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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翌日,应了沈修颐回沈家之事。
    沈修颐乐得掉了手中的笔头,彼时正提笔给祖母和父亲写信,离家多日,知晓他们惦记珙县这边的事,便恰好提及云卿会同他一道回京。
    “云卿,祖母定会欢喜得连开几天戏台子。”沈修颐封好信笺,吩咐亲近侍从送去驿站。
    孟云卿让安东一道前去,正好领路。
    沈修颐便嘱咐她不急,将珙县的事打点好再走。孟云卿点头,这一趟离开珙县,怕是一时半刻都不会回来,要准备的东西其实不少。
    至少离开珙县前,她要去趟城南同冯叔叔道别。
    冯叔叔对孟家多有照顾,光是前些日子置下的田产铺子就替她填了不少银子,她无以为报。
    再者,在珙县,她近亲的长辈并不多。
    冯叔叔当时想让刘氏收养她,无非是担心她日后无人照顾,冯叔叔替她操心不少。现在沈家的人来寻,究竟是母亲的娘亲人,论亲属也胜过当时的刘氏多少,她是想让冯叔叔知晓。
    冯阔也确实为她高兴。
    姑娘家,理应同族中亲人一处。留京中也好,日后有家人张罗,寻门登对亲事,和和美美,也带回珙县来给老夫看看。
    孟云卿便是陪笑。
    末了,冯阔又道:“只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不比珙县,若有不习惯的,再回珙县就是了。孟府我会让人帮你打点。”
    孟云卿从善如流。
    辞别后,冯阔一路送至很久。临上马车,孟云卿又让安东扶下,行大礼拜别。
    冯阔欣慰一笑。
    ……
    冯府回来,又花了四五日在处理府中剩余事务。
    置下的田产和铺子,有冯叔叔帮忙盯着,她不担心。
    至于孟府,她若离开珙县,府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同沈修颐商议,只留了阿四和一个能干的老妈子。平日里照看打扫,有事捎信儿来京中即可。
    安东和娉婷,她是要带去京城的,其他人便分了些银子,让大家回家安生。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思来想去,可供带走的就更少。
    一年四季简单的衣裳,几件还算拿得出手的首饰,以及娘亲留下的一套煮茶的器具。
    再有便是珙县的特产。
    珙县盛产糖类,蜜饯远近闻名,老人家该是喜欢的。一样口味挑了一些,便占到她一半的行礼之多。
    “云卿有心了,祖母一向喜欢甜食,见了定会喜欢的。”沈修颐心底澄澈,却也不说透。
    珙县到京中至少一个半月路程,四月里天气就开始回暖,等到了京中,蜜饯怕是多半都不能用了。平素运往京中的蜜饯,都是走的官家驿站,快马加鞭连夜兼程送达的。
    她费了不少心思,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光是这份心意,已是难能可贵,祖母欢喜都来不及。
    ……
    转眼到了四月十六,家中事宜都处理妥当,便准备在明日离开。
    娉婷一面收拾,一面感叹:“姑娘带的东西太少,去了那边会不会用不惯。”
    孟云卿认生,有时同爹娘外出留宿,到了夜间便睡不着。后来若是再有外出,都会让娉婷戴上习惯的枕头和贴身的薄被。
    娉婷免不了担心。
    京中本就陌生,姑娘带的东西又不多,怕到用时又缺,一时又寻不到。
    孟云卿低眉莞尔:“沈家不同孟府,我们也不知道有何忌讳,还是不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等到了京中入乡随俗,再置些也好。”
    娉婷恍然大悟,沈家想来也是京中大户人家,日后要在沈家常住,姑娘若是连枕头和薄被都带了,保不准旁人还以为姑娘娇气不好相予。
    再则,京中的姑娘小姐们习惯许是与珙县不同,当是到了京中才清楚,再置不迟,免得遭人笑话。
    一时间,主仆欢声笑语,这一宿过得也快。
    ……
    沈修颐来时就有两辆马车,正好匀出一辆给她,毕竟路上时日不断,分开马车方便些。
    于是安东驾车,她就同娉婷一车。
    沈修颐有时会上马车,同她说话打发时间,多半都是在聊家中之人。
    也由得如此,孟云卿才错愕了解,过往她一直不曾知晓的沈家,便是京中享有赫赫盛名的定安侯府。
    而她的大舅舅,也就是沈修颐的父亲,正是当今朝廷的顶梁——定安侯,沈万里。
    第011章 尴尬
    前一世,孟云卿大多时候都在坪州,对京中的人事并不熟悉,宋景城更鲜有同她提起。
    说到底,她近乎对朝堂政事一无所知。
    但定安侯府,她从宋景城那里听到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大致都是定安侯权倾朝野,与冯国公分庭抗衡种种。
    沈家是京中的高门邸户,燕韩的豪门贵族,而定安侯沈万里,竟会是沈修颐的父亲。
    孟云卿一时怔忪。
    前一世,宋景城绞尽脑汁,削减脑袋都想要巴结定安侯府,竟然就是母亲的娘家——沈家。
    而后来,因为定安侯攀附不上,又退而求此次拜入了工部尚书顾宁的门下,得了顾宁的青睐。
    孟云卿忽觉命运的讽刺。
    “姑娘,吃个橘子吧。”娉婷将好剥了个橘子给她,她尤其爱吃橘子。
    “等过了咱们埔郡,橘子就不那么甜了。”
    埔郡在燕韩西南部。
    珙县是埔郡的南边的小县城,所以盛产糖类和蜜饯。
    “刚才听安东哥哥说,再有两日我们便可出埔郡了。出了埔郡,京城要再往东走,穿过于江。过于江就得走水路,要坐好几日的大船呢。”
    娉婷终究是小姑娘心性,没有坐过大船,便期待得很。
    孟云卿就想起前世时,她晕船晕到不行,一连几日在船舱内吐得一塌糊涂。
    等过了于江,还头晕目眩了两日,委实遭罪。
    眼下,哪里还会有半分期望之色?
    孟云卿不禁摇头:“等到了前面的镇子,你先让安东去买些晕船的药回来再说。”
    娉婷噗嗤笑出声来,“原来姑娘是怕晕船呢。”
    孟云卿无奈得很:“等你试过就知道了,快去,送些橘子给表兄那里。”
    娉婷乐呵呵应好,“这就去。”
    这几日同行,娉婷都同沈修颐也熟络了许多,一口一个表少年,甚是乖巧伶俐。
    沈修颐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言行举止都比同龄人沉稳有礼,孟云卿料想,沈家的家风肯定严苛,循规蹈矩。
    爹爹和娘亲自幼都待她宽厚,她不愿意学女红就不学,她喜欢煮茶就让她花多数的时间在煮茶上,无拘无束。此行若是去了沈家,需得谨言慎行,讨家中长辈喜欢。
    ……
    等孟云卿收起思绪,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怕是到陶镇了。
    孟云卿掀起帘栊,恰好见到沈修颐在同守城的士兵交涉。
    陶镇又非重镇,孟云卿记得前世途径时并没有重兵设防,但那是燕平六年的事,眼下是燕平三年,早了三年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端。
    马车都在排队接受检查,过检后才能入城。
    孟云卿尚在猜测,就见娉婷快步上了马车:“姑娘,听说陶镇前些日子山贼为患,朝廷派了不少官兵来剿匪,所以才在城门口设了检,怕有浑水摸鱼之徒。”
    原来如此,孟云卿放下心来。
    既是排查山贼的,与他们倒是无碍,以沈修颐的身份,想是很快便会放行。
    思及此处,就见沈修颐往这厢走来。
    孟云卿拢了拢眉头,只见方才和沈修颐攀谈之人,身高约有八尺,年纪四十上下。身材挺拔魁梧,一身戎装铠甲,目光中有军人特有的坚毅。
    见他看过来,孟云卿放下车窗上的帘栊。
    片刻,沈修颐就上了马车:“云卿,没想到这里遇到京中的长辈,下来打声招呼。”
    京中长辈?
    饶是心中疑惑,孟云卿还是应好,跟随沈修颐下了马车。沈修颐行事得当,他让见的长辈,定是在朝中与沈家交好。
    “付三叔,这就刚才同你说起的表妹,孟云卿。”
    沈修颐说完,孟云卿就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她看来。对于官兵,她向来都是有些怕的,对方这番打量她,她更有些不敢直视。
    恰好沈修颐朝她开口,她顺势转头。
    “云卿,这位就是神机营的付云,付将军,此番奉旨来陶镇剿匪,快叫付三叔。”
    “见过付三叔。”孟云卿从善如流,低眉福了福身。
    谁知半晌,都听不到对方动静,孟云卿不禁瞥目,恰好看到沈修颐也一脸尴尬,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她抬眸,付云又忽得开口:“吓到孟姑娘了。”
    这袭话一出,孟云卿直接愣住。
    她是有些怕他,却不想对方如此直接,倒让她不知如何接话了。
    沈修颐正欲上前圆场,付云又开口道:“侯爷夫人姓楼,是金洲知府楼大人的胞妹。楼知府只有侯夫人一个妹妹,修颐,这位孟姑娘是?”
    一番话虽是对沈修颐说的,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孟云卿身上。
    孟云卿不知是何缘故,但被他这么看了许多,只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既已猜到,沈修颐也不隐瞒,“付三叔,云卿是沈芜姑姑的女儿,祖母让我来接云卿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