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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你以为我怎么脱身的?”白术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还不是抽了腿上的绣春刀割了个口子,而后鲜血淋淋地跟西决说我来癸水了么,否则他能放我离开?”
    “……”
    白术不知道,她这谎话反倒是歪打正着地顺了方才西决纯心使坏与君长知说的话,正巧将门外站着的人方才心中一丝丝疑虑也打消干净,君长知拢着笼子站在门口,听着门里头那人理直气壮地说着用自己的刀割破自己的戏码,那张面瘫脸上难得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嫌弃眼皮子扫了扫门后那弯着腰畏畏缩缩的身影,缓缓道:“伤口止血了没?开门,我进去看看。”
    “止血了,你进来干嘛!”白术立刻拒绝,“我自己可以搞定——君大人,您这是喝上头了?今儿个如此悬壶济世的慈爱光芒普照大地——”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外的人已经抬脚,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白术彻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他这是真走了,这才吁出一股长气拍拍胸口叹息真他妈危险,这一放松下来下面又是哗哗一阵狂流,白术唔了声,顿时双脚又岔开成了螃蟹,蛋疼地自言自语道:“老子这样下去岂不是每个月都要声称自己因为各种原因自我放血?……人家还不不以为我是被虐狂?”
    期间,白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还穿在身上的那素色罗裙,果断是已经脏得不能看了,还好没过多久,牛银花便提着一桶水进了屋,看了一眼自家“兄长”那下半身“浴血”的模样,她顿了顿,随后皱起眉仿佛难以直视一般嘟囔了声道:“当真像是流产。”
    白术:“……妹子,斯文点。”
    牛银花横了她一眼,便将手中那桶满满的热水往脚边一放,白术嘿嘿嘿地去提起水,自己滚到屏障后面去放好了水,等她将衣服都脱下来用勺子往外舀水冲洗时,她听见外面牛银花不知道在做什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伸个脑袋探出屏风外面,正巧看见她妹坐在桌边,那着块棉布穿针引线地在缝制什么,在她的手边,还放着几张看上去是写字用的白纸。
    白术:“妹子,干嘛呢?”
    牛银花头也不抬道:“给你缝月经带呢,大哥。”
    白术:“讨厌,你跟君公公学坏了。”
    “君公公?”牛银花手上针线一顿,抬起头来瞅着白术,一脸真诚道,“现在我看你才像公公,都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好。”
    白术:“啥意思?”
    牛银花:“你胸真平。”
    白术:“……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牛银花:“以后我肯定比你大。”
    白术:“这是牛家遗传,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埃,现在你有没有找到一点有一位姐姐的乐趣所在,要是哥哥可不会跟你比谁胸大呢!”
    牛银花手中针线灵活翻飞,头也不抬地峰指出个长条的兜档状玩意儿,与此同时,她头也不抬地说:“没有,闭嘴。”
    ☆、第七十九章
    白术洗干净自己,哆哆嗦嗦地将擦干净,又像是螃蟹似的踮着脚从屏风后面探出个脑袋:“妹子,姐洗完了,你那弄好了没有?”
    白术一边问一边伸脑袋看,这时候她看见牛银花正叠着草纸往那缝好的笑兜档里塞,塞好了转过来面无表情地递给她,她接过来,因为从来没用过这玩意,研究了一会儿后,摸索着往自己身上套,一边套一边嘟囔着说:“这玩意看着好像不是一次性的?”
    “……”牛银花抬起头扫了她“哥”一眼,随即低下头淡淡道,“两个时辰换一次里面的草纸,夏天闷热的话,最好连兜档一块儿换了,你们那的人的鼻子都和狗似的,一点儿味道不对就能闻出来,还是小心点儿好——你系的这什么玩意,歪了。”
    牛银花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给白术调整下半身那穿得歪歪斜斜的月经带,末了还给她系稳了——
    白术一番感慨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哥哥”以后牛银花的画风都变了,却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她低下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会儿正给自己系带子的牛银花:“换下来的兜档怎么办?”
    牛银花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白术的屁股上,“啪”地一声可响,万般无奈地看白痴似的看着面前的矮子锦衣卫:“当然是洗啊!”
    白术被揍了一巴掌可委屈了,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差点儿咆哮出来,最后还是考虑到隔墙有耳,蛋疼得不行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急吼吼地说:“洗?洗了老子往哪晒啊!锦衣卫大院里晒月经带,你让我那些个兄弟怎么办?”
    牛银花同情地看着她姐:“辞职吧。”
    白术:“……”
    牛银花:“你只剩这条路走了,这时候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跟万岁爷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只杀你一个人别拖累我和爹娘……”
    白术:“我那可爱又善解人意,挖到莲子都舍不得吃留着给我的妹妹去哪儿去了?”
    牛银花:“在她知道自己的大哥原来是大姐、自己居然被苦苦欺骗了九年的时候就被气死了。”
    白术:“……”
    她说得好有道理,老子居然没有办法反驳她。
    想了想后,白术抓过之前随手扔床上的束胸带——见牛银花跳着唇角一脸讽刺地望着自己,白术权当看不见,假装自己真的有胸似的将那玩意一圈圈地往身上缠,一边说:“我觉得用完还是埋了吧。”
    牛银花叹了口气:“那你每个月的俸禄就都贡献在制造兜档上头了。”
    白术:“……”
    这还真他娘的是个悲伤地故事。
    不过想一想好像云峥老大自打她来了给都尉府的那些树浇了水让它们起死回生后,偶尔心情好了便会拿着小铲子到树下给它们松松土,要是某天他挖着挖着忽然间挖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玩意……那画面,啧啧,也是挺美的。
    想来想去,这也不行那也不对,想要隐藏根本隐藏不住,再加上还有个西泽二皇子在背地里使坏……按照电视剧的剧情发展,一般女主角都会死命想要隐藏,结果撒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谎言来弥补,到了最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指不定真闹出个“欺君外加企图叛国之罪”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虽然电视里的主角当然都会化险为夷……
    但是白术并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个智商以及那个运气。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抹把脸,站起来,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老实实回家种田算了——这么想着,她倍感疲倦地慢吞吞地从床底下将藏好的飞鱼服拖出来穿好,又将刚刚擦干净的绣春刀别在腰上别好,象牙牌挂稳,稍稍扶正了腰间的绣春刀,她转过身,看着牛银花,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挺胸道:“好看么?”
    牛银花动了动唇,却还没等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白术补充了句:“可能是最后一次穿了,你说点儿好听的。”
    牛银花闭上嘴,顿了顿,片刻之后目光闪烁,缓缓道:“挺好看的。”
    “唔,说得还挺真诚的——那我去自首了,如果万岁爷怪罪下来,我就赖地打滚让他放过你们,如果他不肯,我就抱着他的龙椅不撒手了。”白术笑了笑一边没正经地说着,这会儿也不走门,干脆走到床边掀开了窗户,正想往外跳呢,还没来得及站稳,忽然就被外面窜进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白术定眼一瞧,原来这冒冒失失的无头苍蝇居然是纪云,这会儿他也是一身的飞鱼服,也不知道是公干路过还是怎么的,白术皱起眉:“嘛呢?没事干不在都尉府看着那俩丫头跑大街上怎么办——”
    她话说到一半却没能说完,因为此时她猛地一眼便瞧见纪云脸色极为难看,慌慌张张地一把抓了她的手,忽然又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徒弟一身飞鱼服穿得整整齐齐,他反倒一愣:“你也听见消息了?”
    “什么消息?”白术莫名其妙。
    “咱们被王睿坑了。”纪云面色苍白,却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都尉府出事了。”
    纪云向来没个正经,什么玩笑都敢开,这要是放了平时,白术肯定已经先一巴掌揍上去了——但是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师父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明明还没闹明白出了什么事儿,她心里头先是跟着咯噔了一下猛地往下沉了沉,瞬间便将自己的那些个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都尉府出事?说好的在皇城里横着走呢?谁敢动我们?”
    “王睿。”
    纪云斩钉截铁地说完,便扫了一眼白术身后站着的牛银花,只是这么一个眼神白术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白术打了个招呼便跟着纪云双双从窗户直接翻出去落在了楼下街道的地面上,两名从天而降的锦衣卫大爷倒是将那些个小摊小贩吓了一跳,纷纷挑了担子一副准备跑路的模样——
    白术本来就不安,再加上来大姨妈人比较暴躁,见状顿时一肚子火地朝周围吼:“锦衣卫办案!又不是城管,你们他娘的跑个屁啊!”
    纪云囧着脸扫了她一眼,随即往周围里看了看将她拎小鸡仔似的紧张地拎着她闪身进了旁边的巷子里——站稳了白术也顾不上小腹传来的隐隐阵痛,随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道:“怎么回事,王公公怎么了?”
    “那个狗娘养的阴咱们了,虽然跟万岁爷上报了说什么咱们都尉府在查火器一案,但是却没将咱们拿人的申请往上递,他自己私自扣下——也怪咱们平常过于嚣张跋扈,拿人压人习惯了先暂后奏,从来没把那拿人的一纸之书放在心上……结果今天早上你们刚出门,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来了一群豹韬卫,说有人上报都尉府窝藏与董霓佳同谋之人——”
    “什么?那群王八蛋平日里看着咱们都低着头……等等,我们什么时候窝藏了——”
    “咱们都尉府最近确实有新客人,”纪云勾起唇角冷笑了声,“那群豹韬卫在咱们的柴房里找着了,与同样董霓佳同样是当年被朝廷流放的官家小姐,流入风尘烟花之地,被外邦贼子买通,欺上瞒下,以花楼为掩饰,干着那些个脏勾当……”
    白术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目光一闪:“……你说云麓?”
    纪云点点头,吐出一股胸口中烦闷的浊气,随即冷漠道:“怪我们太粗心大意,心里想着的是被流放的人怎么可能又回到央城来做花娘,结果就是因为她那一点儿也没隐藏的身世,反倒让我们没提起足够的戒备之心,她脑袋上的那簪子,你想想,那材料质地哪里是普通的风尘女子能戴的——今儿那玩意也被当成了人赃并获的证据之一。”
    白术面部猛地抽了抽,是她一时犹豫没把云麓的那个簪子收走。
    当时只是犹豫她心爱之物,见那韶华被拿了首饰哭天抢地,索性便没带走。
    结果却成了证物?
    ……虽然有人想要整他们都尉府肯定也就不是这么一个簪子的事儿,白术却还是觉得自己整个胃部都翻滚了起来。
    “万岁爷知道咱们在办那个案子啊,”白术面色苍白地说,“要假装云麓和韶华,怎么可能不先将两真人扣着——”
    纪云缓缓地闭上眼,咬着后槽牙道:“咱们没纸头公文扣了人,不追究也就罢了,追究了,万岁爷说错,就是错。”
    一句话,那真正是将白术说得心惊:“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也是,咱们都尉府办案,君长知凑合什么?”纪云又缓缓睁开眼,深深地看了白术一眼,“感情万岁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都尉府——徒弟,凡事盛极必衰,锦衣卫到今日,恐怕已是风光够了。”
    ☆、第八十章
    纪云的一席话说得极为沉重,一时间白术愣在原地,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都变得凝重起来,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虽然总拿什么“改明儿万岁爷就把咱们一窝踹了”放在嘴边当调侃,但是当事情摆在眼前,就连白术个刚刚入了不到几个月的人都觉得……
    接受不了。
    更别说纪云他们这些打小就以锦衣卫后备军身份进了宫,然后正式当上锦衣卫的人。
    动了动唇,真正准备说些什么彼此安慰一下,却在这时,白术又看见纪云脸上那沉重的表情稍稍褪去,两人双双走出巷子回到热闹的街市区,来到官驿分别借了两匹马,白术正将自己的那匹马从马厩里牵出来,忽然便听见纪云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对了,方才我来的时候,听见你与你那妹子说什么自首的事——你怎么万岁爷了,又是自的哪门子首?”
    正吭哧吭哧手脚并用往马上爬的白术一听差点儿从马身上掉下来,站稳了,想了想,总觉得这会儿突然就不是坦白从宽的时候了,于是还是决定看看具体情况再做打算,索性便告诉纪云道:“没什么,我同我妹开玩笑呢——她怕我在御前行走,伴君如伴虎,要是以后开罪了万岁爷怎么办,我就说我若是开罪了那位爷,我就自首去……”
    “伴君如伴虎?倒是真应了这一句——早知道咱们的嘴巴这样灵,老子就天天将吉利话挂在嘴边,”纪云撇了撇嘴利落翻身上马,“早上不说早安,照面就说‘恭喜发财呀’,晚上不说晚安,挥手就说‘长命百岁呀’——”
    那奇奇怪怪的强调愣是将这会儿心情还颇为沉重的白术逗得“噗”地笑出声来——胸腔里沉甸甸的,脸上却是在笑,明明不想笑,脑子里却被戳了笑点,这感觉也太难受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正调转了马头正准备往皇城那边赶,却在这时候听见就在他们身后的那胭京楼传来一阵骚动,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是大嗓门的老妈妈伸出个脑袋哭天抢地地嚎叫着——
    “我的云麓哟,韶华哟,我的女儿们哟,方才还好好地怎地一下人都不见了,这可是大白日的装了鬼不成!没了你们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哟!哪个没眼睛胆儿比心还肥的缺心眼绑了我家姑娘,老娘咒你从今儿起往下数十八代生儿子没屁.眼儿——!”
    正嚎得欢快呢,远远地便看见穿戴整齐已经患上了飞鱼服绣春刀的二十一利落地从房顶上翻身跳了下来,像是被吼得烦了,抬起头便从楼上骂道:“嚷嚷什么嚷嚷,锦衣卫查案,你那俩姑娘是朝廷要犯,你生意重要还是咱们办案重要?闭嘴!”
    二十一中气十足的骂声一落,那哭号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那胭京楼的老妈妈当真少了云麓和韶华就做不得生意?放屁,堂堂央城第一花楼,怎么可能光靠两个姑娘支撑起来,这会儿等着接她们班的姑娘恐怕没十个也有八个,那老鸨子这么嚎叫一下,也不过就是吸引吸引注意力,闹腾闹腾刷刷存在感罢了——炒作嘛,这事儿办得好了,效果放之四海而皆准。
    不过白术他们这会儿倒是也不关心这老鸨子到底要干嘛了,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完呢……白术扬着下巴扫了眼,却猛地一眼瞧见在上房的某窗前站着一身材挺拔的身影,他垂着头,看着二十一从窗户跳出落在地上,满脸淡然像是早就预料到有这样一出——此时白术微微一愣,心中那最后一点儿“君长知也许并不知道这事”的想念也算是被彻底打破。
    阳光之下,她微微眯起眼,片刻,她忽然觉得隔着整整大半条街与喧闹的人群,那站在窗前的人与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对视。
    然而真的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白术来得及回过神来之前,二十一往他们这边一路来了,气喘吁吁地在他们面前站定,汗都来不及擦二话不说牵了匹马,纵身一跃上了马,只是单说了个“走”字,身边的纪云也跟着扬起了缰绳,白术也勒住手中缰绳拽了拽,在身下的大白马调转马头往皇城方向去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回过头瞧了一眼,然而,这一次,她却只来得及看见那花楼上房窗前,一抹拂袖离去的衣角。
    摇了摇后槽牙,从喉咙深处吼了声催促马儿跑起来的含糊声音,三匹马不约而同撅起蹄子,扬尘而去。
    一路上白术也没搞清楚那云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些天蹲房顶蹲得多了,比较注意的反而是跟西决走得近的韶华,那云麓压根不经常出现,却反而是有问题的那个?
    为什么?
    难道是西决早就知道了他们在查这件事,所以有所提防?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再怎么想办锦衣卫,也不至于拉着外人的手来砍自己的左右手,否则他也不会再让个君长知来盯着西决的案子——更何况,西决看上去是真的想要那火器的设计图,否则他也不会最后多此一举还用此事来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