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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全是绿的,有的齐腰深。孔青在外面说一声:“奶奶,我们到了。”宝珠往车外看,见车轮皆让草掩住,心生欢喜地道:“这要是养马,肯定膘肥。”
“小爷的马一定喜欢,小爷也就喜欢。”宝珠没说完的话,红花总会补齐。
万大同也随着前来,谈生意他是必不可少的那个,在后面撇嘴做怪相,红花这丫头,吹牛拍马她第一。
好在红花还有别的能耐,不然能让万大同鄙视一辈子。掀起车帘,红花看了看:“奶奶,接咱们的人到了。”前方数十丈外,可以见到一行人马过来,他们骑行的很快,风把衣裳吹成一条直线,飒爽英姿扑面而来。
取出小板凳,红花请宝珠下车。主仆站在车下,对着自己的长裙子颦眉头。古人出门和在家的衣裳不一样,出门的衣角有时候稍短,有些能露出部分鞋子,不然就成扫大街的。但男人的衣裳,就很少有这种烦恼。
宝珠和红花商议,怕这提议不好,涨红脸:“再出来,我们换男人的衣裳吧。”红花听过,拍手叫好。对宝珠嘟了嘟嘴:“我早就想说,”回头瞪一眼万大同:“和他出去办事情,他总比我走得快。”
红花是小短腿儿从来跑得快,但和男人们比,就追不上他。
闻言,万大同呵呵笑着。红花又瞪他:“你嗓子不好吗?”万大同为了不吵架,唯有他息事宁人。揉着鼻子道:“我是夸这主意好,出来谈生意,女人容易让人轻视,穿男人衣裳方便。”
解释的话,让宝珠和红花一起对他瞪眼:“谁敢轻视我们?”万大同又撞第二鼻子灰,这就一个字也不再说。孔青见到他越解释越糟,忍不住好笑。
几句话的功夫,远处的人已到近前。有人拱手大声问道:“敢问,来的是袁家掌柜娘子吗?”宝珠轻笑,掌柜娘子?这称呼别致。想到袁训曾自称是杂货店的少东家,宝珠嫣然,少东家配掌柜娘子正适合。
万大同打马上前去回话:“正是。”
不知怎么的,这一行人见到他们只有数人,居然松了口气。宝珠和红花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见来的人有五、七个,都生得面相凶恶。最瘦弱的那个,是个少年,也面上带着一脸不服,好似遇块石头也撞一撞那感觉。
但他们问明宝珠身份,对宝珠却是客气的。很有礼,就是礼节不雅。
把手一拱,总是拱得不伦不类,好似跑江湖的汉子般。“请娘子上车,我家大娘子正在等您。”宝珠听过也放下不少心,她是个女眷,今天又穿一身长裙过来,在草中总有不利索之感。能遇到个女眷谈话,宝珠想自己没有白来。
至少的,她也是件裙子不是,不利索大家都有份,不独显得宝珠主仆拖拖曳曳。
小板凳还在,红花扶着宝珠上车。她们主仆背对着没看到,万大同孔青却见到来接的人都微笑一下,那笑没有恶意,但也有疑问在内,像是在说,这两个娇滴滴的娘子,也能谈生意?
孔青轻撞万大同,低声道:“这人家什么底细?”
“混混。”万大同自是了解得清楚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
孔青恍然大悟,难怪全一脸的恶相。混混们也靠脸和气势吃饭,又有环境薰陶,气质与别人不同。孔青明白这一件后,随即明白第二件,再低声问万大同:“是老侯抓走的那些人中?”是他们中的一员?
万大同忍住笑的模样点下巴,对孔青低声道:“知道吗?混混们内讧,最近很多铺子都便宜,房产也跌,你看奶奶最近忙的起五更睡三更的,就是正筹钱准备多买下来。”
“噗。”孔青喷出笑声。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红花怎么看怎么不喜欢,扶宝珠在车内坐好,探出脑袋来对孔青还算客气的:“孔大爷,请快赶车吧。”望向万大同,就扁起嘴,腔调也变成一般:“哎,我说,鬼鬼祟祟的不是好话!”
凡是沾上万大同,红花就这模样。孔青知道红花不针对自己,乐呵呵地来赶车。而万大同耸耸肩头,打马回到车旁护着,自言自语,又偏偏能让红花听到:“不对你说的话,就是鬼鬼祟祟?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小丫头片子!”
红花才在车里坐好,气结就要再和万大同理论,让宝珠劝住。宝珠含笑:“你们两个一天不吵几架就不行,但现在出门儿呢,回去慢慢吵。”
“哼!我听奶奶的。”红花先对外面鼻子出气,再就回宝珠的话。
“哼哼!”这是车外。
来的人带路,很快到一片建筑中。清一色的泥砖墙,这方圆一带,尽皆草地,大树也很少,木头房子看来难得。有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外,宝珠和红花只看一眼,就乐了乐。
妇人生得五官秀丽,却满面彪悍色。着一件青色长袍,衣襟外翻,都不曾扣好,这是男人衣裳。下面也不是裙子,是黑色绸裤,老牛皮靴子。
这打扮和她面上的俏丽相比,真的不太好看。但宝珠红花都看得入迷,主仆在车中推敲起来:“我要一身水红色的袍子,靴子羊皮的。”宝珠再看红花:“你经常在外面走,给你多办几身。”红花低头笑了笑,对宝珠道:“多谢奶奶,如果再把万掌柜的给我当随从,那就更奶奶奴才的气派。”
想想红花打扮起来,跟个小少爷似的,后面跟上万大同当随从?宝珠“扑哧”一笑,难得说句公道话:“你还是少欺负他吧。”红花笑嘻嘻。
主仆都明白,就是袁训在家见到,也对宝珠说过:“让红花不要欺负万大同吧。”但红花还是欺负得不亦乐乎。
车在泥房外停下,万大同已上前去报家门:“我们是袁家,我们娘子从省外来,初来乍到的,请各位掌柜的多多照应。”那中年妇人含笑,倒没有多想。
袁家小镇在大同附近有名气,但别处姓袁的也很多。
这块地又离大同有距离,中等大小,也得有个地面才摊得开,袁夫人母子又久在京中,并不算闻名很远。如果万大同报袁训官讳或辅国公府,这妇人也就知道。这样报,妇人听到省外来的,先暗暗放心,她并不愿意卖给本地人。
先回话道:“我娘家姓辛,在家叫我五娘,嫁的丈夫又排行第五,人都叫我五娘子。”嗓音悦耳,与她面容相衬,与她的打扮实在有违。
宝珠下车与她寒暄,对她言行举止因没有见过,好奇心重。而辛五娘见到的人都是草莽一流,见宝珠和红花人物标致,服饰精美,官话标准,非本地人物可比,也生出艳羡接纳之意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
没有请宝珠进房中,就在外面摆下大桌子,半旧带破损却抹得干净的扶手椅。宝珠坐下,红花等人全是侍立。辛五娘的人不客气,早在她身后坐下。
五娘微微一笑,目光在万大同红花身上转过,对宝珠满面笑容:“娘子家里的规矩,倒像官府人家。”宝珠也不隐瞒,也不尽吐,道:“夫家确是新调来山西任职,我才随夫到此安家。幸有祖产可以居住,并不愁饥寒,但家业交到我手,不敢不发扬光大。”
她说丈夫在山西任职,本没有错,但辛五娘等人就更想不到袁家上面去,也更想不到本地人。
辛五娘再做最后一次试探:“娘子说家有祖产在此,敢问也是做过官的人留下来的?”她不得不小心,怕把这块地卖给居心叵测的人。
宝珠笑盈盈:“那是自然。”母亲的嫁妆全由国公府中来,前国公,官可不小。
她深闺中保养出来的好肤色,在日头下面白里透红,非外面女子可以相比。出来谈生意,不是进宫朝见,不肯多有首饰,但一枝龙眼大小的珍珠簪子,是成亲那天中宫赏赐,宫里出来的,京中都少见对手,辛五娘家偶尔也抢劫越货,也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五娘放下心,对身后的人使个眼色,见他们也暗暗点头,对这娘子来历不再怀疑。有一个人有眼色,凑到五娘耳朵边上:“她的首饰,不是大富几代的人家不会有。”
“只要与岳家没有关系就行。”五娘低声回答。望向宝珠时,客气比刚才还要多。脆生生的笑几声:“那么娘子,我们就来谈谈价钱吧。”
手傲然地四面草地一展:“我请娘子外面坐地,就是您可以看得清楚。这一片地上,有地下水,不下雨也不担心。在这里放养的牛羊马,没有不肥膘的。地上有草药,有最好的口蘑。野葱野蒜羊吃了,羊肉都没有膻气。”
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话中带出来感情。“这地是我嫁过来一手置办,处处是我的心血,娘子有什么要问,我最清楚。”宝珠就陪笑疑问:“我看过了,是好的。但是府上怎么肯出卖呢?”
万大同对宝珠隐约说过,有些没明说,怕吓到宝珠,也怕吓到红花。反正宝珠出门,至少带两个男人。以前是顺伯和孔青,现在换成万大同,万大同和宝珠都能安心。
今天见到这草地的确不错,宝珠一见满意。这满意的东西主人出售,原因是要问明的。辛五娘担心宝珠有诈,宝珠也担心她有诈,虽然不怕,问问必要。
还没有回答,辛五娘面有戚色。宝珠屏气凝神,心想这是打算诉苦提价格吗?就见五娘面色一转,又恢复镇定。从容地道:“家里缺钱用,没办法的事。”
宝珠听她不是借说苦情提价格,松口气。对万大同使个眼色,笑道:“万掌柜的,这行当你懂,你来和五娘子谈谈。”辛五娘却认得万大同,只不知道他是国公府的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