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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于是便问一旁侍立的映玉与银杏:“你们可见到过她有什么异常?”
    映玉摇头:“婢子不知。”
    银杏却是想了想,道:“王妃一问,婢子倒是想起来了些蹊跷。近一个月内,婢子曾两次见到过揽月在休假的那一天,大清早地悄悄一个人出去,等到傍晚才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在楚清音近前伺候的如今有六人,映玉和银杏是近身伺候的,揽月与另一个名叫乌梅的较年长,手下管着厨房、针线、浣衣等事,秋红和冬碧则在外间。身为侍女也是有假期的,十天中有一天是歇着的,六个人轮流来,随时保证至少有五人在王妃跟前听候差遣。
    听见银杏如此说,楚清音也越发觉得奇怪起来。虽说她不愿意去轻易怀疑揽月,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点的好。于是沉吟片刻,道:“去找张统领来见我。”
    秦景阳回归军中后,陈恒等人作为他的亲卫,理所应当地也要跟着一同回去。然而襄王又不放心王府的安全,所以又从自己的亲兵中挑出十个人,再加上从本地新抽调的一批士兵,组成了新的王府侍卫。而这新任的侍卫统领不是旁人,正是当时在黄安县带着人寻找襄王夫妇的张述。
    听说王妃有请,张述不敢怠慢,连忙来到正堂,抱拳道:“属下见过王妃。”
    “张统领不必多礼。”楚清音和颜悦色道,“今日找你前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王妃请讲。”
    “我的婢女揽月,近日来行踪有些不寻常。你通知把守各门的侍卫,一旦她独身一人出去,便挑一人悄悄跟在后面,去看看她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无论得到了什么讯息,都先不要打草惊蛇,回来报告与我。”
    “是,属下马上吩咐下去。”
    “有劳张统领了。”
    “不敢,属下告退。”
    看着男人离去,楚清音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揽月,她在心中道,你可别做下什么错事,不然我也只能按规矩处置你了。
    也不知是昨晚被折腾得狠了,还是忙得昏天黑地了好久陡然清闲下来,处理过这件事后,楚清音总觉得身上乏力得很,一个劲儿地直犯困。左右无事,她便偷了半日闲暇,在矮榻上小睡了一阵,直到中午吃饭了,才被映玉叫醒。
    真是悠闲又腐败的生活啊!撕了一小条羊排放进嘴里,楚清音一面美美地吃着,一面毫无负罪感地想。
    吃过饭,又与映玉和银杏闲聊了两句,不一会儿便见着在外间的冬碧来报,说是张氏亲自带着人过来了。楚清音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一番穿戴,前去正堂迎接。
    到了正堂,便见张氏已经在此等候。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年纪五十上下,面相一团和气。看见楚清音出来,那嬷嬷便行礼道:“老妇人赵氏,见过王妃。”
    这赵嬷嬷,乃是张氏当年嫁到漠北来时的陪嫁丫鬟。小时候的沐家兄妹与程徽,再到后来的沐平戎,她都帮忙照顾过。她的丈夫如今正在军中火头营里做个小管事。本来张氏早已将其放良,但她念旧,就一直还跟在张氏的身边。
    “免礼。”楚清音抬手道。又笑着看向张氏,“还劳烦伯母特地跑一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你这儿串串门。”张氏和蔼道。她睁大眼,仔细上下端详了楚清音一番,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回可不再是姑娘家了!”
    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楚清音不禁老脸一红。张氏见状笑道:“害臊什么?我是过来人,早就看出来了。听铁衣说,你们在京城办了婚事之后便动身启程来此,到了漠北后王爷又忙于军务,也冷落了你。好在他是个有心人,这才特地补了个如此盛大的婚礼,作为补偿。”
    楚清音只是干笑。张氏又道:“你们小两口年轻,很多事儿一知半解的,不注意点,很容易就出岔子。好比说你的癸水来得不准,就得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不然将来怎么抱孩子?”
    老夫人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楚二姑娘这副身体自从两次落水受寒,月事也越发地不规律起来,常常要隔两三个月才能来一次,每次又都痛得死去活来。最近一回大姨妈造访时,楚清音正白天忙着习武练兵,晚上还要疼得来回打滚睡不着觉,当真是苦不堪言。
    一提起这码事,楚清音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不过话说回来,调养归调养,可着抱孩子……她着实还觉得有点早了。才结婚就被娃儿套牢了,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当然,楚清音也知道,古代人本身就重视传宗接代、多子多孙,富贵人家更是如此。果然不出所料,她刚刚委婉地表露出一点这方面的意图,便遭到了张氏不赞同的反驳:“不早了!不要说寻常人家,就是那些晚嫁的大家闺秀,在你这个年纪也都当上娘了。何况王爷已是二十有七,男人三十之前若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像什么话!”说着又拍了拍楚清音的手,“再者说,孩子也不是你想有便能有的。尤其你身体不好,想要怀上便更加困难。左右先慢慢温养着,将来怀胎生产时,才不至于太过辛苦危险。”
    这身体不再转换了,秦景阳倒是逃过一劫,楚清音心中想。不过看着张氏为自己殷切张罗的模样,她也不禁心中暖洋洋的。于是便乖乖点头道:“我听您的。”
    有个长辈,真好。
    今日的襄王殿下,可谓是十分地快活。
    从王府出来,他到了军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爱马牵出来,在跑马场上尽情跑了好几十个大圈。这还不够过瘾,又命人竖起了一排箭垛与草人,一连射空了三个箭筒,方才切实地感受到了白日里重获自由的畅快感。
    中午吃过饭,秦景阳又不甘寂寞地跑去了校场,和人切磋武艺,比试摔跤,见了谁都是一副斗志昂扬、活力十足的模样。将士们都只道他是人逢喜事精神倍增,沐铁衣通晓内情,却也不阻拦他,只是笑骂道:“今日且让他疯个够,明日便来给我好好干活!”
    在校场闲晃了一个下午,单挑了无数勇士,秦景阳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无意中瞧见一旁竖着的日晷已快到了一更天,这才醒了神,连忙往回走。急匆匆进了军帐,程徽正在整理几份军报,见他一头扎进来不禁疑惑道:“王爷?”
    秦景阳一愣,旋即神情便缓和了下来,笑道:“本王倒是忘了,如今已不必再担心此事。”说着便十分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感慨万分地说,“从前二十多年,不觉得白天里跑马射箭、舞枪弄棒有什么稀罕,经过了这大半年,才终于知晓了这份可……”
    一个“贵”字还含在嘴里没说出口,襄王的脸色忽然变了。一种十分熟悉的、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感受到的晕眩感,突如其来地降临。
    等神识再度恢复时,秦景阳发现自己正窝在自家院中树下的躺椅里面。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了位陌生的中年妇女,正扳着手指,慢条斯理地道:“……切莫吃寒凉之物,辛辣者也要少食。此外,王妃不宜久坐,该时常起身,走动走动……”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秦景阳顿觉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军营中。
    手中的笔掉在了纸上,程徽目瞪口呆地看着“襄王”向天高举双手,脸上浮现出狞笑,嘴里吐出四个字来,掷地有声:
    “大、仇、得、报!”
    作者有话要说:  猴子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
    性转不是你想不转、想不转就不转~~~~
    王爷还没生猴子呢,怎么能放过他!!233333333333333
    【预告——楚清音:娘子,我们安寝吧……哈哈哈哈!秦景阳:心好塞,我想静静。】
    ☆、保持原身的妙计
    回到了秦景阳的身体中,楚清音的第一个感受是:大快人心。
    倒不是说她就这么想当男人,但是一想到回去可以看到襄王殿下那窝火到不行的样子,楚清音就觉得简直是值了。再说,对于只是滚一次床单就能完全恢复正常这种好事,她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甚至可以说,现在的这种情况,才在她的猜想之中。
    这些古代人,脑洞就是不行啊。
    和程徽分别后,楚清音心情愉快地离开军营,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了王府。甫一进院子,便看到映玉、银杏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簇拥在赵嬷嬷身边,三人站在廊下说话,脸上俱是一片忧心忡忡的神色。
    听见脚步声三人都抬起头来,见了是她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楚清音颔首,“怎么都站在这儿?王妃呢?”
    三人面面相觑。银杏道:“禀王爷,这位是早上提到的赵嬷嬷,下午时随着张老夫人一起过来了。方才赵嬷嬷正与王妃聊得好好的,突然不知怎么,王妃便阴沉了脸色,也不说缘由,只是将我们都打发出来,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婢子们不明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而惶恐不安。”
    哈哈哈哈果然!忍住大笑的冲动,楚清音努力绷着脸,嘴角却还有些扳不住地上挑:“无碍。早上时王妃与本王闹了点小别扭,这是想起本王要回来了,在使小性子呢。你们不用管了,本王自然会去哄她。”说罢便越过三人,径直向里面去了。
    三人望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疑问:闹了别扭,您怎么还这么高兴?
    且不论映玉等人是作何想法,楚清音回到主院,发现树下躺椅上空空如也,秦景阳果然已经回到屋子里去了。于是一路进得房内,这才看到襄王殿下果然正坐在桌前,手拄着下颌望向窗外,只冲着身后留下一个委委屈屈的背影,乍一看上去,还真挺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秦景阳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很不好地开口:“不是说让你们别进来烦我么?”
    楚清音憋着笑凑上前去:“我也不能进来么?”
    听见“自己”的声音,秦景阳顿时身体一僵。他慢慢转过身来,待一看到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顿时又觉得心里的憋屈指数上升了好几个层级。
    “哼!”他气得再度扭过头去。
    楚清音笑眯眯道:“你刚刚拂袖而去,可是将赵嬷嬷吓得不轻,还以为哪句话不小心说错得罪了你呢。人家好歹是伯母送来的人,你一会儿可得把话说清楚了,别留下误会。”
    “你取笑我。”秦景阳闷声道。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楚清音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你看早上时,我那副样子,像是知道晚上还会换回来的么?我也以为真的便恢复正常了呢,谁知道却只是调换了昼夜的状态而已。”
    秦景阳没有做声。
    楚清音也明白,单纯是身份调换无法恢复正常倒也算了,现在这种先得到了希望再大大失望的落差感,才是让秦景阳觉得沮丧的真正原因。笑归笑,她还是得让襄王殿下振作起来,于是弯下腰凑到他耳边,放缓了口气道:“其实想想,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们白天时是自己的样子了不是?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校场练兵演武,也不必再每晚替我补漏,休息都不得安稳。至于晚上,关起门来便只剩了你我两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见这句话秦景阳才有了反应。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瞟了她一眼:“区别可大着了。”
    “啊?”楚清音一愣,刚要问是什么区别,随即便反映过来他说的是那档子事,顿时哭笑不得地道:“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正所谓阴阳和合生万物,敦伦之事乃天经地义,事关子嗣繁衍,怎么不正经了?”秦景阳一脸严肃,振振有词地反驳。
    道理我都懂,但是王爷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楚清音默默想。顶着一张女人脸说出这么掉节操的话来,形象何在啊。
    秦景阳却在此时张开双臂朝她扑了上来:“娘子,以后我们只能白日宣淫了!”
    “要宣你自己宣去!”楚清音一把将他拍开,“反正都是一男一女,晚上怎么就不能做了?”
    秦景阳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登时张口结舌。愣了片刻,身体猛地后仰;“清音,你……”
    “我什么我?”楚清音笑得一脸邪恶,故意慢慢地凑近前去,“本王早上离去时不是说了,要与王妃巩固巩固成果么?王妃你还不好好配合。”说着,还低下头,对准秦景阳领口下露出的锁骨凹陷处,轻轻吹了一口气。
    这一处是洞房花烛夜时刚被发掘出来的敏|感|点,昨晚楚清音可是因为它而吃了不少苦头,此时终于可以以牙还牙,出了这一口恶气。果不其然,秦景阳身体一颤,居然前所未有地露出了慌乱的神情:“你……你可别乱来,当真会后悔的!”
    看着襄王殿下这副花容失色的模样,楚清音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景阳,我刚才真该拿个镜子过来,让你看看你自己刚才的表情!哎呦笑死我了肚子好疼哈哈哈哈哈哈……”
    秦景阳:“……”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十分古怪。
    王爷从屋子里出来时便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王妃,脸阴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来,看着别人的目光都是冷飕飕的。谁也不知道这两尊大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旁边侍候的婢女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半点差错。
    虽然已经卸去了长史的官职,但程徽依旧住在襄王府内,自然也是要和两人一起用餐的。他坐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于消灭面前的饭菜,就是不往上面那两人的脸上看,生怕自己会绷不住笑出来。
    吃过饭后,程徽便以自己去书房等候王爷为由,先行一步。他走后,楚清音便永胳膊肘顶了一下秦景阳。
    “赵嬷嬷。”秦景阳不情不愿地开口,“下午说话时,是我突然想起了某件不快的事情,这才没了谈天的兴致,却是与你无关的。切莫往心里去。”
    赵嬷嬷诚惶诚恐,连忙称不敢。楚清音也在一旁搭腔,和颜悦色地道:“给王妃调养身体的事情,就拜托赵嬷嬷了,本王也想早日拥有自己的孩子呢。”说着,罔顾身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十分自然地伸手过去搂了搂秦景阳的肩膀。这才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众人自然恭送。待她走远了,赵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半是奉承半是艳羡地道:“一早便听说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今儿个一见,果然如此啊!”
    秦景阳:“……”
    又公然调戏了襄王一次,楚清音心情大好地前往书房。一进门,便看到程徽正负手而立,站在一面挂起来的地图前仔细端详。听见声音,男人转过身来,苦笑道:“没想到王妃与王爷只是改变了互换的时刻,真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楚清音笑道:“这种离奇的事儿既然发生了,就不是可以如此简简单单便消去的。至少白天时景阳能做回自己,也算是将不便降到了最低,咱们该满足了。”
    程徽点头:“说来也是。”
    楚清音问:“长史找我,可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只不过先前王妃离开军营后,第二拨派去打探铁勒人动向的斥候便回来了,并且带回了进一步的坏消息。”提及正事,程徽也严肃了起来,“在下此时先说给王妃听,待王妃回去见到王爷后,不妨代为传达。”
    “我知道了。”楚清音颔首,“是什么消息?”
    “前番去打听消息的探子只得知铁勒人选出了新的汗王,却没能确定对方的身份;这一次却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程徽道,“此人名叫查穆尔,是突忽部的头领,在铁勒人中也算是实力较为强大的一支。他能在内乱当中夺得汗王之位,这一点说起来其实并不意外,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一直以来,在铁勒人眼中,中原只不过是秋冬之时获取食物的临时补给点。他们对我们的认知仅止于此,并没有更多更深的想法。但查穆尔不同,他对中原的文化学问很感兴趣,并且本人也特别喜欢钻研。和别的头人不同,他是真正想要侵略中原,占据这一片锦绣山河的。”
    “这种向往你就要侵略你的架势,简直和某个岛国一样一样的啊。”楚清音感慨道。
    “岛国?”程徽不解。
    “啊……咳咳,没事没事。”楚清音连忙摆手,揭过这一话题,“不过,他有是从哪儿得来的中原人的学问呢?”
    “据说查穆尔手下有中原人的谋士。或许是被掳走的人,也或许是卖国求荣的奸佞之辈,甚至,是从南梁那边偷渡过去的,也未曾可知。”程徽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查穆尔对中原,对我们沧北都护府的了解,要远远超过于以往的任何一名铁勒汗王。”
    “所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了解咱们,咱们就不能反过来去了解他们么?”楚清音问,“斥候虽然也能潜入草原,但毕竟也只能在远处打探,无法获得更加详细的消息。若是也有曾经在草原生活过很久,了解内部情况的人能够为我们效力,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程徽道。
    “当真?”楚清音讶然,“我怎么从来没在军营中见过类似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