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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唉……公主伤的太重, 臣医术不精,怕是……”太医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没救了?”听到太医的话,苏妹瞬时便瞪大了一双眼, 眸色微红。
    “臣只能用药, 勉强吊住文华公主的命, 这日后,却还是要看文华公主自己的造化。”
    “那,那她还能醒过来吗?”转头看了一眼眉目紧闭的文华公主,苏妹声音干涩道。
    “这臣无法告知娘娘, 文华公主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能捡回一条命, 已然是万幸。”
    所以,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吗?
    看着文华公主那张苍白面容, 苏妹心中微有些酸涩。
    就算生前再嚣张跋扈也好, 这文华公主毕竟只是一个与她差不了多少岁数的女子,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被终日捆躺于床榻,不管是谁, 大概都会崩溃吧。
    “太医,烦劳你了,落葵,送太医出去。”
    “是。”
    “老臣告退。”
    落葵领着太医出了左春坊,苏妹在床榻边静站片刻,然后伸手替文华公主擦了擦额角的热汗。
    “你们过来,去把清凉殿里头的冰鉴搬过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宫婢,苏妹声音轻细道。
    “是。”宫婢应声,转身出了左春坊。
    抬手替文华公主遮好丝被,苏妹侧身落坐于床榻边的绣墩子上。
    房门口,肃阳王摇着折扇,缓步走进内殿。
    “本王听闻文华妹妹不甚从角亭坠落,不知可有大碍?”
    乍然听到肃阳王的声音,苏妹浑身一震,她急忙从绣墩子上起身,然后抬眸看向面前衣冠楚楚的肃阳王。
    “怕是……不大好。”暗暗紧了紧自己蜷在宽袖之中的手掌,苏妹眼角发红,眸色略微有些慌乱。
    “唉……”低叹出一口气,肃阳王轻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惜,这可如何是好。”
    苏妹抿着唇瓣站在那处没动,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娘娘,您是不是一夜未歇?面色好像不是太好。”
    “……嗯。”自昨夜里将文华公主搬进左春坊之后,苏妹便一直守在床榻边,未离开半步。
    “娘娘还是去歇息片刻吧,本王在这处守着文华妹妹便好。”
    “不必了,男女有别,王爷照料文华公主定然有许多不便,我让落葵来就是。”
    苏妹不是个傻子,文华公主无故坠亭,若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在周旻晟回来之前,她都要好好的看顾,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倒也是,那就劳烦娘娘照料文华妹妹了。”听到苏妹的话,肃阳王也不勉强,只拱手出了左春坊。
    看着肃阳王消失在拐角房廊处的身影,苏妹松懈下身子,缓慢坐回到绣墩子上。
    文华公主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处,她的身上绑着许多白布条,虽然已经止了血,但是那嫣红的颜色还是在缓慢渗透白布条往外翻涌。
    身上断了许多根骨头,就是养好了,日后也会不良于行,这文华公主到底是为何会坠下角亭的呢?难道真是意外不成?
    “娘娘,药煎好了。”落葵端着手里的药碗,小心翼翼的走到苏妹身旁道。
    苏妹回神,朝着落葵轻点了点头道:“喂吧,当心点。”
    “是。”吹了吹手里的药汁,落葵将巾帕垫在文华公主的下颚处,然后小心翼翼的给她喂药。
    “娃娃,娃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苏翁锦带着瑶娘,急匆匆的跑进内殿。
    “什么?”听到苏翁锦的话,苏妹面色一怔。
    左春坊外,太后与皇后缓步踏入,玉金嬷嬷跟在皇后身边,面色平静。
    领着众人出左春坊迎接太后与皇后,苏妹身形紧张的伏跪于地朝两人行礼道:“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踩着脚上的宫鞋,连看都没看苏妹一眼就进了左春坊。
    皇后娘娘顿步跟在太后身后,眸色冷淡的看了一眼苏妹道:“起身吧。”
    “是。”苏妹拢着宽袖从地上起身,劳累了一夜尚未梳洗打扮的面容有些憔悴,宫装之上还沾着血迹,看上去狼狈非常。
    垂着脑袋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进了左春坊,苏妹站在那处绞着手,心绪不宁。
    “文华,哀家的文华啊……”太后一进门看到那躺在床榻之上的文华公主,立刻就红了眼。
    景帝是太后最喜的儿子,可景帝已死,景帝唯一的儿子周浚也死了,独留下这么一个文华公主,太后可谓真是捧在手心里头宠着了,可谁想,这刚刚住进东宫几日,就出了这等事。
    “看过太医了吗?”皇后站在太后身旁,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妹道。
    “看过了。”苏妹垂着脑袋,声音紧张道。
    “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说怕是……没救了……”
    苏妹话落,那头的太后却是陡然怒吼出声道:“没救了?什么叫没救了?人好端端的进了你的东宫,你却跟哀家说没救了!”
    “母后。”看到这副激动模样的太后,陈皇后赶紧上前扶住她道:“您莫动气,姝儿不会说话。”
    “可怜我儿啊……可怜我儿啊……”太后捂着心口,缓慢握住文华公主的手哭的伤口。
    看到这副悲痛模样的太后,苏妹咬着唇瓣没有作声。
    “这是怎么了?”内殿门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明宗帝负手而进,身后跟着肃阳王和周旻晟。
    明宗帝身子不是太好,一路走过来还有些微晃,面色也青白的吓人。
    “皇帝,你看看文华,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现下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太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明宗帝控诉道。
    明宗帝由肃阳王扶着上前,看了一眼文华公主,然后又看了一眼站在那处的苏妹。
    “给父皇请安。”苏妹垂着脑袋,身子僵直的给明宗帝请安。
    “这就是太子妃?”明宗帝睁着一双浑暗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妹。
    “是,这是城阳郡王府的县主,唤靖姝。”陈皇后站到明宗帝身旁道:“上次陛下身子欠安,未曾去参加朝拜,故没见到姝儿。”
    “嗯。”明宗帝微微颔首,缓慢收回视线。
    苏妹垂着脑袋站到周旻晟身旁,僵硬的手指轻动,勾住他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指。
    反手握紧苏妹的手,周旻晟轻晃了晃。
    沾着冷汗的手触到周旻晟的温润手掌,苏妹瞬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的静下了心。
    “皇上,文华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握着文华公主的手,太后声泪俱下道。
    “文华虽说是从东宫的角亭坠下来受的伤,但这事也不能全怪太子妃,毕竟是文华自个儿不小心。”明宗帝微仰着下颚站在那处,沉吟片刻后道:“不过东宫也难辞其咎,这样吧。”
    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周旻晟,明宗帝道:“这几日就由你照料文华,文华什么时候好了,你再什么时候出东宫。”
    “皇上,这未免有些不太妥当吧。”陈皇后看了一眼那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文华公主,语气轻缓的开口道:“文华公主伤势过重,若是想等她伤好,这……”怕不是要等一辈子?
    “皇后,朕已然是格外开恩了。”斜睨了一眼陈皇后,明宗帝压低了几分声音。
    “是。”陈皇后垂眸,不再言语。
    “老大,这几日你就随着朕上朝看看,暂且搬进朕的太极宫来。”
    “是,父皇。”肃阳王拱手道。
    “行了,这事就这样吧,让太医署的人时不时过来看看,一日未好,便一日接着一日治。”
    明宗帝的意图很明显,他要架空禁足周旻晟,把偏爱的肃阳王扶上帝位,原本他是不用急的,可是他的身子愈发不行了,此时不动,怕是再没有时间了,这文华公主摔得正是时候啊。
    明宗帝带着肃阳王走了,太后也哭哭啼啼的被陈皇后扶走了,苏妹拉着周旻晟的手站在文华公主的床榻前,声音干涩的道:“太子爷,我,是不是连累了您?”
    “不,我的好妹妹这是帮了我。”单手搂住苏妹的腰肢,周旻晟看着那躺在床榻上的文华公主,轻笑一声道:“真是不错,竟然还留着口气。”
    “太医说,文华公主从那么高的角亭摔下来,能留口气已然是不错了。”说到这里,苏妹担忧的攥紧了周旻晟的手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出东宫了?”
    “嘘。”打断苏妹的话,周旻晟揽着人往侧边站了站。
    屋外,圆桂领着太医署的人进殿。
    “这是太医署的?怎么来的这么快?”瞪圆看着那太医署的人,苏妹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有备而来,自然就快了。”懒洋洋的将脑袋靠在苏妹的肩膀上,周旻晟捏着她软绵绵的手把玩。
    太医署的人替文华公主把了脉,又开了药,然后入住了一旁的内坊。
    “皇上为什么要让太医署的人住进东宫?”看到那忙忙碌碌领着太医署一干人等去内坊的圆桂,苏妹蹙了蹙眉道。
    “自然是为了防我。”用这么一个拙劣理由将自己困在东宫,就以为能高枕无忧,他这父皇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刚才皇上说文华公主不好,便不能让你出东宫,所以这太医署的人过来,是为了监视你?”瞪圆了一双眼,苏妹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害怕。
    明宗帝偏肃阳王,在这紧要关头,架空了周旻晟,将他禁足在这里,意图再明显不过。
    比起暗地里的监察,这太医署明晃晃的一堆人,反而更加的让人有压迫感。
    “莫怕,正好累了这几日,难得与好妹妹亲近一二。”牵过苏妹的手,周旻晟带着人往左春坊外走去道:“好妹妹一夜未眠,定然是累了,先随本太子回清凉殿去睡上一觉。”
    “可是,文华公主……”
    “太医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还怕看不好一个文华公主吗?”周旻晟轻嗤出声,径直就拉着苏妹的手走远了。
    外面日头渐盛,苏翁锦和瑶娘躲在西池院里头,惴惴不安。
    “城阳郡王妃,苏姑娘。”圆桂上前,缓步走到两人面前道:“袁大人正在清理袁府门户,城阳郡王忙于军营之事脱不开身,太子爷吩咐奴才过来告知两位,请两位放心住在西池院,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袁大人和城阳郡王,自会来接两位回府。”
    “好。”拉着瑶娘的手,苏翁锦点了点小脑袋道:“那,那姐姐呢?”
    “娘娘正与太子爷在清凉殿中商量正事,现下不便接见。”
    “嗯。”冲着圆桂点了点头,苏翁锦伸手拍了拍瑶娘的手背道:“娘亲,没事的,等袁阳旺和父亲来接我们,我们就能回去了。”
    “好。”抱着苏翁锦的胳膊,瑶娘苍白着一张脸道:“锦儿不怕。”
    “锦儿不怕。”反手抱住瑶娘,苏翁锦将脑袋埋进瑶娘怀里。
    心粗如苏翁锦和瑶娘,都已然察觉出情势不对,但是她们除了等待,却无能为力。
    清凉殿中,周旻晟褪下身上的常服,懒洋洋的靠躺在了竹塌上。
    苏妹将身上沾着血色的宫装换了,又擦洗了一遍身子,这才面色苍白的出了净室。
    “过来。”朝着苏妹招了招,周旻晟将身子摊开在竹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