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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也善
    「唔…」广英杰睁开双眼,他脑袋混乱不清,像是被人从身后重重打了一拳
    广英杰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椅子上,全身有不知来由的疼痛,周边的环境虽然有些昏暗,但他认得自己是身在据点,他看到自己从便利商店带回的行囊遭利刃剖开,食物及饮料被凌乱的丢在地上。广英杰从模糊的记忆中,他想起自己成功从便利商店购买微波食品及饮料,经过漫长的步行,他已经顺利返抵据点,之后的事情就没有记忆了。
    「你忘记了吗?」周朋冷淡的声音从广英杰背后传来
    「周朋?」广英杰试着移动身体,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綑绑住
    「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周朋站在广英杰视线的死角,手里拿着步枪
    「这是怎么回事。」广英杰耐心、冷静的提问,他没有抵抗的动作
    「大家都死了。」周朋平静的回答广英杰
    广英杰仔细看了灯火黯淡的阴影处,散落一地的弹壳,大片风乾的血渍,倒地的尸体,更多的尸体堆叠在角落,广英杰认出了那些尸体都是来自自己熟识的队员,他迅速观察据点的砖墙及尸体倒地的位置,广英杰冷静排除据点遭受攻击的可能性,他从尸体上贯出脑后的窟窿、染血的枪口,广英杰理解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队员们选择了饮弹自尽,他们每一个人都开枪杀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广英杰再问了一次,他依然没有要抵抗的意思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周朋声音渐渐失去稳定「大家都死了,兰、伯利维、庄师兄弟,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
    「他们已经死了。」广英杰注视着队员们的尸体,缓缓闭上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周朋怒吼一声,扣下扳机,清脆的响声击了空,枪膛里面早已没有子弹「为什么…为什么…」
    广英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他听见身后传来周朋无力的啜泣声,他不晓得为什么周朋没有杀他,广英杰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当自己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死在队员手上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去找了范腾。」广英杰低下头,开始讲起结训那天发生的事情
    宣布测验失格后,所有人都失落的回到寝室,广英杰一个人装备都没脱,怒气冲冲的追进范腾的办公室,范腾看见手里端着装有实弹步枪的广英杰,一点都没有愤怒或惊慌。
    范腾自顾自的坐在办公椅上,伸手指示广英杰也坐着,广英杰牢牢持着步枪,没有顺从。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为什么还要宣告我结训失败!」广英杰不满的质问着
    「保零总队是一个团队,不是一个人,就凭你一个人完全任务,没办法符合我们的作战需求。」范腾不疾不徐地说着
    「依照我们的战斗能力,就算不完成这项任务,他们也都可以符合需求,就算你找遍全军,也找不到战斗能力比我们优秀的人!」广英杰自满的怒斥
    「是的,论战斗能力来说,你们的确是军中最顶尖的实力。」范腾同意的点点头,但又立刻提出质疑「但是心理状态呢?你们的心理状态能负担任务带来的庞大精神压力吗?」
    「心理状态?」广英杰不理解范腾言中所指
    「你知道周朋有很严重的失眠问题…兰会在洗澡的时候缩在角落哭泣…伯利维甚至有自残的倾向,他会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用金属片划破手腕。」范腾逐一念出队员们的问题
    「不可能…他们的精神病都已经痊癒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没病了!」广英杰踢了椅子一脚,他不相信范腾说的
    「是的,他们已经摆脱精神病的折磨。」范腾再次同意的点点头「但是人的心理状态不只受精神病的影响,他们每一个人都因为精神病產生了不可逆转的心理障碍…现在他们虽然外表坚强,但他们的精神就像摇摇欲坠的大楼,只要稍微一点大风,他们就会应声倒地…你觉得他们回到精神病院还可以支撑多久?」
    「我不相信你!你这个骗子!」广英杰举起枪对准范腾,手指已经抵住扳机准备击发「我应该杀了你,死掉的你会比现在的你诚实多了!」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已经视死亡为无物,就算你现在在这里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你也得不到任何东西。」范腾垂下眼皮,丝毫没有对广英杰的威胁產生恐惧
    「你…」广英杰手指不断的抽动,但内心有一股犹豫让他没有办法扣下扳机
    「整个受训队员,好像只有你没有这种问题,这令我很好奇。」范腾露出不怀好意地微笑「或许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现在的情况,让大家通过考试。」
    「什么办法。」广英杰瞇着眼将枪口收回,等待范腾的回应,现在对话的主控权回到了范腾的手上
    「你去把其他队员的任务完成,杀了他们房间里的那些人,每一个房间,每一个人,全部一个不剩的都杀死,我就可以允许你们通过测验。」范腾平静的提出这个血腥的提议,像是同意广英杰写其他同学未完成的考卷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这些人。」广英杰没有答应,他想要问出更多的情报
    「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你不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房间那一个陪你朝夕相处的人吗?」范腾嘴角微微上扬
    「我为我自己的利益杀人,我为我的目的杀人,我不想白白为其他人不明不白的利益杀人。」广英杰冷淡的回应
    「如果你真要知道,原因就是他们本来就应该要死,至于你…你可以在杀死他们后担任保零总队的队长,你拯救了本来要在精神病院老死的队员们,他们获得了重生,并且会一直感谢你,我也不用再找一批精神病患重头开始训练。」范腾讲到这里,无法克制地笑了出声「杀一个人可以解决这么多问题,事情不是简单多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会遵守诺言。」广英杰质疑着范腾的诚信
    「你们拥有顶尖的杀人实力,如果你觉得被欺骗,到时候再来杀我也不迟。」范腾冷笑一声「倒不如说…你如果不接受这个提议,我会比死还难受。」
    广英杰盯着范腾冷酷、平静的眼神,他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恐惧、畏缩、怯懦,他知道范腾说的是实话。
    广英杰的死亡威胁第一次起不了作用,他第一次遇到内外都欣然接受死亡的人,这是阅览无数生死、人命兴衰起落的人才会有的想法,即使把范腾杀了,他的尸体也不会有任何谎言。
    「好。」广英杰简短的回答
    「我等待你的好消息。」范腾给了一个意义深长的微笑
    广英杰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几分鐘后就带着更多的血跡回来范腾的桌前,范腾并没有发给他足够的弹药枪杀每一个人,有些目标还是广英杰用肢体绞杀的。
    范腾很满意,双手激动得想要鼓掌,又随即将这份兴奋压抑下来。
    「成为保零总队的队长只是开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共犯了。」范腾上下打量着广英杰,广英杰只是站着直挺,不以为然地盯着前方的空气,没有回话
    范腾如约定的将所有保零总队的队员通过结训测验,并宣布保零总队成立,广英杰看见队员们原本绝望死灰的脸庞,瞬间笑开了怀,他们围着广英杰喜悦的跳舞、欢呼,甚至有的感动得流下眼泪,歷经无数的失望及鄙视,他们证明了自己并非一文不值,这个世界又给了他们一次希望。
    「我以为…只要让大家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价值,大家就不会渴求他人的认同,我们就能走过精神疾病折磨索命的幽谷…。」广英杰垂头丧气,叹口气「精神病患杀手症候群让我们从精神疾病痊癒,但却没办法治好这个社会对我们留下的伤痕。」
    「你说谎…」周朋用枪口抵着广英杰,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这段时间我还能接到电话…为什么我还可以听到小笔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小笔还能跟我对话!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广英杰吞吞吐吐,语气间充满困惑「我起初以为是录音或是变声器…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自然了,一点都不像是电脑合成的…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谎!」周朋怒吼一声扣下步枪的扳机,金属的敲击声清脆响起,却没有火药爆炸的声音「你说谎…小笔还活着…你说谎…」
    「小笔已经死了。」广英杰低着头,面对身后不断崩溃痛哭的周朋,广英杰坚定的说出实话,他不想再欺骗周朋了
    周朋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他知道广英杰说的是实话,他一直都知道。广英杰开始沉默又漫长的等待,直到周朋渐渐安静下来。
    「我想知道真相。」周朋喃喃细语,广英杰却听得很清楚
    「我的左边口袋。」广英杰示意周朋从口袋中拿出东西
    周朋伸出发抖的手从广英杰的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灰发军人的背影,看起来和印象中的范腾很相似,照片中的他正走进一间老旧的民宅中,照片正面写着『做得好』三个字,周朋翻到背面,背面有着胶带撕下的痕跡,以及记载着一行位于北门市的地址,周朋对上面的地址很陌生。
    「这是…防空洞隧道尽头的仓库『犬舍』!这个角度是从围墙外的街道上拍的!」周朋睁大眼发现,照片是他和广英杰发现国安局第11处保存资料的仓库
    「这是范腾最后被目击的位置,就在『犬舍』。」广英杰冷静的回答
    「我们以前并没有机会离开围墙,你怎么拿到照片的?」周朋皱起眉头
    「我的线民。」广英杰简短的回答,内心也存有一丝疑惑
    「我从昨天就很怀疑了…为什么你会知道寧成的行踪,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巧合的计画,你却能完美执行…原来你是有线民。」周朋今天晚上已经听了够多来自广英杰的谎话「但是我们逃亡得这么突然,你还有什么人能够暗中支援你。」
    「这个人…」广英杰张开嘴欲言又止「这个人…就是莫映实。」
    「这…这怎么可能…」周朋听到映实的名字,瞬间震惊
    「让我猜…小笔的死也是映实告诉你的。」广英杰洩气的说
    「对…你怎么知道。」周朋脑袋不断地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到答案
    「莫映实这个女人,她知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广英杰开始解释
    广英杰第一次前往便利商店进行侦察任务并购买微波食品及饮料的时候,他扮演登山客的样子很自然,就在广英杰将所有的加热食品小心放入保温袋中,就在广英杰正要离开商店返回据点时,他在看见门外站了一个撑伞的女人。
    门外既没有风雨,也没有太阳,这女人不像是要购物,也不像是登山客,像是偶然经过的问路人,伞缘遮着女人的脸,广英杰没办法从店里看见对方的脸。
    女人像是在等人一样,站在便利商店唯一的入口旁,广英杰故作轻松的环视了店内环境,结果店里客人只有他一个,他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氛,但是快速思考下,广英杰还是选择故作自然的走出店外。
    「广英杰。」女人在广英杰踏出店外的时候,幽幽地念了他名字
    广英杰听见自己的名字,一瞬间决定将腰间的手枪拔出来,但他同时也认出了声音的主任正是莫映实,于是广英杰站在原地,手按在枪上,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是一个人来的。」映实面无表情的说着
    「为什么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广英杰低下头,没有看向映实
    「寧成明天早上会出现在距离据点20公里的山林温泉会馆…」映实自顾自的念着,完全无视广英杰的提问「只要你利用旅客的身分借住,你就能顺利接近寧成的身边,并利用在防空洞找到的警察制服,以躲避保零总队袭击的理由,将寧成顺利绑架。」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广英杰正要出言威胁映实,一转头却被映实的眼神吸引住,那是藐视死亡的眼神,广英杰知道接下来他要说出口的任何话,都不足让映实感到恐惧,广英杰眼前的这个映实已不是之前那一位娇柔软弱的女记者
    「我需要你绑架寧成,他最后是生是死我不在乎,但你一定要成功将他带走。」映实平静的语气,像是命令广英杰一样地说着「只要你成功,我就告诉你最想知道的情报。」
    「你才不知道我想要的情报是什么!」广英杰激动否认,但内心仍静不下已掀起动摇的心「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从你的命令…更好的问题,为什么我一定要相信你?」
    「你渴望对他索命…你却对他一无所知,我认为这笔交易很划算。」映实意有所指地提到某人,她对自己的提议很满意
    「你…到底是谁?」广英杰脑中闪过了范腾自信的表情,内心掀起一丝杀意,但眼前陌生的映实让他感到更多的是矛盾和疑惑
    「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范腾的所在地。」映实依然没有理会广英杰的提问,她自顾自的提出条件
    「你知道…范腾这个人?你知道他躲在哪里?」广英杰一听见范腾的名字,躁动的心都专注起来
    「『杀一个人可以解决这么多问题,事情不是简单多了吗?』」映实露出诡异的微笑,广英杰认出这句话和当时范腾对他说得完全一样,他意识到映实笑容下的自信,现在她比较像是出言威胁的那个人「我知道你们发生的所有事。」
    最终,广英杰对杀死范腾的渴望大过对映实的质疑,将按住枪柄的手放下,安静的倒退两步,双眼紧盯着映实。
    「成交。」广英杰沉默了一会后回答「我要怎么告诉你,我成功绑架了寧成。」
    「我会知道的。」映实点头致意,脸上维持着自信的微笑,站在原地目送广英杰远离这山中的便利商店
    广英杰在返回据点的路上反覆演练稍后要发表的演讲,他本来就想要找寧成报仇,但是广英杰不会为了报仇而冒险进击,更何况要赌上同伴的性命,这不符合广英杰的风险评估。
    但是在刚才快速的思考中,广英杰想起了队员们徬徨、无助的眼神,他知道他背上的微波热食和冷饮,只能暂时麻痺队员们的不安,只要他们内心的信心没有建立,他们就随时会跨过精神崩溃的界线,一个成功的任务能够让队员建立强大的信心。
    寧成顺利绑架后,任务完成的喜悦,让保零总队的队员们想起自己的强大,他们开始相信自己不需要国家、人民或是总部,他们能够靠自己活下去,由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命意义。
    但让广英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开枪杀了寧成后,周朋会不顾一切地衝上来殴打自己,本来应该是大快人心的復仇结局,却让整个团队因为争吵而变得脆弱不堪,广英杰这才想起,在每个人的心中,人命的重量并不一样。
    当他再次前往便利商店的时候,他在便利商店门外的路灯下发现一张照片,他心里觉得到这张照片孤单的出现在这边一定有特殊的意义,靠近拾起一看,他知道了是映实留给他的讯息,广英杰张望四周,昏暗的山路上没有其他人。
    「做得好。」照片背后是一连串地址,以及一张用胶带贴上的钥匙
    广英杰无法理解映实为什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就知道他们完成了绑架的任务,他将照片收进自己的口袋,他心中无法排除这股疑惑,但此刻的广英杰没办法思考,他此刻最重要的是买回热食及冷饮,挥去队员们心中的自我质疑。
    但当广英杰睁开双眼,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想知道真相。」周朋继续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中充满无力和沮丧
    「现在也只有一个方法了,我们回去『犬舍』,将里面的秘密公诸于世。」广英杰提议,这是他第一次试着把头别回去「之后我该不该死,都交由你决定,但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周朋拿出刺刀将广英杰的背后的麻绳切断。
    「等我把大家都安置好,我们就出发。」周朋步履摇晃,虚弱的往墙角的尸骸们前进
    「我来帮忙吧…」广英杰才往前一步,就被周朋回眸的冷酷眼神停在原地
    「不了,你还是去回收装备吧…」周朋在尸体旁弯腰,面容憔悴的尝试拖动他曾经队员们的身躯「这是…我答应要帮大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