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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当然,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乌克兰美女后面几年都绕着他走的事实。
    许多快要崩溃。原本程安东跟小秋这一对已经是电影独无仅有的糖,现在变成香醋油辣椒,不是那个味儿啊。
    冯峰破罐子破摔:“就是我了。我压根就没找演程安东的演员。节约成本,懂不?我剩下了一个演员的预算。哎,许多,你也别浪费了。你自己挑挑,看哪个角色你能发挥。省不下你的片酬,起码能省一个人的食宿费。”
    许多表示,灰常灰常地不想理他,身心俱惫。
    许婧跟许宁在边上排练时,还算顺利。主要是许多怕她姐紧张,写的戏份都是非常熟悉的生活场景。烧饭啊做菜,打扫卫生洗衣服,这些许婧几年前天天经历的生活,做起来顺手的很。
    可镜头一扫过,许婧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说话都磕巴起来。
    冯峰上前给她说戏,安慰她,让她别紧张。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许婧更加不知所措了。一场简单的小秋在厨房准备午饭,程安东过来问怎么用洋火的戏,愣是拍了两个多小时。到后面,许婧人都恍惚了。
    许多看这样不行,还是安排隐形摄像机吧。她姐不面对镜头,排练话剧的模式,演的还挺自然的。
    冯峰郁卒,为啥许婧小美人一见他就忍不住要笑。难道看到他这般玉树临风的青年俊杰,不该是面红耳赤,心如鹿撞嚒。不过美女就是美女,春风十里不如你的笑。
    许多一见冯峰那乐淘淘晕乎乎的表情就忍不住磨牙。你个不要脸的冯峰,假公济私到这份上,也是够了。她要限制剧本,程安东到死都没牵过小秋的手!
    就该这样,《山楂树之恋》里,男主牵着女主过小溪,还是两人拿着树枝的两头。到她这儿,这种场景都可以直接切掉。
    好容易第一场戏过了,冯峰看了回放,觉得还算满意。
    第二场戏更简单,是当天晚上,小秋的父亲喊程安东一起到家里吃饭,算是给他接风洗尘。这个朴实而倔强的老人,把家里所有准备卖了换盐的鸡蛋全让小秋炒了。可这最高规格的待客宴上最好的一道菜,却因为炒鸡蛋缺盐少油,分外难以下咽。
    这场戏隐含了电影想要表达的无奈,你所能付出最好的,依旧距离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标准相去甚远。爱情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从未有爱情能够真正战胜生活。
    餐桌上,小秋的父亲一直在招呼程安东多吃点儿。程安东却对这还带着腥气的炒鸡蛋食难下咽。他从小就不爱吃鸡蛋,不喜欢那股味儿。小秋的父亲却不由分说地将一整盘鸡蛋全倒在了他的碗里。
    程安东无可奈何,想把鸡蛋分给这家的两个孩子。冬哥儿眼巴巴地看着鸡蛋,小秋却抿嘴笑了笑,牵着弟弟往外走,一路上哄劝,明天就给他抓知了蛋炒了吃,那个更香。
    小秋的父亲是场务。跟着冯导拍戏,就得有随时客串各种角色的思想准备。这人其实年龄不大,刚过三十,但长得老相,非常适合客串各种主角的爹。
    桌上的主角是小秋的父亲跟客人程安东,家里的妇孺,按照当地规矩,上不得待客的桌子,只能端着碗,挟点上桌菜剩下的边角料,在灶膛后面吃。
    场务也算是老龙套,入戏极快。他跟冯峰这场戏拍的笑点十足,一个热情固执,一个有苦难言。冯峰端着一碗鸡蛋,蝎蝎螫螫地挤到灶膛边上,企图将鸡蛋推销出去。
    小秋正就着马齿苋干扒红薯饭,闻言抬头,抿唇一笑。别说冯峰,吃瓜群众许多都看呆了。老实说,她现在越看她姐越好看。于是冯峰这头大野狼越发的其心可诛。
    摄像将镜头拉得老长,捕捉到了这一幕特写。小秋与红红的少女美隐含了这片天地的自然美。
    这场戏拍完了,许婧又在炒鸡蛋里加了醋跟盐,重新热了热。至于干巴巴的马齿苋干则加了肉丝炒,放了蒜片跟红辣椒,香气四溢。
    冯峰叹口气,瞅着许婧道:“你就是那小仙女,吹一口仙气,那么难吃的东西,现在就成了美味佳肴。”
    许婧非常老实:“那是因为有调料有肉。”
    第342章 乡村剧组
    冯峰被噎到了, 说话这么实诚,跟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一样的梗人。不过,看着许婧水灵灵的小脸蛋,冯导就毫无原则地原谅了她。人家这是单纯明净。
    吃完饭,原本要收工各自回去休息了。但是冯峰演上了瘾, 非得让许多临时再给他跟许婧, 噢, 不, 是程安东跟小秋月下散步的戏。
    许多冷眼以对:“导演,考虑一下时代背景。还月下散步,那是耍流氓搞破鞋。”
    冯峰不哈许多的颜,对她毫无自动原谅的点, 眉一横眼一瞪:“聊天, 行了吧!家里来客人, 小秋怎么着也得给人收拾收拾房间。”
    许多驳斥:“谁家也没大晚上的,让小闺女给个大老爷儿们收拾房间的道理。按照小秋家里的习惯,肯定是程安东来之前, 房间都拾掇出来了。”
    冯峰翻白眼:“那你怎么不早说,今天下午完全可以把这场戏也给拍了。”
    许多微笑,再微笑:“这种事情, 一般由小秋收拾,但跟他介绍情况的人,是小秋的娘。”
    冯峰默默看了眼临时被拉来演小秋娘的本地村民。反正也没台词,整场戏就端着碗在灶膛后面默默吃饭。呃, 大婶的美,原谅他,年少轻狂无知浅薄,欣赏不了。
    许多在边上补刀:“没啥,让您跟大婶多接触接触。程安东不是多年以后独坐时会想,小秋现在怎么样嚒。看看大婶就知道了啊。”
    冯峰看看许婧水灵灵的小脸蛋,再看看大婶的满脸褶子的模样。忍无可忍:“行了,你别忽悠我。导演我也是有亲妈的。这得看基因吧,我家两个太后走出去人都得说是我姐。”
    许多冷笑:“重点靠保养。什么样的美人,都禁不起岁月与生活的糟蹋。女人的生活状态,都清楚地写在她的脸上。”
    冯峰气了个倒仰,指着许多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他气急败坏:“许多,我警告你,你得尊重导演。我不管,赶紧的,写戏,今晚我得拍程安东跟小秋的单独相处。”
    许多也不好真跟他硬顶。导演毕竟是金主,她姐跟她弟的片酬还在他手上捏着呢,她的剧本还没成形呢,得尊重主顾的意见。
    她趴在桌子上,拿着笔记本开始写夜戏。此地昼夜温差大,到了深秋得笼火盆。程安东不会弄,糟蹋了一盒洋火又呛了个半死,还是小秋过去帮忙。
    这段戏完全不用演,全靠冯导本色发挥。他除了小时候玩擦炮祸害他爹以外,真没自己擦过火柴。住酒店时,那种特质的火柴他挺爱收集的,纯粹为了装逼。
    许多看他呛得死去活来,顿时自豪于自己的角色。哼哼,我充分尊重导演,尊重电影艺术,我不折腾死你才怪。
    她现在看开了,反正冯峰身为导演非得插一脚谁也拦不住。他这样的,从颜值角度上讲,总比杨子硬是演《天仙配》要顺眼的多吧。
    许多干脆顺着冯峰的个性改了程安东的人设,从沉稳成熟温润如玉变成善良、逗逼、看似各种不靠谱实际上也是各种不靠谱的天真青年。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各种稳重诚恳的特性,她改给了这部戏的男主,一手导演了红红悲剧的男知青。
    这也算是一种外表与内在的对比吧。
    小秋带着冬哥儿过来帮程安东生火。
    许宁今年已经窜个子,怎么着也不能缩着脑袋弓着腰演十一二岁的灵秀小少年。那个年代孩子发育晚,不能拿现在的标准对比。许多干脆将冬哥儿改写成一个有点儿傻愣愣的男孩子,小时候发烧影响了脑子,所以智商有点儿捉急。
    这也是条暗线。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善良美好的小秋终将会被父母为了唯一的儿子所牺牲。
    程安东带了很多书。他母亲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培养出了程安东爱读书的生活习惯。小秋好奇地看了一眼,程安东立刻热情洋溢地跟她介绍自己的书,还主动提出要借《母亲》给小秋看。
    小秋摆摆手,谢绝了。
    其实这处原先是有台词的,但因为晚上光线问题,这边又不好装隐形摄影机。对着镜头,许婧说不出来话。最后干脆就变成了沉默微笑。她到现在唯一的一句台词还是背着镜头烧火时跟程安东交代生火的注意事项。
    逗小秋说话算是程安东初到此地第一件引起他兴趣的事。他把下乡插队视作采风,并没有扎根农村的想法;最后被家人催促着离开时却恋恋不舍。反而是电影的男主角,一开始揣着颗火热的心,后面想法设法迫不及待地逃离。
    许多现在开始喜爱她的这个故事了。她选择了新的叙述角度,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去描述他们的故事,冷静到冷酷,通篇采取白描手法,不刻意渲染任何东西。不管冯峰最终把它拍成什么样,起码剧本怎么写,她有掌控权。
    整组人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钟才收工各自回住处歇下。许家姐弟的住处跟冯峰连在一起,中间院子用石块垒起来隔开。听说分别是两兄弟的家。
    冯峰跟摄影师他们住的那一家夫妻俩都出门打工了,有个三岁的孩子留给老人照顾。许家三姐弟住的这边是大儿子家,家里是女主人带着个五岁的小姑娘。
    许婧出于寒暄,随口问了句:“大嫂,你怎么不出去打工啊。囡囡刚好有爷爷奶奶照顾。”
    这句话引起了大嫂的怒气,她朝窗户外头呸了一口,恨声道:“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我家小妮儿又聪明又懂事,没那个带把儿的差了什么。我才不把我姑娘给两个老不死的糟蹋呢。我姑娘自己走路还不稳当,居然让她去塘边上给那个龟孙子洗尿布。”
    许家三姐弟都尴尬了。交浅言深,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听这种家庭阴私。
    许多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问大嫂厕所怎么走。
    这里的厕所还是用尿桶跟马桶。大嫂做事麻利,收拾的干干净净。
    三姐弟分占了主卧室跟次卧室,大嫂则带着闺女去邻居家跟同是留守家庭的朋友合住。每天早上过来再过来给他们做饭。
    被褥虽然半新,但明显刚拆洗干净又晒过。睡在上面,相当绵软舒服。许多跟陈曦打电话,说了没两句,陈曦就只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了。
    可怜的多多,今天肯定被折腾的够呛。
    陈曦也不挂电话,就这么一路听着她的呼吸声回家。
    司机这回更惊讶,哟,小老板今儿怎么不心疼那个小姑娘了。居然一直都没挂电话。虽然他没说话,那也肯定是在听对方说话啊。
    许多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连黎明破晓雄鸡叫都没能影响她的好睡眠。还是大嫂过来烧好早饭,敲门招呼她们可以上桌吃了。她才在她姐的帮助下完成了穿衣服的工作。嗯嗯嗯,她死不要脸又矫情了,抱着她姐不让她起床。
    许婧哭笑不得,好好哄了半天,许多才磨磨唧唧的翻身下床。她打着呵欠站在房间里伸懒腰。大嫂将兑好的洗脸水端过来,喊她洗漱。
    这回许多总算知道“丑”字怎么写了。她终于羞耻了,期期艾艾表示不用这么麻烦的,她自己来就行。
    大嫂却表示没事儿。给她做这些事,她心里头痛快。她拉着女儿指着许多道:“妮儿,好好像这个姐姐学习。将来你也写书,写电影,让他们好好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许多羞耻更甚。她她她,何德何能,给小姑娘当榜样。万一把人家好孩子带歪了怎么办。
    大嫂准备的早饭相当丰盛,白粥里头掺了玉米碴子,又香又软。配菜除了当地的产的高杆白菜心腌制的香菜外,还有香辣小鱼干跟萝卜干炒鸡蛋。
    许家三姐弟喊大嫂母女一块儿上桌吃,大嫂却表示邻居家饭已经烧好了,等她俩过去才好开饭。
    那个小姑娘笑眯眯的,眼睛在桌上的鱼干上一滑而过。没等许婧挟了鱼干送到她嘴里,大嫂喊了声“妮儿”,她就抿嘴一笑,跑了。
    许婧突然感慨:“其实冯导找大嫂母女演昨晚的戏更合适。”
    许多差点儿没被呛到。姐,你来真的啊。别开玩笑了,要真是对着大嫂的脸,导演会发疯的。
    姐弟三人吃罢早饭,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导演。
    冯峰从对面溜溜达达地过来,看到他们桌子上没吃饭用纱罩罩住的早餐,忍不住龇牙:“这差别待遇的。我们那边的老太抠唆的厉害,就给他孙子煮了个鸡蛋。不行,明天起,我要把伙食包在这边。真当我蠢啊,老子花钱还点不到菜。”
    许多连忙制止,导演您别闹了啊。咱们外来人口,不要轻易涉足本地家庭纠纷。大嫂明显跟公婆关系紧张,再多出这么一桩事当导火索,保不齐得闹炸了。
    冯峰还是不高兴,他虽然爱满天撒钱,但平生最恨别人不加掩饰的忽悠他。加了掩饰他没发现的那就当不存在吧。
    许宁在边上听了半天,冒出一句:“发火吧,你大发雷霆一次,说不定就能镇住他们了。想挣钱的人家多了去,不行换一户人家住就是了。”
    冯峰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许宁,然后看看许婧跟许多,嘀咕了一句,三姐弟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冯峰风风火火地回去,招呼摄影师等人收拾行李,掏出六十块钱往桌上一拍:“行了,咱们好聚好散。昨儿晚上的住宿费,如数奉上。”
    房东老两口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冯峰不撒手:“这干嘛呢,导演,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嚒。”
    冯峰冷笑:“我可不虐待我自己。”
    一早就有人等在冯峰等人的暂住地想要混个脸熟,找点儿活计干。听到冯峰跟房东吵架,立刻就有孩子飞奔过去给老支书报信。
    老支书拄着拐杖过来调停,冯峰控诉了被褥不知道多久没晒过,湿哒哒的一股怪味道。早饭吃的那叫什么,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逮着只羊死命薅毛啊,他可真没想到这个村的人是这样的。
    旁边人都等着冯峰从这家撤出来呢。狼多肉少,大家也指望着靠剧组挣上一笔钱,反正也没什么支出成本。
    冯峰最初选择这兄弟俩的家,就是考虑到不放心三姐弟晚上万一有事,离得远照应不上。
    老支书调停了半天,最终结果是不搬。但房东老两口必须给他们换上新被褥,然后早饭在隔壁老大家包伙,伙食费是每天二十块。因为他们几个大老爷儿们吃的多,所以原本在这家定下来的标准是包早餐住宿费一天六十块钱。相应的,现在老两口每天能到手的住宿费只剩下四十块了。
    许婧被那“四十、二十、六十”绕的头晕。大嫂却拉着三姐弟回屋,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晚上想吃啥啊。别吃大锅饭了,回来吃,大嫂给你们做。”
    三姐弟连忙推辞,他们可不想被真当成跟大嫂一国的。不过是短期住宿,真没必要牵扯到人家的家庭矛盾中去。
    冯峰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许多,你给我出来,别磨叽了。今天两组汇合,拍大场面。你也上去凑个人头吧。”
    许婧先从屋里探出头张望。
    冯峰立刻笑成了一朵风中摇曳的波斯菊,冲着许婧,声音低了三个度不止:“许婧啊,今天你就跟在人堆就行。不紧张,你看不到镜头的。”
    许多翻白眼,这看脸的世界,是多么的残忍而直白。
    一个摄制组的人,浩浩荡荡地朝村口出发了。村民们也跟着,身上都穿着下地干活时才穿的,按照导演要求,必须是家里最破烂的衣服。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别扭,觉得丢了自己村的人。负责挑选群演的副导演不耐烦了,直接丢下一句,他们不愿意演,隔壁村也有人。这一下,村民们才不得不照着要求办事。
    许多身上穿着的也是大嫂翻出来的旧衣服,上身有点儿大。但这种不合身恰好符合时代特点。她的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看上去特别呆。
    冯峰一见她的新造型就乐坏了。这种直愣愣的傻乎乎的气质,真有时代特征啊。他又开始撺掇许多演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女知青的角色。被许多断然拒绝了,她现在光赶剧本就赶的生无可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