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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节
    大抵是因为冷山的目光太过酷厉,使人胆寒,薛瓶儿同他眼神交锋一阵,便道:“你要杀就杀,我死也不想见她。”话说得这样硬仗,目光中却已见怯色。
    薛瓶儿这里的“她”指的是陈翘儿。
    顾柔意识到这一点后,甚感奇怪,她回头望望身旁的陈翘儿。
    陈翘儿的眼神比顾柔更加迷惑不解。
    第167章 |文学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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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 顾柔在屏风后头,看不见冷山的眼神, 不晓得他究竟对薛瓶儿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薛瓶儿对于他的态度甚是惧怕。仿佛冷山不必说话,只消眼神稍一逼迫,薛瓶儿便显出魂不附体之状, 话音颤颤,又道:
    “你倒底想要怎么样?”
    冷山重新拿起茶盏, 拇指轻轻拨弄杯沿, 似漫不经心道:“本将不妨告诉你,这是北军军中白鸟斥候营,在此处你看到的每一个人,对于刑讯逼供, 也是很拿手的。”
    薛瓶儿面色惨白。
    冷山打量薛瓶儿:“像她这样的,一般怎么处置。”
    这话却是说给一旁的斥候听, 站在冷山身侧侍立的一名斥候立刻瞥薛瓶儿一眼,眼神极为轻慢,答道:“回将军的话,像她这样不说实话的, 还犯不着白鸟营动手,不过既然将军开口, 若交给属下处置,先斩双手,再斩双腿;若再不交代实话, 放入盛满盐的大瓮,做成人彘……您晓得的,咱们营中刀工一流的高手多得是,就算只剩下一根躯干,也能把她削上几千刀不死。”
    冷山把手一摆,摇了摇头,阻止斥候说下去。他看向薛瓶儿。
    薛瓶儿早已面无人色,虽然她身上还未受一点伤,却似一个重伤累累的人瘫软在地。
    冷山问:“想要从此地全身而退么?”
    这句话仿佛给了绝望中的薛瓶儿一点希望,她目光恐惧地望向冷山。
    冷山道:“那就说实话,否则本将便将你交给他——当年你和陈翘儿在吴郡,软虹楼怎么倒的?”
    薛瓶儿几近崩溃,然而当冷山提到陈翘儿这个名字之时,她的眼中却又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沉默片刻,终于幽幽开口——
    “当年我将三少爷藏在软虹楼中,他却从没碰过我一根指头。我原以为,他是嫌弃我青楼的出身;但这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只要能和他这样的人物攀上交情,已是天大的福分。”
    “可是后来有一日,三少爷他突然问我,那个装老太婆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我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指的是翘儿姐,我吃惊的很,便问他,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老婆婆了。三少爷不回答,只是微笑。我……我从没见他那样对我笑过,我心里害怕得很。”
    “我和翘儿都是孤儿,从小一起在青楼里长大,一同学艺,一同挨打……她从小就比我聪明,会讨人喜欢,但凡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由她挑,剩下的才是我的。但凡有个风流俊赏的客人看上了我,却总是在瞧见翘儿姐之后移情别恋于她;我从不和她争抢,因为我晓得,我争不过……”
    薛瓶儿说到此处,发自内心地落下两滴泪。
    屏风后的顾柔听见了薛瓶儿轻微的啜泣声,心绪极为复杂,又听她继续道:
    “打那以后,我心中极为害怕。我一边盼着三少爷眼睛能恢复;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他能看见之后,为翘儿姐的美色所迷……我日日夜夜都害怕这样一天到来。”
    薛瓶儿因为心中的这点妒忌,便借口想要赎身离开软虹楼,恳请三少爷带她离开吴郡。她自知对三少爷有恩,以三少爷的脾性,尽管不肯收她为妾,但帮她赎身这件事却一定会办到。
    果然,三少爷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却要等到眼睛复明之后。这让薛瓶儿更不安了,她不能等三少爷的眼睛复明,不能让他知晓真正救了他的老太婆,是一位美丽无双的绝色佳人。
    于是,薛瓶儿便去郡衙门举报,说软虹楼里窝藏钦犯。
    这本是一件玉石俱焚之举,她得不到,也不想要陈翘儿得到三少爷。可是却让薛瓶儿歪打正着——那当地的郡监楼权早就垂涎陈翘儿的美貌,想要将之收入后房,然而软虹楼豪客众多,销金如土,他也没有哪一点能够力压他人得到陈翘儿的青眼。这薛瓶儿前来举报,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他和薛瓶儿一拍即合,以抓捕钦犯之名,来抄没软虹楼,将陈翘儿一干人等下了大狱,如此一来,陈翘儿落到他的手心里,便任由他宰割了。
    顾柔在屏风后,听得遍体发寒——楼权原是个贪生怕死尸位素餐的小,当年他不是想要抓钦犯,这等一流高手,即使抓到也害怕同伙报复,他的真正目的是得到陈翘儿!
    顾柔替陈翘儿痛心——被自己最为信任的姐妹背叛,几乎因此毁掉后半生,此刻她的心中,一定更为寒冷吧?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身旁陈翘儿的脸色了,她能够感觉到,陈翘儿听着薛瓶儿说出这些话时,身体发出的颤抖。精明如斯的她,却也有被深深蒙蔽的这一日。
    顾柔伸出手去,握住了陈翘儿冰冷的手,还有一点是,她担心陈翘儿会控制不住情绪,从这扇屏风后面冲出去。
    屏风前头,冷山问了一个顾柔也很想知道的问题:“她也算是你的朋友,替你打点过不少事,你这般设计她,倒也过意的去。”
    薛瓶儿没有声音,她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总之,我照实说完了,可以走了么?”说罢仍然有些惊恐不安,只怕冷山翻悔。
    冷山道:“本将非言而无信之人,带她出去。”
    “不行,你不能走!”
    陈翘儿从屏风后头冲了出来。
    她歇斯底里,顾柔一时没有拉得住。
    陈翘儿、薛瓶儿,这对相交多年的姐妹打了照面,俱是惊在原地。薛瓶儿面如死灰,半响,她收起了满脸复杂的情绪,道:“你都听见了吧。”
    说也奇怪得很,她对着冷山,可以那么愤怒,那么惧怕;然而对于陈翘儿,她却显出一种不屑和倨傲。
    陈翘儿看着她,发丝有些凌乱,她显得那么绝望又痛苦,却也和薛瓶儿一样,极力地维持着一种看上去的高傲。她深吸一口气,把喉咙深处的哭音全部一口咽下去,以冰冷的声音问道:“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她太过镇静,这反倒使得顾柔有些意外,并且替她担忧,生怕她下一刻或者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更大的愤怒,甚至一掌劈死薛瓶儿——在白鸟营受训这么久,这点拳脚功夫陈翘儿还是学会了。
    然而,陈翘儿没有使用她的拳脚,只是问:“你倒底还是不是我的姐妹,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陈翘儿这般镇静,薛瓶儿却顶不住了,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冲着对方大吼大叫——
    “你不是我的姐妹!”
    “世上压根儿不存在什么姐妹,即使有,在男人面前也没有了。你分明对他心存念想,却总揣着心思装清高,以为我瞧不出来么?我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揭穿我的谎话,你故意吊着他,让他以为你是个又老又丑又贪财的婆子,等他的眼睛一好,你就摇身一变,以这般形象出现在他眼前!你就是要让他记住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你认定我永远也比不上你,永远都是你的衬托,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所以你才会要我这个姐妹!其实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同是一样的烂□□,谁会瞧得起你,你又哪里高过我?”
    青楼出身的薛瓶儿本来就不是什么风雅人士,加上混迹三教九流之中,早已耳濡目染,这会儿一激动,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顾柔喝道:“住口!军营之中,岂容你胡言乱语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