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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纪恒瞧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他方才提前看了看结局,很不高兴。
    “……”
    纪恒合上书本,神色淡淡的:“你看到最后了吗?”
    谢凌云摇头:“没有,我只看到教人武艺那里。”
    “哦。”纪恒点头,打开书,直接翻到后面,推到妻子面前,“那你现在可以看一下后面。”
    谢凌云不解,但是看他神色,肯定有问题,于是她细细看去。
    这结尾颇有神话色彩,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书里最后讲道,太子妃谢氏屡立奇功,最终被天上神仙召回,返回天上做了自己逍遥快活的神仙。
    她的夫君太子思念她,就建了一座思仙台,想她了,便站在这思仙台上瞧一瞧,云雾缭绕,兴许就是看见她。
    再后来,谢氏一母同胞的妹妹与谢氏容貌仿佛,性情相近,被选入宫中,成了新的太子妃,很得夫婿敬重喜爱……
    谢凌云看得一口气堵在心里,气愤之余,又隐约有点不安。为掩饰那点不安,她率先道:“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她斜斜看着纪恒,眼波流转:“可惜我没有妹妹。”
    纪恒“嗯”了一声:“可惜你也没法成仙。”
    两人相视一笑:“这书里的结局不好。”
    ——老实说,对纪恒而言,有人写演义话本子颂扬他妻子,他隐约有些得意,觉得这些人眼光不差。可是那些编写话本子的人写的也太差了。
    假托前朝,这纪恒能理解。毕竟不好直言当下。话本当中有些夸大虚构的成分也就罢了,可是最后竟写谢氏飞升成仙,而她的夫婿只能巴巴建个思仙台,寻了她妹子做替身,这就让他很不能忍受了。
    好端端的诅咒人家夫妻分离,还硬给他安一个惦念小姨子的结局。
    编写这书的人肯定是嫉妒他。
    纪恒轻轻哼了一声,对谢凌云道:“这书不看也罢。你我都不是这样的人。我哪有这里面写的那般差劲儿?”
    谢凌云强忍笑意,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你说的很是。纪恒最好了。”顿了一顿,她又续道:“我也没那里面写的那么好。”
    像什么舌战群雄,以德行让军中将士敬服啊……都是假的。甚至是容貌,她也不认为自己像里面说的那般,仿若月中嫦娥下凡……
    她正胡思乱想,纪恒却忽的向前翻了一点,指着书上的字,说道:“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我看这里就挺好。”
    “哪里?”谢凌云好奇,低头去看。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正指着一列字。
    谢凌云轻声念道:“妾慕殿下高义,今生能与殿下结为夫妻,是妾的幸运。愿来世,妾还能常伴殿下左右……”
    这一段在书里,写的是太子妃谢氏生擒敌国王子,却暴露了女子身份,违反了军纪。她虽然立下大功,但是军中将士人人要求按照军规来处置她。她自觉时日无多,就对自己夫婿深情款款说了这么一番话……当然后来她凭借自己的高尚品德赢得将士们的敬重……
    谢凌云心说这写的也不怎么样嘛。可她读着读着,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大对劲儿,再一看,纪恒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按住书面,气鼓鼓道:“你欺负人……”
    “我哪有欺负你?”纪恒一脸无辜,“我只是给你看我觉得写的好的地方。”
    “你分明就是——”谢凌云心中愤愤,他分明就是诳她说一些他想听的话。可她偏不如他的意。
    纪恒咳一声:“分明是什么?”不等她回答,他自己又续道:“你瞧人家这个太子妃,就会对人家夫君说这般话。而你呢,一句软话都没说过。你说你不如她,初时我还不信。待看到这里,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道理……”
    谢凌云听他吧嗒吧嗒说个没完,哼了一声:“你觉得她好,那你找她去。人家可是成仙飞走了的。你要是羡慕,那我也成仙飞走……”
    纪恒听这话,他不喜欢。他伸手掩了她的口,另一只手轻轻拉了她一下,让她顺势倒在自己怀里。他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小声说道:“你成什么仙?往哪里去?你夫君我还在这里,你偏要去哪里?”
    谢凌云动了动身子,没有答话。
    纪恒又道:“不管你去哪里,都别想甩下我,独自一个人去……”他声音渐低:“阿芸好狠的心呢……”
    谢凌云下意识反驳:“没有。我的心一点都不狠。特别软,随便一捏,都能捏成你。”她声音也低了下去,有丝害羞,有些忸怩:“嗯,我想一直跟你做夫妻,这辈子不够,下辈子还做……”
    她心说,既然他想听这样的话,那就说给他听好了。反正也没外人听到。
    阿娘那天跟她说了好久的话,其中就有闺房之中,不妨多顺着他之类的。
    果然,纪恒听到这话,眼中光彩大盛,他低了头,寻了她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谢凌云怔了怔,来不及反应,他的唇舌便闯了进来,一阵攻城略地。待分开时,她已经有些微喘。
    纪恒见她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神色无辜却带着一丝妩媚,他心里痒痒的,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喃声道:“阿芸,阿芸……”
    谢凌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字一字道:“你别闹我。”
    纪恒埋头于她颈间,低声道:“现在也才四个月……”
    谢凌云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纪恒有些委屈的样子。她想了想,用手摸一摸纪恒的头,“别怕,你很快就要当爹了。”
    “……”
    两人耳鬓厮磨好一阵,纪恒才指着那《铿锵红颜》问妻子:“这书哪里来的?你怎么也看这种书?”
    谢凌云老实回答:“五公主送来的。”
    “襄城?”纪恒微微一愣,“她从哪里得的这些东西?”
    “五皇妹今日随父皇一同出宫去了。可能是父皇给她买的吧?”谢凌云随口说道。
    纪恒也不过是平白问两句,得到答案后,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又陪妻子说一会儿话,待妻子入睡后,他才又翻开了旁的书籍。
    当皇帝也是个辛苦的活计。每日看奏章、批奏折。除此以外,他还要分些心思和家人。不过虽然忙碌些,但不能否认这样的生活让他很开心。
    纪恒开心,太上皇帝更开心。
    太上皇帝自从带着女儿出了一次宫门后,就迷上了这种感觉。带上一两个随从,深入民间,看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百姓。有时看夫妇吵架,听闻小儿啼哭,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尤其是他出去走了两次,觉得自己学武似乎有了进益,就像是突破了某种瓶颈一般,之前迷茫的种种豁然开朗。于是,他更想多出宫,多走动了。
    他的小女儿消息灵通,常缠了他,想要一起出门。
    太上皇帝颇有几分怪脾气,人家拿他当君,他便拿对方当臣。人家拿他当父亲,他倒生出慈父心肠来。
    如今襄城公主撒娇卖乖,亲亲热热喊他一声“爹”,他倒觉得比叫他父皇还要舒坦。
    一众儿女中,太上皇帝最喜爱的是纪恒,现下襄城公主地位与日俱增,颇有占据第二之势。
    襄城公主得太上皇帝欢心,石太贵妃也不好多管她,对她的行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太上皇帝无事,就带着襄城公主并若干随从,一起出宫,有时听听演义,有时看看杂耍。偶尔还来一两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皇帝和襄城公主每次选择的方式还不一样。
    一次是太上皇帝亲自用武功制服,教一旁的路人将其扭送官府。
    而另一次,则是靖国公家的恶仆仗势欺人。太上皇帝出手制止后,对方竟然还叫嚷着:“我们是靖国公府的!你又算老几?!”
    太上皇帝当时就气乐了:“朕算老几?竟然问朕算老几?朕当年排行最长,算是老大吧!”
    他自称朕,那下人有些惊慌。
    太上皇帝又道:“朕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当今天子的老子而已……”
    他话音刚落,李公公便亮出了宫中的信物。隐匿在暗处的侍卫纷纷现身。
    围观的老百姓愣怔之后,齐齐下跪叩首,山呼万岁。
    太上皇帝虽然不坐龙椅了,想享清福。可他出宫在外,却又以别的方式惩恶扬善。
    他觉得这种感觉也蛮不错的。以前他发号施令,下旨令臣子做事,他听不到老百姓的声音。
    如今他倒是能深入到百姓中去了。
    太上皇帝没想到,他不做皇帝以后,在民间的声望反而更高了些。
    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也不排斥这样的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上皇帝看书习武出宫,样样不落,他忙起来了,身体也较之前更好了。
    太上皇帝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孙儿出世,含饴弄孙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不过他的孙儿好像没听到他的心声,并没有早早来到人间。
    太医预测的产期是在十一月中旬,可是谢凌云直到十一月二十三才开始阵痛。
    她尽量告诉自己,不慌不乱,要镇定,要镇定。
    一旁经验丰富的稳婆不停地吩咐着:“热水,剪刀,干净的细布……”
    谢凌云躺在床上,疼痛让她无暇多想,只能随着稳婆的嘱咐来做。要保存体力就保存体力,要使劲儿就使劲儿……
    她咬紧牙关,不想溢出呻。吟。
    忙碌的稳婆看她满脸汗水,却一声不吭,忍不住说:“娘娘,你要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
    谢凌云摇头,叫出来又不会减少点疼痛。相反,呻。吟会让她疼痛加剧,还会叫别人忧心。
    ……
    身体上的疼痛无法制止,谢凌云努力转移注意力,去想别的事情。
    她想她娘生她时难产,生了好几个小时。
    她想她爹说她刚出生时皱巴巴的。
    她想到出声八个月就会说话的谢萱。
    她想到自己抓周、读书、进京。
    她想到自己在观音庙第一次见纪恒,她以为他要跳井,他却惊讶地看着她的脸。
    她想起自己做薛壮士,教人武艺。
    想自己和纪恒成亲,想自己生擒王子,立下功勋。
    ……
    “娘娘,您使劲儿,已经看见头了……”产婆在她耳边大声说着。
    谢凌云一阵恍惚,原来她过去十几年所做的事情还不够生个孩子啊。
    另一个产婆试图跟皇后说话:“娘娘,皇上和太上皇、太妃娘娘都在外头呢。娘娘好福气……”
    ……
    外面听不到孕妇的声音,偶尔能听见产婆在说话,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纪恒在外边焦急地踱来踱去,心中闪过万千想法,忽而想着:以后不能让她再生了。忽而想着:如果能替她就好了……
    看儿子忧心忡忡,走来走去,太上皇帝叹了一口气,不再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