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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节
    这一次厅上的寂静,比刚才还要静。
    刚才是掉根针能听到,此时是房外听使唤的家人呼吸都能在耳朵里。
    从国公夫人开始,人人都眼睛愣巴着,想这家这就倒了吗?再一想,都恍然大悟,是啊,也亏空这么多年,这亏空与人人都有关,心里都早明白有这一天才是。
    龙六还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妹妹和妻子,还怕大家心里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一句:“明天把姐姐从婆家接回来,她也得出一份。陈留郡王姐丈小弟都出的。”
    洪姨娘是两个女儿。
    洪姨娘面上闪过不忍,叹息着答应下来:“好吧,凡是我有的,都是国公赏的,原本应该出…….”
    “啊!”她最小的女儿尖叫一声:“我不活了,你们谁敢动我的嫁妆,我就死给你们看!”她跑出去。
    她的嫂子,龙六妻子借机追出去,避开对自己嫁妆的回答。
    洪姨娘深深的叹气。
    八公子龙怀城也转向母亲:“母亲,”他轻轻叫上一声,国公夫人也长长的叹气,泪珠儿滑下面颊。烛光下,这正厅上还是金碧辉煌,梁头上绘的镇守异兽还很新。厅内有几代赏下来的上好宫灯,御赐如意等等,这是以前祖先的得意,现在儿孙们聚在这里说家要败落,国公夫人伤心起来。
    龙怀城还以为母亲不肯,他把早想好的一大迭话拿出来:“想来是父亲对母亲不好,伤母亲的心。可母亲想想,您还是这个府里的国公夫人,父亲有难,自然是您帮一把。您帮了这一把,父亲后悔上来,父母亲就此和好,儿子看着也喜欢。”
    国公夫人更是泪水簌簌掉落,她抽泣一声,哽咽道:“好,叫梅香们开库房,也不用等明天了,今天晚上你就看着收拾出来,换成银子拿去给你父亲……”
    她这就坐不住,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当她是国公夫人来敬重,全是因为他们夫妻不和。而今出了嫁妆,国公夫人也不指望谁因此高看自己。她踉跄起身,扶着丫头手一头哭,一头回房。
    龙怀城分外骄傲的在后面打躬:“儿子送母亲,母亲好好歇息才是,父亲他,可是身子却好。”国公夫人摆摆手,也许是让儿子不要说,也许是让儿子不要骄傲,洒下眼泪数行,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走了。
    烛光下,八公子神采过人,舒心畅意地往椅子上一坐,姿势大马金刀,眼神儿威严地扫视厅上其它的人。
    这些人和母亲相比,个个得到父亲的恩宠都多。可毫不犹豫出钱的,还是我们母子!
    …..
    三更梆鼓声过去,大同城内几无人走动。月色明亮,犹如一道明镜台。正骨的张医生在月下流连,静夜里方便他思索疑难杂症,也方便他把祖传秘方再独自琢磨。
    秘方有祖传的,但祖传也是当时人研制的。张医生医道是高的,志向也不小。正抚着几绺山羊胡须寻思,这一味中药加入秘方中,是不是生肌更快?
    外面的的马蹄声惊破夜晚。
    张医生的心思就投入外面,嘀咕道:“梁山王大军还离得不远,大同城不会有敌兵才是?这半夜里跑马惊四野,不怕巡逻的把你抓起来?”听马蹄声更近,张医生下意识扯扯身上衣裳:“找我出诊的?”
    他面色往下一沉:“半夜三更的人看骨科,不是强盗就斗殴,老夫不给这样的人治。”就叫仆人:“防风,说我不在!”
    “砰!”
    房门随即让打响。防风尖着嗓子:“医生不在!”“砰砰砰!哗啦!”张医生气急败坏,忘记自己是不在的,往门口就冲。冲到一半,路上握根拨火棍在手里,挥舞着出来怒骂:“老夫的门还要呢!哪个小贼把我门打破!”
    那哗啦声,是他家大门让冲开。
    门口站着两个黑影,他们阴在门边黑暗中看不到面容。张医生恼得也不看,提棍就打,嘴里叫着:“看我家传打牛棍!”
    不想来人更厉害,一偏头避开这棍,再一转身到了张医生背后。跟出来的家人才呼:“先生小心!”
    “哎哎哎,”张医生大叫声中,让人抛到门外马上。而他也认出来的两个人是谁,张医生大叫:“抢人了,国公府里抢人了!”
    马蹄的的在他的叫声中。
    对面小贺医生拿被子把脑袋盖住,在被窝里忿忿:“国公府真不像话!下午抢一回,这晚上还要抢一回!唉,似我等名医,一看就好,好了不犯,还怎么挨抢呢?”他顿觉自己名医风范,不用抢啊犯不着抢
    小贺出手,不死人就活人。治好的一定好,治不好的找别家也无用。
    小贺医生面子回来,继续大睡。
    张医生一直鬼叫到国公府门外,下马也不问谁病了,大喝一声:“前头带路!”他医风从来端正,又骨科这一行,接得越早越好。他一径奔着到了正厅,打眼一看,见厅上公子姨娘姑娘奶奶们全在,龙六公子悠然站在厅中,正对着龙怀文无奈:“哎哟,大哥,你不先对我动手,我是不会伤你的。看看你的手,你有伤为什么还和我动手呢?”
    这完好无损的人,正在指责龙怀文。
    大公子怀文右肩夹板早就散开,东一片西一片落在地上。他左手端着右手摔坐地上,面色腊黄如同秋日枯草,更找不出一丝血色。
    有人说一句医生来了,公子姨娘姑娘奶奶们全看过去,还没有说句医生赶快,张医生一跳过去,破口大骂:“大公子你拿右手当面人儿捏着玩吗?下午我才给你正过,你这又要正!你这手不是泥不是粉不是灰不是糖人儿不是陶土,这是血肉,知---道---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骨头接好,夹板也合上。
    不等别人说谢,张医生一跳起来,转身就走。一面走再一面:“再有正骨的,你烧了老夫房子老夫也不来!你拿自己骨头不当一回事儿,老夫却拿自己睡觉顶顶当回事!再敢来看老夫隔墙打牛棍!对了,我说,砸我家门的那个,你把我家大门砸破,有贼可就挡不住!去,跟我回去给老夫看门!”
    认准一个,张医生揪住他不放:“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踢你了啊!”
    偌大国公府,只听到这一个老头的怪骂声。
    也不能怪他生气,下午郡王妃走后,他才给龙怀文正一回,这没有几个时辰又正,这是你们家银子多,拿医生跑腿涮着玩吗?
    正厅上凌姨娘没了指望,她的儿子现在不能逞强使狠,而她的女儿吓直了眼睛,等着她拿主意。
    凌姨娘心头猛烈的抽上一下,白眼儿一翻,往地上一倒。
    “来人啊,请医生……”
    “嗖!”张医生一个箭步又进来,用手在凌姨娘鼻子下面一探,脸一黑:“这个是庸医心口病,老夫不会看,去叫本城庸医来吧!”
    他话音才落,就有家人往外面嚷:“备车,请小贺医生!”
    ……
    不到三天,粮价备涨。宝珠这安胎的人本来是不管这个的,但这镇上的铺子一半是她家的,她虽还不知道大同府内也有三分之一的铺子是母亲陪嫁,但管事的匆忙来和余氏方氏等人商议,宝珠听到一句两句。
    郡王妃也焦急起来。
    陈留郡王不在家,稳定治下物价等事,也是陈留郡王妃的事情。陈留郡王妃倒不避着宝珠,从她过来,天天把宝珠摆在眼皮子下面看着吃喝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