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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一家人怕吓着袁宁,努力压下好奇,叫袁宁坐下吃早餐。早饭用完,门铃响起,沈姨开门一看,发现是个陌生老人,拄着拐杖,眼睛一片浑浊,见不到丝毫光彩。
    沈姨一怔,礼貌地询问:“老先生您找谁?”
    老人说:“您好,我姓谢。上次我的狗让你们家的两个孩子受了惊吓,我是来登门道歉和赔偿的。”人和狗都平安无事,老人不再慌乱,看起来比上回多了几分儒雅。若不是目光无神,这老人瞧着倒像个做学问的。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家不缺这点钱,但请让我替招福表达一下歉意。”
    沈姨自然知道老人的情况,做主请老人进屋。章修严带着袁宁出来会客,老人再三道歉,并给袁宁和章秀灵留了笔不小的赔偿。能住在这一带,家中自然不会缺钱,不想亲戚帮忙选的保姆竟是那样可怕的人。
    大概是觉得他死了,就能分他的钱吧。老人心中涌上一股郁气。
    他妻子身体弱,受孕难,他深爱着妻子,远胜于对子嗣的渴望。即使是妻子去世后,他也不曾动过再娶的心思。倒是那些亲戚整天为他介绍女人,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眼瞎腿瘸,人年轻姑娘为了什么跟他好?无非是为了钱,为了房产。
    这次出了事,算是让老人看清了一些人。他已经找律师立了遗嘱,一旦他不在了,所有的钱都会捐出去,绝不留给任何一个“亲戚”!
    章修严替章秀灵和袁宁收下老人给的赔偿。见袁宁在旁边欲言又止,章修严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袁宁一愣。明白章修严是在和自己说话,袁宁咽了口口水,小声问:“它还好吗?……就、就是那只狗狗。”那天之后他做了几次噩梦,醒来后有点害怕,但想到那天那只狗狗那么有灵性,袁宁又忍不住想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没想到袁宁不仅没怕,还主动问起招福的情况。他神色变得柔和起来。虽然他家中都是那种没良心的后辈,但世上还是有这种宽容又善良的孩子。
    老人说:“它洗了胃,虽然有点难受,但余毒清了,没什么大碍。招福平时很聪明也很听话,你要是愿意的话,过几天可以去看看它。”他给袁宁报了个地址。
    袁宁拿了本小本子,认真记下。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老人身上有种熟悉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和沈姨一起送走老人,转头看见章修严立在花园里看花,蓦然想起来了。
    可不就像昨天夜里的章修严吗?
    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袁宁懵懵懂懂。
    袁宁回了房,老实地写起时间表。他刚识字练字没几天,写起字来一笔一划、整整齐齐,所以写得特别慢,遇到不会写的字还得停下来查字典。
    折腾到孟兆过来,袁宁才填到早上十点。孟兆拿起袁宁写到一半的时间表,心中暗暗感叹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活得还不如个六岁小孩。
    孟兆说:“那今天我们就针对性地学学怎么做好一天的安排。”
    袁宁点头。
    孟兆说:“你继续写,我也做个自己的时间表,做完了给你参考参考。”
    袁宁高兴地接着往下填。
    两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把时间表做出来。袁宁对大学很感兴趣,对着孟兆的时间表一一问过去,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
    孟兆被袁宁的好奇与崇拜弄得飘飘然,脱口而出:“以后你要是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我老师的培养基地去看看。那边正试着培养银耳、木耳、灵芝,也栽培着许多漂亮的花木。我还在另一个老师那勤工俭学,他那边养了很多奶牛,在研究优质奶。”
    袁宁心驰神往。
    他从小就不习惯和人打交道,更喜欢和动物、树木在一起,给它们都起一个名字。
    小时候住在村小里,那里头的每一棵树他都认识,每一个蚁窝袁宁都认认真真观察过。
    后来到了二婶家里,二婶养了猪,也养了鸡鸭,还有一头特别漂亮的鹅。袁宁还记得那鹅冠子特别红,叫声也特别响亮,能帮他们把一群鸭子赶去池塘觅食。二婶把它送去奶奶家宰了的时候,袁宁难过了很久,甚至暗暗觉得奶奶是坏人。
    听到孟兆说可以带他去看那么多花木和动物,袁宁别提有多高兴了。可很快地,袁宁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以前他在二婶家就不敢随便出门,怕给二婶惹麻烦,现在住在章家他更不能出去了。
    袁宁说:“我不去了。”
    孟兆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个不切实际的提议。他干巴巴地安慰:“以后总有机会的。”
    袁宁点头,送孟兆出门。
    远的地方去不了,近的却可以去,傍晚袁宁就在章修文陪同下去拜访老人。
    老人眼睛不好,品味却不差,家里有台老式唱片机,播着上世纪的钢琴曲,整栋房子的装潢也都像来自上个世纪。
    章修文啧啧称奇,好奇地到处张望。
    保姆被抓了,老人只能和以前那样从医院请了专业护工,日常家务则直接让家政公司派人过来解决。
    给袁宁两人领路的正是家政公司的人。袁宁跟在章修文后面往里走,前往后面的花园找老人。
    老人双眼看不见,行动不便,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袁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大狗招福给吸引住了。招福洗了胃,又吃了药,精神不是很好,趴在木质的后阳台上晒太阳。外面是青青的草地,每周都有专业人士定期过来打理,所以草长得齐齐整整,恰好可以给招福在上面打滚玩耍。
    袁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老人家里真不错。他眼睛盯着招福看,见它一动不动地趴着,又想起孟兆说小孩可以和动物们沟通,不由小声问老人:“我可以和它说说话吗?”
    老人点头。
    袁宁蹲到招福面前。他本来就矮,蹲下就更矮了,正好与招福的视线平齐。
    袁宁眼也不眨地与招福对视,觉得那双眼睛想黑色的宝石,莹莹发亮,特别漂亮。真黑呀。
    章修文被袁宁的大胆吓了一跳。那么大只狗,他居然敢走那么近,还蹲到那大狗面前!章修文肩负着保护弟弟的职责,开口说:“宁宁你别走太近!”
    袁宁说:“它不想咬人的。”袁宁还小,声音难免有些奶声奶气。他没动,只是小心地询问招福,“我可以摸摸你吗?”
    招福眼皮合了合,又张开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袁宁手背。
    袁宁被那热热的、软软的狗舌头一舔,觉得整个脑袋都微微发麻。很快地,他又“听懂”了招福的话,招福对他说“谢谢”!招福在感谢他呢!
    这新奇的感觉让袁宁高兴无比,但又有点儿遗憾。
    如果他早知道小孩子可以和动物们说话就好了!他可以和村小那头大黄牛聊聊天,也可以和大鹅好好说话!
    袁宁得到招福的首肯后摸了摸它的脑袋。
    老人让人从外面买来了茶点,用来招待袁宁和章修文。袁宁和章修文乖乖洗了手过去尝了尝甜茶,又尝了尝甜点,与老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表示要回去。
    一直趴在一边的招福站了起来,跟着老人把袁宁他们送到门口。袁宁正要离开,又感觉招福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他蹲下,再次摸了摸招福毛茸茸的脑袋。等听完招福的话,袁宁愣了愣,认真地点头答应。
    招福说,它的主人很寂寞,那些亲戚又只惦记着它主人的财产,请他多来看看它主人。
    真是只好狗狗。
    袁宁看了眼陪着自己过来的章修文,发现章修文不像听到了招福说话,喉咙动了动,什么都没提,跟着章修文回家。
    吃饭的时候,章修文还是坐在袁宁旁边。
    袁宁吃得差不多了,抹干净嘴巴,喝了口水,才小声和章修文说话:“三哥,以后你能多陪我去看招福吗?”
    章秀灵是不能陪袁宁去的,那天章秀灵被吓坏了,短时间内不肯再见到大狗之类的生物。对于活泼热情的章修文,袁宁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他很羡慕章修文的开朗性格。
    章修文说:“好啊!我对那位谢爷爷收藏的唱片很感兴趣。今天听的几首曲子都是很难找到的呢!”
    袁宁高兴地说:“谢谢三哥!”
    章秀灵吃醋了:“宁宁你也被这家伙给骗了!”
    袁宁迷茫:“啊?”章修文骗了他什么?
    章秀灵说:“其实这家伙很可恶的,每次都能把别人的朋友抢走!”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别人!这家伙才刚回来两天,就把袁宁给收买了!章秀灵哼了一声,“宁宁下次我陪你去!”
    章修文挑挑眉:“你不怕了?”
    章秀灵不甘示弱:“我才不怕!”
    章修严淡淡开口:“食不言,寝不语。”
    章秀灵、章修文齐齐噤声。
    袁宁也不敢说话了。
    章修严点名:“袁宁。”
    袁宁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
    章修严说:“吃完了?”
    袁宁点头。
    章修严再问:“时间表写完了?”
    袁宁再点头。
    章修严喝完最后一口凉白开,看了袁宁一眼:“你等下拿过来,我在房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嘻嘻嘻新弟弟爱跟我玩!
    姐姐:起开!我要和弟弟玩!我先见到弟弟的!
    大哥冷漠脸:无聊。(面无表情地转向宁宁)到我房里来。
    第11章 灵泉再现
    袁宁第一次进章修严房间。
    章修严房间像大人住的,没有玩具,没有海报,没有唱片,一个十几岁少年应该沉迷的东西统统没在他房间出现。
    书桌旁的书报架上摆着每个月订的杂志、报纸,大多是财经、政界相关的,看着都有翻阅痕迹,可见章修严都看过。房里的主色调是黑白两色,感觉有点老成,但简单整齐,一看就是章修严这样的人会住的。
    袁宁瞄了几眼,很快被墙角一株绿植吸引。那是株蔫答答的含羞草,已经长得挺大了,但看着很没精神,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袁宁盯了它一会儿,发现它叶子微微张开,似乎也在偷偷瞧他。
    大哥居然会养这样的植物啊!
    章修严注意到袁宁的目光,心脏深处抽痛了一下。这东西,果然很吸引小孩吧!章修严说:“这是含羞草。”
    袁宁好奇:“为什么叫含羞草?”
    “因为你一碰它,它的叶子就会合上。”章修严回忆着含羞草的习性,“晚上它睡觉时,也会合上叶子。”
    “大哥懂好多!”袁宁由衷赞叹。
    “你四哥种的。”章修严垂眸盯着那没精打采的叶片。没了种它的人,它也没了初时的精神气。
    袁宁一怔,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他不敢看章修严,因为章修严四周好像笼罩着浓浓的悲伤。那团黑黢黢的悲伤把章修严裹在里面,谁都靠近不了。
    袁宁在含羞草前蹲下,无声地问:那个四哥,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含羞草羞怯地把叶子张得更开一点。它告诉袁宁:“对啊,他很好,动作有点笨拙,但总是小心翼翼。别人听到我的名字,都会好奇地来碰我的叶子,他却说‘它是害怕陌生人的触碰吧!’‘它总是要防备地合起叶子,多难过,多累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袁宁怔怔地看着含羞草。以前爸爸妈妈不在,他也爱和花草树木说话,但是它们从来没有回应它!
    现在不仅狗狗能和他说话,含羞草也可以吗?
    袁宁把章修鸣的事告诉了含羞草。
    含羞草难过地合起叶片,伤心地哭了起来。
    袁宁手足无措。他说:“大、大哥也很难过。你看着好像不太精神,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含羞草微张叶片,看着袁宁。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停止哭泣:“这个盆子,太小了。我的根都盘在了一块,很难受,所以我长不大,也没精神。你可以让人帮我换一个盆吗?我要好好长大,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