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听到陆一说“我喜欢你”后,谢向谦本能的恐惧压住了心底的狂喜。
他惧怕未知的未来,所以决定在一切即将开始的时候,停下来。
这样至少能留住,对他而言最美好最珍贵的记忆。
他把自己催眠。
用一把连自己也没有钥匙的锁,把唯一的爱情和珍宝般的回忆,锁在内心最深处。
一锁,就是十年。
他是多么的自私和懦弱,又是多么的可怜。
而死亡,是钥匙。
他颤着手,解锁手机,手机屏幕沾着不知哪儿来的水渍,他用衣袖擦了又擦,不仅没擦干,还越来越多。
后来,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手机只剩一个信号,忽闪忽现。
他拨出一个存了10年、记了10年,却从未拨过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他面无表情,却满面泪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好!”
……
会有人用十年等一个懦夫幡然悔悟吗?
……
有的。
那是一个小傻瓜。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个愿望(11)
谢向谦翻出随身携带的相簿, 巴掌大小, 外壳是纯黑、真皮, 很厚。
他打开搭扣,慢慢翻看,里面的照片很杂, 校门外风靡一时的大头贴、各式各样的生活照、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证件照,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从第一张开始往后翻, 里面的小姑娘, 也渐渐长大。
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女孩, 穿着白底蓝条校服, 齐刘海娃娃头,月牙眼, 小虎牙,笑眯眯地望着他。
谢向谦下意识地也对着她笑。
刚扬起嘴角, 就反应过来。
他的手指隔着塑封, 轻柔地抚摸过照片。
18岁那年暑假,他离开童澜市前, 回母校感谢师长,恰巧看到公示栏换光荣榜。他像以往一样,买了一包烟给后勤大叔, 然后一个蹲地上, 小心翼翼地抠出这张照片。
8月, 下午一两点, 天气很热, 骄阳似火。
照片里的人笑得比盛夏阳光还灿烂,却看得他很难受。
后来……那天的汗水,以另一种形式,都流走了。
翌日清晨六点,周晓晓来到谢向谦房间门口,敲门。
没反应。
又敲,且加重音量。
门从里面被打开。
周晓晓:“谢老师,到时间了,我们要出发——了。”
她看着里头的老板,受到了惊吓:“谢老师,您怎么眼睛这么红?”视线下移,更惊讶:“您怎么衣服也没换,是一夜没睡吗?”
周晓晓被杨白叮嘱过老板睡眠很差,自己也暗自观察过,可之前再怎么差,至少都会躺下来眯一会儿。
谢向谦:“抱歉,给我二十分钟整理时间。”
声音也有些粗哑。
周晓晓连忙说:“好,不急,谢老师。我是提前半小时过来的。”
她说完,就很有眼力劲儿地退出门外,带上门。
谢向谦走进洗漱间,打开淋浴蓬头,流水哗哗哗往下倾泻。
他站在温热的水帘下,缓缓闭上双目。
我曾以为,最好的结局,是我回头,你还在原地等我。
是我小看你了。
水汽缭绕间,他眼前好像渐渐浮现,陆一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默默啃着大部头;一个人去电影院,安安静静地看他的作品;一个人,一点点一点点,在网上搜集关于他的资料新闻访谈,整理好、标号日期,存进网盘;一个人,从桑外踱步到桑大,细心留意周围的每一片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