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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林昱堪堪往后退了两步,面色有些窘迫,随即又恢复如常,转身对慕容泽温和一笑道:“我要去雀儿山上看一看,慕容兄可有兴致一道前往。”
    慕容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颔首道:“也好,看看风景也无妨。”
    二人沿小道骑马上山,道路不宽,坡度和缓,刚好够一辆马车上下。半山腰处,有两间茅草房,一个简易的篱笆小院,因主人不在家中,门上均落了锁,院中的一条绳子上还挂了些鱼干晾晒。
    “这是何物?”慕容泽立在在栅栏旁边,指着散落在院中的几个尚未做完奇形怪状的木器,旁边还有鲁班尺,刨子,凿子等做木匠活的工具。
    林昱也看向那处,缓缓答道:“此物叫做木屐,木履之下有齿。以打磨平整的一块木板为底,上面有绳带穿过可以绑住鞋子,木板下方做两块可以维持平衡的木条,是为齿。北方下雨天路面泥泞,行路不便,有人便做了这个物什雨天便于泥上行走,又能保持鞋面干爽。南方雨水虽多,城中道路多由青石板铺就,无需用得此物,只能在乡野村中用到。”
    “我也是北方人,竟未认得此物。”慕容泽双手抱臂,抬手撑起下巴,作思虑状。
    林昱微笑道:“殿下出身尊贵,久居宫中,出行必是骏马华车,此等乡野俗物,殿下未留意,亦不足为奇。不过,南北方虽然都用木屐,但是样式颇为不同,院中这些倒是很像北方的款式。”
    二人离开潘老爹的篱笆小院,继续徒步上山,越往上愈发陡峭,刚开始还有个曲折小径,渐渐连小路也没有了,只能徒手探索攀爬。
    慕容泽见林昱一路上不时四处搜寻观察,便问他:“想必林兄已对此案的凶手了如指掌了,难道林兄是怀疑那个在村前装疯卖傻的年轻人?若他是凶手,里正都暗中帮了他一把,他又何必自己送上门来。”
    “证据不足,尚不能断定。”林昱答道。
    行至山顶处,林昱根据太阳辨别方位,来到向着扬州城的一面山崖,此处虽不是正南方向,但是阳光雨水充足。向下望去,长草葱茏茂密,山石稀少,中间只夹杂些零星野花之类,一阵山风吹过,崖面长草起伏如波涛碧浪,蔚为壮观。
    “嗳,若兰,你怎会来此?”林昱忽然侧目,视线掠过慕容泽佯作惊诧地开口道。
    慕容泽循着他的目光向一旁看去的一瞬,林昱突发制人一个利落的扫腿逼向他,慕容泽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顺着悬崖滑了下去,仅滑落了一小段,慕容泽就一个敏捷的翻身,抓住身旁的一撮长草,几个利落的纵身跃上崖边。
    没等慕容泽气恼质问,林昱立刻躬身向他行了个大礼以赔不是。
    “你……”慕容泽理理衣襟,抬手顺了顺鬓间的发丝,扬长大笑一声:“也只有林兄有这个肥胆敢如此捉弄于我!”
    “也只有若兰能让慕容兄如此分神了。”林昱微笑着又行一礼,谦恭道:“此案我已经有了头绪,但目前尚缺一个重要的证据,昱有个不情之请,想劳驾殿下千金之躯明日再到此处,帮昱做个试验。”
    慕容泽洒脱地一摆手,应允道:“姐夫客气了。”
    容貌英俊的二人长身玉立于崖边,大风吹起他们的衣袍长发,一个卓然不凡,一个淡雅出尘,恍若世外谪仙。
    第26章 证据
    是夜,若宁端着托盘走进内室时,林昱正埋头于案几上厚厚一摞案卷中,她轻走到烛台前,剪熄烛火,又将提前准备好的油灯置于案几上,柔声道:“夫君深夜还在审阅案卷,着实辛苦,我在铺子里买了些枸杞子榨了些油,用来点灯,能益目力。”
    “娘子有心了。”林昱接过她奉上来的清茶,放在唇边浅啜一口,又放回案上。
    若宁在一旁帮忙整理了一下散落的卷宗,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悄然起身向外厅走去,折回时手中捧了一盆茂盛的禾草状植物。
    她将盆草轻缓放到案几旁,在他身侧坐下微笑道:“置一盆石菖蒲于几上,夜间观书,则收烟无害目之患。”说完又觉班门弄斧,于是垂首低吟:“此法我也是从书上看到,就搬来仿效之,让夫君见笑了。”
    林昱抬眸轻笑,眼中柔意流转,捉起若宁的玉手凑在唇边轻啄一下,含笑道:“娘子的心意,我岂会不知。”说着眼角撇向桌上的案卷,鼻腔里逸出一声浅薄的叹息:“宁儿稍等片刻,还有一两卷看完便好。”
    “不,我不是……”手背上掠过一阵灼热的酥麻,若宁轻轻抽出手来,脸上腾地烧起两片红云,双手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裙。
    “不是什么?”林昱唇边挂着魅惑的笑容,俊脸慢慢靠近,连喷薄出的呼吸都带着暧昧撩人的气息。
    若宁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到耳际,林昱知她最易羞怯,经不得逗弄,于是敛了笑意,身子退至原来的位置,抬手翻看了几页纸张,阅毕,将全部案卷整理妥当,归置在一旁,然后起身走到琴架旁拿起一块光滑的木板前后打量起来。
    “夫君下午都在院中奏刀修磨此物,不知所为何用?”若宁问道。
    “唔,破案用的物件罢了。”林昱将木板用布裹好,竖在案几旁。缓步走到盆架旁,取下面巾净手净面。
    “如此,可是杏潘村的案子可是有了进展了?”若宁经不住心中好奇,又问道。
    “娘子想知道?”林昱侧眸挑了挑眉,狭长的眉眼尽是柔情。
    若宁重重点了点头。
    林昱走至她身旁,一下将她打横抱起,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高挺的鼻碰到她的鼻尖,在离她的嘴唇只有分毫的距离时,骤然停下贴近她耳边沉声道:“那我们去床上细说。”
    若宁慌了心神一声惊呼,握起粉拳朝他胸膛砸去,嗔了他一句:“夫君好坏。”
    “为夫还有更坏的,娘子等下便可知晓。”说完抱着若宁大踏步向床边走去……
    翌日依然是个大晴天,林昱又与慕容泽一道骑马去了杏潘村,登至雀儿山山顶处,林昱将昨日制作的木器放在崖边铺展开来,这木器其实只是一块狭长的木板,前头削尖,尖头的三角处各打磨了一个圆洞,分别用结实耐磨的麻绳拴住,三股绳子汇于手中,便可似驾驭马车一样操控方向。
    林昱单脚踏在木板上,双手握住绳子,侧首对慕容泽说:“我用此物滑下山崖,崖面长草繁茂柔韧,少有山石阻挡,速度应是极快,慕容兄只用轻功行至崖下,先至者赢,慕容兄可愿与我比试。”
    慕容泽眯起双目打量这木器半晌,嘿嘿一笑道:“有趣有趣,看来此案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不过等下若是林兄输了可要请我吃酒哦。”
    “那是自然,无论输赢都少不了慕容兄的这顿酒。”话语刚落林昱就滑起木板跳下崖去,慕容泽紧随其后快速跟上,崖面上闪现一黑一白两个疾驰的身影。林昱面容沉静,不时拉拽绳子以调整木板的方位,尽量避免山石往草丛茂盛的地方滑去。慕容泽运气施展轻功,身形矫健似猛虎般俯冲直下,阳光下尽显坚毅阳刚之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先后到达崖下,薄汗浸透了衣衫,粘腻地贴在肌肤上,很不舒服,一阵惬意的山风吹来,慕容泽畅快地打了个寒颤。林昱四下观察了一下地形,往不远处一座小山丘走去,慕容泽也不问来由,径直跟上。二人登上小山,向下望去,依稀能看见几个人影,再往远处一望,城墙矗立,内有高阁酒肆,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不是扬州城还是哪里!
    “林兄怎么知道凶手是用这个方法来到扬州城的?”下山时,慕容泽开口问道。
    林昱把那个木器往背上提了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一个绿色带毛刺比黄豆稍大的东西,林昱将它摊在手心,回道:“此乃苍耳的种子,可入药治麻风之症。若兰遇袭的那个晚上,凶手逃走时在巷口不远处留下了脚印,我在脚印旁边发现了此物,当时我觉得甚是奇怪,因为苍耳多生于山坡草地,在城中很难寻见,并且苍耳在此时节均已变黄,但是此物却是油绿的,因此我推测只有在山上才会出现此类情况。”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高处不胜寒,山中越往上就越寒冷,山腰的植物要比山下的植物成熟得晚些,林兄可是此意?”慕容泽幽幽问道。
    “慕容兄博学。”林昱将苍耳用纸包裹住,塞入怀中,继续道:“苍耳的种子带刺,依靠粘附于动物毛皮或者人类的衣物散播到各处,凶手从山上草丛中经过,衣物上粘附了这种未成熟的苍耳种子,在逃走时恰好抖落在那里。昨日我与慕容兄行至雀儿山山顶,我见那一面山崖长草铺就,就在想若是换做我是凶手,我该如何避开山下村民行至山下,再到扬州城中,且途中不被发现,于是就想到此法。”
    “妙哉妙哉,这凶手果然聪明,竟能想出如此隐秘的方法入城。林兄他日若入得朝堂,必能成为比狄仁杰之辈还要强出许多的的一代名探。”慕容泽不禁抚掌称赞。
    “殿下谬赞了。”林昱俯身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慕容泽昂首走在前头,二人脚步都快,不多时便来到扬州城外。
    此处地段位置偏僻,离城门较远,行人稀稀落落,城墙下面有一条蜿蜒的沟渠,与城外的蛟河汇通相连,平时作排水用。
    林昱绕着城墙环视一圈,发现与沟渠相连的一处排水口的栅栏似有些异样,于是脱下外衫,跳入沟渠之内,向拱圆形排水口游去。此处有些淤塞,水不是很深,林昱很容易就游到城墙下方,他在排水口的铁栅栏上面摸索几下,发现下面有些松动,用手轻轻一拨,下方居然抬起一个小豁口,林昱憋了一口气,探进水中,这豁口竟刚好够一个人出入。
    从沟渠中游上来后,林昱顾不得衣衫湿透,从慕容泽手中接过外衫,披在身上,坚定道:“我已有证明凶手的证据,你我速去杏潘村拿人。”二人忙到城中寻了两匹快马,急急向杏潘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