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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陈太医抬起头来看了公主一眼,撤离了手,低声回道:“确实是受了风寒,大概是船上寒气颇重的原因,只需每日煮些姜茶喝下,好生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慕容恒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感激的看了公主一眼,低声道:“听闻公主想要了解汴梁城?”
    “嗯。”昭华公主左手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声音淡然,“可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地方?”
    慕容恒眼眸微闪,“不知公主想要了解哪方面,是文化遗址,还是名人故居,抑或是热闹街巷?”
    昭华公主瞥了他一眼,“慕容公子当真以为,这些是本宫想要了解的吗?”
    慕容恒抬起头,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她,眸光清润,如此失礼的行为,反倒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感,“此番顺着北定河而下,途径汴梁城,一直抵达金陵,一路走水路,不知公主对河道可感兴趣?”
    他倒是一点就通,昭华公主唇角一勾,“慕容公子是生意人,可知这修缮河道需要多少人工?多少银两?”
    “如今已是六月天,天气越来越热,修理河道是苦活,无房屋遮挡躲避,每逢刮风下雨都会停工,若是工程赶,怕是要百儿八十人,工钱则按照工时算,总的下来一月一人大约四五两银子,如若工程没有延误,三个多月足够修理完毕。”慕容恒眉眼一深,详细解释道。
    “天冬,司马清领了修河道的差事,报了多少两银子?”昭华公主往背椅上一靠,淡声问道。
    天冬道:“十万两白银。”
    “他倒是狮子大开口!听闻司马成玉月银不过百两,若是他得知自己哥哥贪了这么多银子,定会非常开心,这让人开心的事情,可不能不做……”昭华公主晃着小腿,一脸的惬意。
    天冬唇角勾了起来,“属下这就寻个机会告之司马公子。”
    “嗯。”昭华公主面上的笑容轻快了起来,“彼时读《孟子·滕文公上》,大禹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家门而不入,实在是半点人情味都没有。司马清领了修河道的差事,每日里劳心伤神,想必甚是想念家人,如今难得来一趟,也该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聚一聚,让他们联络一下兄弟之情。”
    “公主所言极是。”慕容恒眉眼淡淡,好似对这一切全然不意外,司马成玉和司马清这兄弟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关系不和可是京城里头无人不知的事情,是该让他们好好“聚聚”。
    慕容兰心神色懵懂,有些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第九十七章 秦默发怒
    昭华公主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端着茶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离武陟不远处有个皇家别院,是父皇生前最爱,待到金陵城,换马车去那边转转吧,就是可惜……那处多年未曾修缮,也不知能否住人……”
    慕容兰心一听此话,连忙道:“公主,不若住我们家吧,我们家在武陟也有园子,是去年刚建好的,还未有人住过,大家一起去也热闹,那园子后面就是一条大河,里面的鱼儿可肥了。”
    昭华公主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询问道:“慕容公子以为如何?”
    慕容恒眉头一挑,眼中划过一道深意。
    心知公主这是在考验他,他唇角一勾,润声道:“既是先帝喜爱的别院,公主自当前去,如若院子陈年依旧,怕是要重新修葺一番,手里头就有现成的工人,动起手来也方便,这司马清一个庶子都能领差事,没道理司马清手里头闲着。”
    昭华公主盯着他看了半响,他这是将她想说的想做的都猜出来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很多事情不需要点破,一句话就足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慕容公子通透。”她瞥了眼一脸疑惑,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慕容兰心,轻笑道:“祝慕容公子早日达成心愿。”
    “谢公主吉言。”慕容恒语气轻快,声调愉悦了几分,恭敬的附身,道:“草民愿助公主心想事成。”
    “嗯,出来游玩,放松就好,不必拘礼。”昭华公主挥了挥手。
    自他们走后,陈太医躬身上前,“公主,那慕容姑娘体质偏寒,年幼之时似是受了伤,体内寒气淤积,日后怕是难以生育。”
    “难以生育?怀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昭华公主身子直了直。
    “怀上的可能性是有的,可慕容姑娘的身子不足以孕育孩子,就算是怀上了,怕也保不住,到时候,孩子留不住,势必会伤到母体。”
    昭华公主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有些心惊,怪不得慕容恒在那里对她打眼势,原是因着这层关系,恐怕这件事情慕容家的人知晓,唯独瞒住了慕容兰心。
    她沉吟了半饷,道:“慕容兰心的身世查清楚了吗?”
    “查明白了。”天冬从袖子里掏出信件递了过去,在公主查看的时候低声汇报道:“……这件事情慕容家并未刻意隐瞒,调查起来也很是方便,八年前江南有个有名的富商名唤高涣然,与慕容家世代交好,两家相约同游,谁料高家在半路上遇到劫匪,待慕容家赶过去的时候,高涣然夫妻已经不行,他们将当时年仅七岁的女儿高兰心移交到慕容家主手中,说代替他们抚养了多年,如今还君明珠……后来,慕容家主将孩子带回,改姓为慕容,成了慕容家的小女儿……”
    “还君明珠……这倒是有意思。”昭华公主眯着眼睛,“这话从何说起?七岁的女娃娃也该记事了,这明显的谎言如何骗过她?”
    “这其实是一个乌龙事件,公主有所不知,民间时常对孩子开玩笑,譬如说孩子并非亲生,抑或是说孩子是从街上捡来的,小孩子没有分辨能力,很容易就相信了。慕容夫人很喜欢兰心,在她小的时候时常去看她,也一直骗她说她其实是她生的,高家亦不曾反驳,久而久之,慕容姑娘便当真以为自己是慕容家的孩子,只不过是寄养在高家罢了……”
    天冬低垂着头,细细地回道:“高家出事之时,又是高家家主亲口所说,慕容兰心年幼,自然也就信了,不过虽是相信,她到底不曾忘记高家,这些年来,她每年都会在高家祭日当天,为高家上一炷香……”
    昭华公主翻看着手中的信封,沉吟了半饷,低声叹息道:“高家家主这份舍得的心境,令人佩服。”一句还君明珠,将孩子送给了慕容家。
    是怎样的境界,能让人在那个情况下,为孩子考虑好以后。
    如若没有这句话,慕容兰心将一辈子活在亲生爹娘惨死在面前的噩梦之中,也会沉浸在仇恨之中难以自拔,对她而言,慕容家再好,也是别人家,即便慕容家对她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
    天大地大,她终究是一个人,无处安身。
    可有了那句话,她成了慕容家的孩子,她的世界就全然不一样了,住在自己家中,有着疼爱自己的爹娘,那噩梦再恐怖,也终究会被温暖取代。
    昭华公主出了门,迎着风站立,两岸的风景如画,却皆不在她的眼中。
    良久,肩上多了一个温暖的披风,她唇角一勾,扭头见秦默安静的站在她身后,“你来了。”
    “嗯。”秦默低低应了一声,清润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公主可是在忧心慕容兄妹一事?”公主自查看了信件之后,就不曾笑过。
    “生了一些感慨罢了。”昭华公主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道:“秦默,如若我们是兄妹,你还愿与我一起?”
    “……公主说的情况,不可能存在。”
    “如若呢?”昭华公主紧逼一步,“你便权当此刻察觉到我们是亲兄妹,你愿意与我继续在一起吗?”
    秦默俊朗的眉头一蹙,似是当真在思索这个问题,良久,认真道:“若是以前,我不会与你一起,只会拿你当妹妹看待,坚决不会跨出一步,可若是现在得知……”
    他说着一顿,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清风吹拂,她发丝轻飞,只是一个浅笑,便让他沉醉,“若是现在,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动摇。”曾经他认为,爱一个人,就要万事为她考虑,为她筹谋好一切,做对她有利的事情,譬如觉得与她在一起不会有结果,他便不愿开始。
    可被公主驯化之后,他改变了观念,既然爱她,便该随着她的心愿,做她想做的事情,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哪怕和她在一起前途渺茫,可只要她想与他携手,他就不会退缩。
    这两者看似相似,其实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