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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在场的大魏贵女们都是松了一口气,又都同情地看向墨紫幽,今日在场的贵女们家世背景都不低,赫泰真想要让她们作妾,其实也不容易。只有墨紫幽,她无父无母,是墨家二房一个毫无倚恃的失怙之女,若是赫泰要的是她,只怕她是不得不去。从原本内定的和亲公主一下沦落到给外邦王子作妾,也当真是可怜。
    墨老夫人自是未曾想到赫泰会突然提出此等要求,她皱着眉头回头看了坐在她身后的墨紫幽一眼,就见墨紫幽不语不动地静坐在那,面上丝毫焦虑忧虑之态也无,顿时就有些惊讶。
    墨紫幽此刻正遥遥看着站在皇上身边的姬渊,姬渊也正笑着回视于她,姬渊的计划自然已告知于她,在反得思量之后她只觉得姬渊的计深虑远当真可怕,不得不让她甘败下风。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刺在自己脸上,她转过头去,就见坐在对面的楚烈正笑看着她,他眼中的目光陌生又熟悉,透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和疯狂。
    这世间除了她,有几人能读懂楚烈此刻的目光?又有几人能窥视到楚烈隐藏在心底深处对苏雪君的那份早已扭曲的执念?
    “赫泰王子,朕记得你当初曾坚决不肯娶墨家四小姐,如今为何又想要她?”皇上看了墨紫幽一眼,问赫泰道。
    “那时是娶妻,如今是纳妾,自然不一样。”赫泰笑看着墨紫幽道,“且,我那日在叶府,亲眼见识过墨四小姐为成王拔剑的勇气,心中甚是佩服。我们西狼人喜欢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驯服最勇敢的女人。墨四小姐给我做妾,再适合不过了。”
    他这话看似在夸墨紫幽,可落入旁人耳中却总觉得是在明褒暗贬,仿佛在说墨紫幽不配给他做妻子,只能给他做妾一般。众人又全都向墨紫幽看去,却见墨紫幽依旧一脸无动于衷,仿佛赫泰的话不能挫伤她的自尊心分毫。
    皇上看向墨越青,就见墨越青向他恭敬伏首,显然是对此事毫无异议。墨越青自然没有异议,先前他向皇上一力揽下和亲之事,结果墨紫幽和墨紫菡都接连出了问题,闹得皇上后来见到他就没好脸色,如今终于抓到机会补偿,还只是牺牲一个墨紫幽,他怎会不肯。
    皇上又看了墨紫幽一眼,那日在叶府,墨紫幽站出来为楚玄拔剑之事,的确让他对墨紫幽生出了几分好感,但也只是几分而已。他已给了墨家丰厚的赏赐,于他而言,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皇上正要开口同意此事,外臣席上却有一人站起来对赫泰道,“不行!紫幽表妹怎可给你作妾!”
    皇上一怔,众人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那人,却是萧朔之。
    坐在萧朔之身旁的萧镜之已黑了脸,萧望之却是遥遥看着墨紫幽,用目光表示他的担忧。那日,他入考场前果然从自己的笔具里找到了藏在笔杆中的作弊小抄,才躲过一劫,墨紫幽帮过他,他自然为她忧心。只是,他为人慎重,自是断不会如萧朔之这般鲁莽,不看场合地站出来出言阻拦此事。
    老宁国公夫人近日染病,已卧床数日不能起身,是以宁国公府的女眷只来了宁国公夫人一人。萧朔之方站出来,宁国公夫人就沉下脸,她冷冷地转头看了墨紫幽一眼,低声恨恨骂了句,“这张脸就是个祸水!”
    墨紫幽微微皱眉,她没想到萧朔之居然会不顾场合,不顾惹怒天颜的风险这样站出来阻止赫泰。虽然她心知萧朔之待她的这份特别全因了她这张像极了苏雪君的脸,但心中仍是感动。
    深爱一个人而为之付出,与一心只想着掠夺的楚烈相比,萧朔之所为自然是让人感动的。
    “她为何不能给我做妾?”赫泰转头打量了萧朔之几眼,笑问道,“莫非你喜欢她?”
    “是!我就是喜欢她,她会成为我的妻子,所以不能给你做妾!”萧朔之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自是讲不出一堆大道理来阻止赫泰要纳墨紫幽为妾的念头,听赫泰如此问他,他就干脆直言回答。
    宁国公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旁就有交好的夫人低声劝她道,“二公子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看你干脆把他送去西北宁国公那历练几年,兴许这性子就改了也说不定。”
    “我回去就给他爹写信把他送去西北!”宁国公夫人沉声道。
    “能不能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赫泰颇有几分不屑地看着萧朔之,又回头向着皇上行礼道,“此事,只有皇上说了算。”
    赫泰是西狼王子,墨紫幽却不过是墨家二房一介孤女,牺牲墨紫幽一人可以抚慰西狼此次求亲失意本是天大的好事。萧朔之却如此不顾皇家颜面,不顾两国邦交地站出来出言阻止,皇上面上已显不悦之色。
    可惜萧朔之一向单纯鲁莽并未看出皇上对他的不满,张口还要向皇上求情,“皇——”
    “朔之表哥!”墨紫幽却是站了起来,出言阻止萧朔之道,“紫幽既是大魏子民,自当为国分忧,一切自有皇上定夺,朔之表哥就莫再多言了。”
    她不能看着萧朔之为她得罪皇上而不自知,也不能让萧朔之破坏姬渊的全盘计划,这遭她是一定要跟赫泰走的。
    “紫幽表妹,你怎么可以跟——”萧朔之心中着急,以为墨紫幽犯傻,正要劝说于她。
    “朔之表哥,自古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爱民如子,我等大魏子民自当视君如父,皇上的决定,我必会遵从。”墨紫幽看着还不肯死心的萧朔之,恨了恨心道,“而我与表哥之间,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何来与你为妻一说?且,我墨紫幽宁做他人妾,也不愿嫁与你当别人一辈子的影子!”
    她这最后一句说得极狠,萧朔之自然听得明白,顿时就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坐在他身边的萧镜之立刻趁机强拉他坐下,又起身向着皇上躬身谢罪,“皇上,臣之幼弟自幼顽劣,缺乏管教,才会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饶了他这次。回去,臣必重罚于他。”
    “罢了,儿女情长,情难自禁,朕也曾经历过,这次朕就不与他计较,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皇上看着萧镜之冷冷道。
    “谢皇上。”萧镜之行礼之后又再落座,一手拼命按着萧朔之,不让他再冲动。
    皇上看了墨紫幽一眼,他不与萧朔之计较,一来是看在宁国公的面子上,二来是他看明白了墨紫幽方才那一番话分明就是为了保住萧朔之,不让萧朔之得罪于他。在座的众人也皆是这般认为,包括楚烈。毕竟谁也不会觉得墨紫幽真会心甘情愿跟着赫泰回西狼,去给赫泰做妾。
    本来让墨紫幽去给赫泰做妾,皇上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点歉意,眼见墨紫幽一心要保住萧朔之,自己言明了一切听从他的定夺,他自然看在墨紫幽的份上,放萧朔之一马。
    “既然赫泰王子真的喜欢墨家四小姐,墨家四小姐又愿意为朕分忧,朕便封她为一品郡主,赐予你为妾。”皇上对着赫泰道,又转头看向叶阁老,“此事就由内阁一起——”
    “拟旨”二字还未从皇上口中说出,赫泰就笑,“纳个妾这等小事不用下圣旨这般麻烦了吧?在我们西狼,喜欢哪家姑娘要娶回去当小老婆直接扛了就走,何来这么多繁文缛节。再则,皇上真封她为郡主,若是传出去,别人知道魏国高贵的郡主却给我西狼人做妾,那可是魏国颜面无光啊。”
    他这话说得墨紫幽如同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意一般,就连皇上想给墨紫幽一个一品郡主的封号以作补偿都被他给回绝了。众人忍不住又去看墨紫幽,心中都在猜测,莫非是这墨家四小姐哪时得罪过赫泰,现在赫泰求娶思柔公主不成,存心要在她身上撒气?
    墨越青和墨老夫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牺牲一个墨紫幽来讨皇上欢心,对他们而言没什么,但怎么也要牺牲得有价值。好好的一个墨家女儿送去给西狼人做妾本就极不好听,如今皇上恩典欲封墨紫幽为郡主,偏这赫泰还给回绝了,倒显得他们墨家女儿太掉价一般。
    皇上本来还想给墨紫幽一些恩典作为补偿,可被赫泰这般一说,倒真有点像是他们大魏身份高贵的郡主送去给西狼人随意玩弄一般。
    正在皇上犹豫间,墨紫幽却是走出席位向着皇上下拜道,“皇上,民女不想要郡主的封号,却想为民女死去的父母求皇上的恩典。民女的父亲墨越川为国战死,母亲段氏伤心早丧,从未有一天受过民女尽孝,故而民女希望皇上能给他们死后荣光。”
    众人皆是一怔,未想到墨紫幽不趁着现在多为自己向皇上求点好处,却还惦记起她已死多年的父母,不禁都心下感叹墨紫幽孝心诚然可见。
    “好,你父亲为国捐躯,而今你又为朕分忧,远去西狼,你们父女都是大魏的好子民。”皇上也是一脸感动,他点点头道,“朕就追封你父亲墨越川为镇国大将军,追封你生母为一品夫人。”
    “民女,谢主隆恩。”墨紫幽向着皇上磕拜之后,就一脸平静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墨越青倒还罢,墨老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她自己不过是正二品的夫人诰命,结果段氏反倒被追封为一品夫人。虽说这恩典不过是给死人的,没有多大用处,但墨紫幽只惦记着自己父母,却不曾为她这个祖母求上一个恩典,她心中多少觉得不快,看着墨紫幽的眼神便有些冷了。
    “那追封之事便交由内阁拟旨,今日之事就此定下,思柔公主嫁往梁国,墨家四小姐随同赫泰王子前往西狼。”皇上淡淡为此事下了定论。
    “多谢魏国皇帝。”赫泰和梁使这才都满意地向着皇上行完礼之后,各自回到席位上。
    梁国使臣求亲成功自是得意洋洋,西狼使臣都是一脸不解地不停用西狼语向着赫泰低声询问,偏赫泰只是一脸含笑地看着侍立在皇上身边的姬渊,一语不发。
    两国求亲之事了之后,紫宸殿就再度开始热闹,美酒佳肴不断,轻歌曼舞不绝,这场寿宴一直持续到了天黑。礼部早已命人准备好了贺寿所用的礼花,待夜幕一降,五彩缤纷,形态各异的烟花就陆续绽放在皇宫上空。到了最末,以“祝皇上万寿无疆”七字七色烟花为结尾,这一场寿宴才算是结束。
    墨紫幽跟着墨老夫人随着一众外命妇离宫时,萧朔之却从身后追了上来,“紫幽表妹!”
    墨老夫人皱起眉头,向前方看了看,就前宁国公夫人走在最前头,已经走出好远,并未注意到萧朔之追来。墨紫幽要给赫泰做妾之事,哪怕圣旨未下,但有了皇上口谕也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墨老夫人可不希望节外生枝。
    她正想出言替墨紫幽将萧朔之打发走,墨紫幽却是道,“祖母,还是我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