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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可以叫我咏儿吗?
    离婚的事情到现在总算是掀过去了,温知莚只请了一星期假,在允承保证不会再离家出走的前提下回露山去了。
    一切好像都回到正轨,大家都过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的生活,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什么都不同了。
    「老师!老师!」半夜一点,门口传来急促的叫喊声,在这安静的村庄显得特别刺耳。
    温知莚从床上惊起,是姜咏的声音,她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赶紧起身跑出去,门口的姜咏看起来努保持镇定,但仍无法掩饰他的惊慌,他焦急的说:「奶奶她?」
    她搂住他,温柔的说:「没事啊,不怕,奶奶以后不会再痛了,联络爸爸了吗?」
    姜咏点头,他刚刚睡一睡梦到奶奶走到他房间,摸摸他的头,他想要醒来跟奶奶说话,却醒不过来,他就像是站在旁边,看着奶奶轻抚着自己,然后离开,接着他才惊醒,他按着狂跳的心脏起床衝到奶奶房间,就看到护工守在奶奶床边,告诉她奶奶刚走。
    「护工阿姨说?奶奶十点的时候就有徵兆了,那时候她就已经联络爸爸了。」他只是想找个熟悉的大人,他毕竟还是太小了,第一次遇亲人离世,难免惊慌。
    「好,我们一起回去陪着奶奶。」她牵起他往他家走去。「到最后你都陪在奶奶身边,奶奶一定是没有遗憾的走,你真的很棒喔!」
    刚刚一直故作坚强的姜咏,这才猛然哭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啜泣着,她紧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摸摸他头。
    到姜咏家的时候,护工已经帮奶奶换好之前准备好的寿衣,也放了佛经在旁边,月姨也到了,这大半夜的,应该是之前跟护工打过招呼,让护工第一时间通知她,看到温知莚牵着姜咏过来,她上前拍拍他的肩跟他说:「奶奶这时候神识尚未离开,我们一起跟着佛经唸佛号为奶奶助念。」
    姜咏抹乾眼泪,乖巧的坐到外婆身边,嘴里跟着佛经唸着,温知莚也在旁边角落坐下,还好护工跟月姨都算很有经验,不然她也不知道在家过世该怎么处理。
    一小时后姜河硕也到了,他一进门先是把姜咏抱进怀里,姜咏搂着他,脸埋在他肩膀哭了一通,安抚好儿子后,才跟护工了解死亡时间跟后续处理事宜,月姨也在旁边一起讨论,然后就是准备好病歷等早上请卫生所的人来开立死亡证明后送往殯仪馆。
    事情都确定好,他才发现坐在角落默念佛号的温知莚,他的目光突然就被那纤弱的身影定住了,她低着头颅,头发不似往常扎成低马尾,正微微散落在肩上,上身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小短裤,明显是匆忙来不及换衣服,山上气温较平地来的低,现在又是临晨时分,醒了醒神,他朝她走过去。「温老师,今天谢谢你了,夜里凉,你跟校长先回去休息吧。」
    她看了一下墙上的鐘,已经四点了,姜咏现在有爸爸陪在身边,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她不是亲属,留着也不合适,她点点头站起身,但坐太久一隻脚已发麻,一时站不稳差点又坐回椅子上,姜河硕连忙扶了他一把。
    「抱歉,我脚麻。」她不好意思的想自己扶着旁边的墙支撑,但一移动就抽得更厉害,她忍不住吸一口气。
    「你扶着我稍微走几步,应该很快就好了。」
    月姨这时也走了过来,他让温知莚扶着一起往门口走,走几步后果然脚缓解很多,她连忙松开他的手道谢。
    他将两人送出门:「今天谢谢你们帮我陪着姜咏,麻烦你们了。」
    「哪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过来。」月姨说完带着温知莚离开。
    她其实顶累的,昨天晚上帮今年要到附近乡镇上国中的露露,整理升国中前需要的加强的课业资料,才睡了一小时就被姜咏叫醒,她揉着眼睛,慢吞吞的走着,月姨看她像个孩子似的不免觉得好笑,亲暱的拍拍她的屁股说:「你家到了,快进去睡吧。」
    她察觉月姨把自己当孩子了,瞬间感觉温暖,她转身抱了月姨一下才说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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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咏外婆的丧礼在村民的协助下顺利结束了,顺着外婆生前的意愿葬在故乡,姜河硕考量这学期只剩下一个月,而且姜咏也捨不得露山,他跟月姨商量该怎么安置他,毕竟护工不是保母,这边结束自然要去接其他工作,他原本想请家里的阿姨来照顾,但月姨觉得留在露山给她们看顾就可以了,温知莚听一听就说:「不然让姜咏过来住我家吧,我们原本住的就近,他要回去拿什么东西也方便,当初整理给我女儿睡的房间也还在,清理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
    姜咏一听眼睛都亮了,转头看着爸爸:「可以吗?爸爸,我可以跟温老师住吗?」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老师。」
    「不会不会,姜咏很乖的,还能帮老师的忙对不对?」她笑着看着姜咏问道。
    「对!我超级乖的!」他点头如捣蒜。
    大人们看他这样都无奈的笑了,姜河硕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只好同意,他拿一张提款卡交给她:「姜咏的生活费就从这张卡领,他知道密码?」
    「等等!」她连忙打断他。「姜咏吃不了多少钱的,不需要另外给我。」
    「这怎么行。」
    「不是,你看这村像是有提款机的样子吗?」最近的提款机大概是车程一小时半的乡镇,她根本没去过。
    姜河硕经她提醒,才认知到这个问题,他将卡放回钱包,抽出所有现金:「这里只有三万,如果不够我下次来再?」
    「等等等!」她再次打断他。「姜先生,你看看我们这个村有卖店吗?三万块我往哪花啊?」
    他又是一愣,怎么乍听之下好像也没错,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姜先生帮过我大忙,我欠着你的恩情,这次虽不是为了报恩,但再这么坚持下去,你这孩子我可不敢收了。」
    「那怎么行!」姜咏急道:「爸爸,我会努力帮老师很多很多忙,算是抵我的餐费,你就别再坚持了,拜託!」
    月姨看他急的,忍不住笑道:「姜先生就别担心了,我们吃的几乎都是村民种的菜,也会有人固定下山补物资,一个孩子真花不了多少钱,大家都会帮着看顾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好作罢,再三跟村民还有月姨、温知莚道谢,才赶回市里处理这几天堆积如山的工作。
    他离开后,温知莚跟姜咏回家整理要搬过去的东西,她帮忙整理书本文具,姜咏自己整理衣服,忙到一半,姜咏突然说:「老师,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抬头,看到他很认真的看着他,笑着问:「说说看。」
    「你可不可以跟奶奶一样叫我"咏儿"?」
    她心里微酸,走过去搂着他说:「我们咏儿的要求老师是一定会答应的。」
    听到"我们咏儿"四个字时,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他虽然没有妈妈,但他想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妈妈的拥抱肯定就是这样吧!他伸手回抱了一下她,然后害羞的退开,继续收他的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过起了类似母子的生活,姜咏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每天跟她抢活干,一开始她还觉得有趣,到后来竟搞得她好气又好笑。
    三天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他身旁,决定要来好好沟通一下。「咏儿,你再把我的事情拿去做,我都要倒付你薪水了!」
    「哪有,我做的事明明就很少。」
    「早上准备早餐,上课帮忙改作业、考卷,下课回家写完作业还打扫,我都没有你勤快好吗?」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想要报答老师,我真的很开心可以跟老师一起生活。」
    「报答有很多种方式,抱抱我或说老师很漂亮我都会很开心阿!」
    「老师本来就很漂亮,发自内心的漂亮。」他认真的说。
    「呦,你这小嘴甜成这样是哪学的?」
    「老师知道的,我从来不说谎。」
    她瞬间觉得自己被撩到了,这小帅哥太有撩妹天赋,她不禁感叹长大还得了啊!
    「可是你真的不用这样,你是小孩子啊,跟小湘一样不好吗?偶尔帮忙做一点事就行了,不用什么都抢着做啊!」
    提到允湘,他曾经是多么羡慕允湘有这样的妈妈陪伴长大。「我?也可以像老师的小孩一样吗?」
    「当然啊!像个普通小孩一样想撒娇的时候撒娇,想赖皮的时候赖皮,想生气的时候就生气,有时候这样反而更快乐喔!」
    姜咏被她的话震撼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他父母过世后,他就很在意家人的感受跟看法,他把自己活成大人喜欢的样子,虽然也会跟奶奶撒撒娇,爸爸也真心拿他当亲儿子对待,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不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在家人面前他不任性、赖皮、更不会生气,这样?不对吗?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吗?
    「咏儿难道都没有过想要生气的时候吗?」她看着突然不回答的他问。
    「有过,有一阵子我常常都很生气?」他突然又停住了,很久后似乎下定决心才又开口道:「爸爸要结婚的那时候,奶奶跟我说我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妈妈,那时候的我非常期待,那个阿姨对我很好,不但说话温柔,还常买东西给我,我一直很希望她跟我们一起生活。」他忽然神色一变又道:「但她跟爸爸一结完婚,爸爸就立刻把我转学到一间要住宿的学校,我当时真的不想去,但我不敢说,我只是希望有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要那么做?我当时非常难过。」
    「爸爸把我送到学校宿舍那天,可能看出我的情绪,对我说"就算不喜欢也忍耐一下,不会太久的。",当时我相信了,就这样我忍了半年,这半年间就连暑假爸爸也只让我回家一个礼拜,我越来越难过,也越来越生气,半年后爸爸终于说要把我接回家了,我可以转回原来的学校了。」
    他的神情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她想到之前姜河硕跟她说过的事情,大概猜到为什么了。
    「我高兴的搬回家,但等待我的不是我期待的三人生活,爸爸告诉我,他们离婚了,我期待了那么久的妈妈又没有了。爸爸跟奶奶都不说为什么,我也不敢直接问他们,最后才辗转在大人嘴中听到那个女人?跟很多男人?」
    「好了,别说了。」她轻轻摀住他的嘴。「咏儿,不管爸爸做什么决定,肯定都是以保护你为前提的,知道吗?」虽然方法真的有待商榷。
    见他乖巧的点点头,她拿下摀着他的手,将他抱坐在腿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肩,有时她会觉得,这孩子有点像允承,一样的柔软细腻,一样的叫人心疼。
    「老师,我一直很羡慕有妈妈的小孩,但爸爸看女人的眼光不太好,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结婚。」
    她差点"噗"一声笑出来。「可能只是缘分还没到,有些人的缘分来的晚,前面的错误都是为了成全最后的正确。」
    「什么意思?」
    她轻摸着他的头发说:「你长大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