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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吃过早膳,安帝还有些奏折要批改,便没有再留公仪音。公仪音回重华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阿灵阿素准备出宫。
    此时正是辰时三刻,日头渐出,颇有些毒辣,从重华殿到承天门,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公仪音怕晒,又不赶时间,便专挑那些幽静的绿荫小道走着。
    走着走着,突然听得前头有些微人声传来,那声音,似乎有熟悉。
    公仪音神情一凛,听出其中一说话之人正是皇后,不由心中狐疑。什么事在宫里头说不好?非得大热天的跑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来商量?难不成……皇后在同人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仪音朝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靠近了些。
    灌木丛丛阻隔着,皇后的声音传过来时已十分模糊,只能隐隐分辨出另一个跟她说话的人是个男子。
    她心底愈发狐疑起来,又靠近了些,不想太过凝神屏气,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枯枝,一脚踩上,“咔擦”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愈发清晰可闻。
    另一侧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公仪音尴尬的咧咧嘴,暗道不好,忙回头看向阿灵和阿素,假意开口道,“早知道就听你们的在重华殿再歇息片刻,等日头没这么毒了再回府。这么热的天,简直快把人晒化了。”
    那边隐有窸窣之声传来,紧接着,皇后的身影从另一条小道上转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垂首静默的女婢,正是她的心腹,流珠。
    皇后凌厉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扫,“重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仪音目露讶异之色,掏出袖中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惊奇道,“皇后?我昨夜宿在了重华殿,正要回帝姬府呢。这天气实在太热了,所以才没走大道,想着这里会阴凉一些。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回宫。”皇后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
    “哦。那皇后请便吧。”说着,冲皇后盈盈一福,再不看她,带着阿灵阿素神色从容地离去。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流珠上前一步在皇后耳边低声道,“主子,您看……?重华帝姬该不会听见了吧?”
    皇后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我们声音很小,应该没有。”话音一落,声音突然变得阴狠起来,“只是……下次决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说着,拂袖而去。
    流珠脸上神情一凛,低声应了诺,急急跟了上去。
    三人走远了些,阿灵和阿素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方才真是好险。”阿灵吐了吐舌头,继而沉思道,“不过……皇后到底在同什么人说话?那么戒备的模样。”
    公仪音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方才皇后出来之际,她眼角余光瞟到不远处有墨色盔甲一角闪过,正是羽林军的服制。皇后同一个小小的羽林军之间,能有什么好说的?
    公仪音心中不解,只得暗暗留了个心眼。
    回到帝姬府,刚坐了一会,公仪音就发现自己悲催地感了风寒。许是昨夜吹了凉风,又许是方才路上走得急出了一身汗没有及时换衣衫,总之,现在的公仪音,正悲催地歪在榻上不住打着喷嚏。
    “阿……阿嚏……阿灵……”公仪音耸耸鼻子,示意阿灵再拿块帕子过来。
    “殿下。”阿灵将帕子递过来,忧心忡忡道,“您这样太难受了,婢子去请宫里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公仪音点点头,带着重重鼻音道,“嗯,去吧。”生病实在是太难受了,还是早点看了太医,早点吃药早点好吧。
    “对了。”想起昨晚答应秦默的话,公仪音又出声喝住阿灵,“让阿素替我去趟延尉寺,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过去了。”
    “诺。”阿灵应了,去院中唤了个机灵的女婢过来,将帝姬府的令牌递给她,让她速速去太医署请了太医来。
    只是,这太医还未请来,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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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7章 我喜欢你,独一无二的你
    公仪音彼时正窝在竹榻上,身上盖着薄毯,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虫躁蝉鸣的夏日景致发呆,头昏昏沉沉几欲入睡。
    却听得耳边帘栊响起,转头一瞧,原来是方才去延尉寺的阿素回来了。
    “跟九郎说了?”见是阿素,公仪音又转头瞟向窗外,懒洋洋道。
    “说了……”阿素看一眼无精打采的公仪音,迟疑片刻道,“九郎听说殿下生病了,执意要跟着婢子来府中看看,现在正在前院厅中候着。殿下,您看……可要见他?”
    “什么?”公仪音一惊,猛地又转头看向阿灵,杏眸圆睁,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秦九郎来了?”
    阿素眨了眨眼,点头称是。
    公仪音抽了抽鼻子,结结巴巴道,“他……他来做什么?”
    “秦九郎许是担忧殿下的身体。”
    听到阿素这么一说,公仪音眉心一舒,甜甜笑了起来。然而眉间很快又浮上一抹苦恼之色。
    自己现在这幅病怏怏的模样,怎么能见秦九郎?
    见公仪音一会笑一会皱眉似下不了决心的模样,阿素略有些奇怪,斟酌着道,“殿下,那……秦九郎……您是见还不见?若是不见的话,婢子就说您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吧。”
    “阿……咳咳……阿素,我现在的样子,可还能看?”公仪音招手唤她走近些,眼巴巴地看着阿素。
    阿素怔了怔,很快明白公仪音在担忧什么。不由抿嘴一笑,柔声道,“殿下,您国色天香,便是生着病也是极美的。”
    阿灵正好端着煮好的姜汤进来,听到这话,笑嘻嘻接口道,“是呀,殿下,不是还有病美人一说么?您现在这模样啊,非但不憔悴,还十分惹人怜爱呢。”
    “又贫嘴。”公仪音睨她一眼,但不得不说被她们这么一打趣,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罢了,让他进来吧。”人都来了,总不能当真避而不见吧?
    阿素应一声是,转身去了。
    阿灵将冰裂瓷碗端到公仪音面前,“殿下,先将这姜汤喝了吧。”
    公仪音伸出手背在碗壁上小心试了试,见还滚烫着,指了指一旁的高几,“先放那凉一会儿,待会再喝。”
    阿灵本想开口劝劝,突然想到什么,眼中一抹灵光闪过,嘻嘻一笑应了,将姜汤放到了一旁的高几上。
    公仪音低垂着眼帘,随手拨动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长长睫羽微微颤动着,面上看似平静,耳朵却在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很快,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公仪音心跳一滞,余光看到一袭素白锦袍的秦默跟在阿素身后进了屋。
    她抬了头朝秦默看去,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笑意,“九郎。”又看向一旁的阿灵和阿素,“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应是,阿灵看一眼公仪音,又看一眼秦默,清脆道,“殿下,别忘了把高几上的姜汤喝了。”说着,窃笑一声,同阿灵一道出了屋。
    公仪音直起身子朝秦默歉意一笑,“九郎,你第一次来帝姬府,我便这么病怏怏的,实在是招待不周,你别见怪啊。”
    秦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眉眼间划过一抹心疼,“你还病着,不要乱动。”说着,伸手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就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因为生着病,公仪音只穿了件素色的家常广袖衫,长长墨发未束,闲闲散开在身后,旖旎如瀑。随着她方才那么一动,有一绺柔顺的发轻轻落在肩头,乌黑的发衬着她的脸色,愈发显得有些苍白透明起来。
    秦默怜惜地将她的发拨至耳后,握了握她露在外面的小手,心疼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公仪音苍白地笑笑,眼眸一汪水色,“可能是昨晚吹了风着凉了。”
    秦默伸手端过高几上的姜汤,舀了一勺轻吹一口气,递到公仪音嘴边,“来,把这个先喝了。”
    公仪音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小孩子气般别过脸道,“不喝,太烫了。”
    秦默倒也不恼,轻笑一声,将勺子送入嘴边喝了一口,温声道,“乖,不烫了,听话,凉了就没效果了。”
    秦默向来是冷清的性子,便是在延尉寺时对她说话亦是淡然,何曾有过这般哄劝的口吻?公仪音见他这般耐心哄着自己的样子,心情顿时明媚了起来,听话地张开樱桃小嘴,示意秦默喂她。
    秦默浅浅一笑,将勺子递到她唇边。一勺一勺喂去,冰裂瓷碗很快就见了底。他将碗放回几上,又问,“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府中女婢已经去请了。”
    秦默伸出手在她额上试了试,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色,“好像有些发热。”他看一眼半敞的窗户,微微皱了眉头,“明知道自己生病了,怎么还坐在窗边?”
    公仪音嘟嘟嘴,语声愈发懒惫起来,“热。”
    许是盖着薄毯,方才又喝了一碗热姜汤的缘故,公仪音的额际渗出些薄汗,只是原本粉润的桃腮仍有些苍白,与往日鲜活灵动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柔弱,更让人心疼。
    见她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秦默愈发心疼起来,语气轻缓,带了一丝诱哄的口吻,“乖,阿音听话,去床榻上躺着。”
    “你叫我什么?”公仪音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阿音?
    前世他便是这样叫她的。
    成亲后的他们,也曾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相处还算融洽,也算得上举案齐眉。那个时候的秦默,还会温柔地唤她一声“阿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却渐行渐远起来。
    许是他日日公务繁忙,自己不堪遭受冷落,经常在府中同他吵闹。
    许是自己年少气盛,秦默又是内敛的性子,时不时会产生意见上的分歧。
    许是为了气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招了一个又一个的面首进府。
    总之,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有听他唤她“阿音”,口中只有冷冰冰的“殿下”二字。
    如今再度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公仪音一时百感交集,过往种种飞快在眼前闪现,不知不觉间面上竟一片冰凉。
    她伸出指尖一抹,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不光公仪音,秦默亦是震惊。
    他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阿音”二字,仿佛这缱绻的两字他叫过无数次一般,甚至这样安静地坐在公仪音榻旁同她闲聊的场景,在他潜意识里也是无比熟悉。
    为什么?
    他心有不解。
    自己此前从未见过重华帝姬,为何会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怔忪间,他抬头朝公仪音望去,却发现她脸上有泪水潸然滑落,不由蹙了眉头,抬手抚去,“你……你怎么哭了?”
    公仪音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娇娇柔柔道,“九郎,我喜欢你唤我阿音,你日后唤我阿音可好?”
    秦默浅笑一声,用指腹拭去她面上的泪痕,“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哭了?你若喜欢,我这样叫便是。”
    公仪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这样温柔的面容用力嵌到心里。
    “那……”她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又问,“我叫你阿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