。按照工作强度来说,一个练气修士负责两个洞口,恰恰会占去一整日来回。需每日清早赶到事务堂领取挖矿铁锹,为其注灵,再到各洞门口分发。如果没有这个灵气楸,凭借凡武的力量根本无法挖得动锡铁矿。而且即便如此,锡铁矿因硬度大,耗费半天可能也只能挖到五两左右。
    若普通十一层练气修士,往往两个矿洞的铁锹注灵以后已经枯竭,要再包揽一个坑洞,需要时间回复灵力再注入,这势必浪费半天时间。何况以单人半两锡铁的话,一百人不过五十斤,若有人当天旷工不来的话,必然是达不了标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傅灵佩一路往事务堂而去,一路脑中盘算,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解决。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去取灵气楸注灵才是。
    事务堂依然是四四方方的建筑,房门紧闭,着各派弟子服的练气修士静静在一旁等待,傅灵佩见时日还早,也加入了等待的人群。
    “吱呀……”不一会大门迎风便敞,众人鱼贯而入。
    傅灵佩也依次跟入,堂内出乎意料的清减,甚至连门面上的装饰都一丝一毫皆无,只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摆了一桌一椅,桌上摆了个桃木雕的铭牌,草草书写了各派名称。
    傅灵佩一眼便见到了昨日所见得筑基男修,仍然是标志性的拉杂胡子,不修边幅。他一脸似睡非睡,眼皮耷拉着,手中却不差分毫地在分派各项事务。
    很快便轮到了傅灵佩。
    “傅灵佩,甲子、乙丑、丁寅三洞,三百灵气楸。”
    尽管傅灵佩说得并不大声,但事务堂并不算大,修士均耳聪目明地听到了。纷纷侧目,看着眼前女修,不过十三四岁,制式白袍,已呈艳色芙华之态。不由议论纷纷,目露惊诧不信之色。
    “三百!三百!?”
    “不是她太狂妄,便是有人故意为难,果然美人事多,啧……啧……”
    眼前邋遢男修也诧异地看了眼前女修一眼,见其明目澈来,神色笃定,虽知必有情由,也未多加干涉,直接递过储物袋去。
    “三百灵气楸,今日晚间送来。”
    “喏。”
    傅灵佩将眼前所有言语丢之脑后,取过储物袋,运起轻烟步直接往事务堂外而去。因步伐过快,猎猎狂风,带起衣带飘飞,黑发如墨,直如画中仙、云中雾,飘渺不可追。
    “咦?”一白衣男修还不待看清眼前之人,便已经擦肩而过,只余一股淡淡清香轻轻飘过鼻尖。轻轻咦了一声,只觉眼前之景似曾相识,却百思不得其解。
    摇了摇头,只觉自己魔怔了,好笑地走了进去。
    第31章 顺利过关
    甲子洞,位于乙丑和丁寅两洞之间,距离两洞直线距离皆不远,傅灵佩思忖罢便直接往甲子洞而去。
    不过须臾,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普普通通的铜边木牌,简简单单用篆书雕刻“甲子洞”贴在洞口之上,标记了下洞府名。山头一片光秃秃,草木皆无。黑黝黝的洞口大开,防护罩静静地开着,洞旁简单搭起一顶清帐,内里一张长木桌,旁无他物。
    左右还是静悄悄,凡武估摸还需要两刻才能赶到。傅灵佩将灵气楸全部取出。黑乎乎的铁楸密密麻麻地地堆置了一桌子。
    她打算先测算下,半点不停歇就直接往十个铁楸同时注入灵力,发现所需大概是她的二十五分之一灵力,全部灵力也只够两百五十个铁楸而已,何况在外不比洞府,总是需要留存一些灵力以防不测。
    若是事先服用复灵丹的话,边注灵边吸收药力还是能在凡武来临之前将灵气楸注满分发下去的。
    她不由叹了口气,想到俗世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说法,没想轮到她也不能免俗,看来重生也不是万能啊。看看自己,除了修为比前世高些,略略知道几个信息,也未变成算无遗策的鬼才,甚而今也未有太大建树。
    看来只有辛苦点,用笨办法了。
    凡武挖矿,灵气楸作为工具,内里设置简单的转灵阵,将灵力转换成凡武能用的锋锐之气。灵气楸内的灵力是一点一点转换的,一个灵气楸注满,就是一天的满量了。所以傅灵佩打算先将两百个灵气楸注满,分发到乙丑和丁寅两洞。
    注灵是非常快的,一刻以后两百个铁楸已经全部注满。傅灵佩将其另外放置。感受了一□□内灵力,已经大部分空了。凡武还有一刻钟便会到来,她略打坐了一会,因她经脉通畅,恢复速度较之常人快上不少,一会也恢复了些许。见已经能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加紧速度,将另外一百个铁楸注入了一半灵力。
    刚刚注完,便有一个中年模样,方脸黑膛之人赤着膊上来,大概是先天武者的境界,也不敢抬头,只垂首作揖道,“拜见仙师。小的是甲子洞凡武头武,特来领取工具。”
    “一百灵气楸在此,晌午饭前你将其全部收取上来交予我重新注灵后,再分发下去。这半年可要麻烦你一二了。”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白皙如玉的手指尖指了指桌前还未收起的工具,不待他回答,一个旋身便不见了。
    “不敢当不敢当。”黑脸头武诚惶诚恐道。仙师大部分都视凡人如草芥,眼前女修口中客气,看来这半年日子要好过些了。还不待他抬头,眼前一片空旷,哪里还有女仙师的身影。
    另外两洞距离对于凡人来说可能要半天时日日,但是对于傅灵佩而言,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等她到得另外两洞之时,各洞头武均在桌外恭敬地垂首等待。一会功夫傅灵佩便交代完毕。
    事毕后,她重新回到了甲子洞帐篷内,抛出五行阵盘,打坐复灵。
    此处出产锡铁矿臧,天生地养,空气中灵力大部被锡铁吸收,不说跟天元派相比,比之傅家本支也是大有不如。虽说傅灵佩比之常人,灵力储存到运行速度都超出许多,但是她此时灵力都不足平时一层。等到中午注灵后,仍然又用了近两个时辰才全部回复圆满。
    怪道他人都认为三洞府任务难以完成!若不是她灵力储量超出常人,恢复速度也快,这回可不是交不成任务,让人耻笑?傅灵佩摇摇头,看看日已西垂,已接近卯时,便起身去收取锡铁矿了。
    万幸的是,今日并未缺人,凡武全部来齐,所以满打满算一百五十斤肯定是有,至于穆灵葶说的一斤不多一斤不少,傅灵佩是嗤之以鼻的。
    ……
    事务堂内。夕阳西垂,堂内却还是亮白如昼,凡间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却似石头瓦当一样随意地嵌在屋顶。
    堂内人流如织,来来往往、任务交接,相互熟识之人轻声寒暄,恰似凡间闹市,熙熙攘攘,喧闹非凡。这大概是此地每日最热闹之处,最喧哗之景了。
    傅灵佩急色匆匆地行来,不期眼前如此热闹,愣了一愣,感觉似是从清冷的地底回到了人间一般。早上未见的傅灵飞也正在与穆灵葶旁笑谈,神色默契,谈笑嫣然,身边惯常围了几个男修。
    她们,竟如此投契?傅灵佩疑惑,不由怀疑起穆灵葶为难她的缘由来。傅灵飞当日也是与她一起,跟穆灵兰作对的,倘若穆灵葶为了穆灵兰为难于她,如何还能与傅灵飞谈笑自若,看似交情莫逆?
    心内疑惑,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古来一直有灯下看美人的传统,傅灵佩这一慢悠悠地行来,白袍宽大,意态风流,常说美人不自知,才最动人,此时便是如此。一时间事务堂内静了一静,才重新热闹起来。
    穆灵葶傅灵飞两人似有所感,同时却下话头,往外看来。原来是她,怪不得!
    “你负责的三洞,完成情况如何了?”穆灵葶似笑非笑地说道,语调不轻,显然是有意想让他人知晓。“你初到此地,怕是不知,练气修士负责两个矿洞便是极限,你自请三洞,怕是……”
    “真是太狂妄了!”
    “小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人都议论纷纷,一些辰时见过傅灵佩的也不由侧目而视。
    傅灵佩不由瞪大双眼,直视眼前女子。看着她眼中戏谑之色,不由好气又好笑。前世她经历顺畅,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跋扈之气,却也不会颠倒黑白,信口开河。所以自是很难理解眼前女子的心态,不明白这般作为除了让她出口气又有何用?
    她自是不明白,这世间,有清高自持之性,便也有这般以欺人为乐之人。他们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唯一要解释的话,也只是她喜欢,她高兴,她看你不顺眼而已。
    “五姐,你一向资质过人,修为进阶极快,平日里,”傅灵飞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煞白着小脸,担心地道,“可到这边可不必太过勉强,不如小妹帮你一把才是……”
    傅灵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原以为这回傅灵飞不会跳出来了。被这傅九阻着阻着,倘若她不出来蹦跶蹦跶自己还都不习惯了。她当真以为周围的人都是平日里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那些傻子么?这话里话外好像是在表示关心,但是心眼通透的不都明白这是暗示在她平日张狂任性么?
    不过,这回,你可要失望了呢。傅灵佩淡淡一笑,轻轻递过去一个储物袋,“三百灵气楸,如数奉回。”
    “你可别逞强。”穆灵葶的脸似是僵了僵,才伸手接过去。打开一看,却是三百数,没错。脸色便不由不好起来。
    “此处一百五十二斤锡铁矿。”傅灵佩将锡铁矿直接倾倒在桌前的大型木陨秤上,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二斤。
    事务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不知道是惊骇于那重重叠起的一百五十二斤锡铁矿,还是惊骇于白衣女修暴力倾倒引起的粉尘扑面。
    穆灵葶的脸更是青白交加,嘴角抽搐,半晌才回话,“我记得当日说是,一百五十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
    “请问师姐,有任务明确规定不能多出么?”傅灵佩揖手,一贯黑沉的眸光亮的惊人,耀耀夺目。
    “无。”
    “请问师姐,有任务明确规定一个洞府必须出产五十斤么?”
    “也无。”
    “请问师姐,任务是否规定一个洞府一日只需出产四十八斤便算合格?”
    “是。”
    一时间,穆灵葶似是神为之夺,竟然一板一眼地照实回答了。待她回过神来,顿觉面子挂不住,上挑的眉眼都似耷拉下来,面黑如锅底,一时只想拂袖而去,但想到师兄交代,又不敢耽误门派事务。只能气鼓鼓地收起秤上的锡铁矿,理也不理面前女修了。
    事务堂内修士愕然一瞬,不由哗然大笑。
    傅灵佩见手中事务已经交接完毕,回转身便打算抽身离去。眸光往人群中撇去,不由一呆。
    原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竟真是他。此时她心中滋味难辨,苦涩难言。
    依然是白袍长衫,青玉束冠,他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眉目如画,如雕如琢,似茂林修竹,长身玉立。明明周围熙熙攘攘,他却似独立于空间里,承载在岁月里,温温润润,如清灵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