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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9节
    袁训到的时候,老远见到热火朝天叫声震天。左边一帮子全是孩子,一个跟的下人也没有,是柳家的人。
    袁训心头微震,这一看就是背着家里大人出来的,跟的人也不敢带。有什么烧灼他的心头,跟过年放的鞭炮芯子点着火以后,没爆炸以前,“哧哧哧哧……。”沿着芯子烧下去,看的人就捂着耳朵往后面退,等待接下来轰然乱声。
    袁训在看到孩子们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像是再不阻止,就有酿成大祸的感觉。
    他一面快马加鞭,一面把右边的孩子们打量。这一堆是自己家的孩子。
    为首的外袍脱了,腆着肚子着一身雪白里衣。胖墩墩粗壮壮,是他的次子袁执璞。
    在执璞的旁边,是阮梁明的儿子阮瑛,董仲现的儿子董齐,南安老侯的曾孙,南安侯四兄弟,恒沛行沛留沛引沛的孩子,共五个。钟华钟卓钟南钟乾钟博。
    在他们两边站着的是家人,顺伯和孔青也在这里,目不转睛盯着两堆孩子的中间,那是打斗的场子。
    顺伯手里拿着淡青色小外衣,是执璞的;孔青手里是石青色的,是执瑜的。
    执瑜在场子里,正和一个孩子扭打在地上。两个小孩子面上都露出狠模样,小牙咬得紧紧的,小手臂绷得紧紧的,都带着不赢誓不罢休的神色。
    执瑜脑袋上沾着草,小脸上青上一块。和他打着的孩子散了发髻,嘴角有些肿。袁训认得他,这是柳至的儿子柳云若。
    见自己儿子一个翻身,把柳云若从身上掀倒,骑到他身上去,一只手按住他,一只手高攥着举起来,狠狠骂道:“让你们敢杀我姐姐,今天让你知道我执瑜的厉害!”
    柳云若不甘示弱,对着执瑜眼睛都是红的,一面用力要从自己身上把执瑜推倒,一面骂道:“你们家诬陷我们!不要脸。让你姐姐死了吧!”
    执瑜恼得小额头都是涨红,高举拳头往下就落,骂道:“我打死你!”
    柳家的孩子们见到柳云若要吃亏,一哄往前就跑。人影一闪,孔青一个箭步跳过来挡住,板起脸道:“说好的一对一,说话不算吧!”柳家的孩子不敢再动,但是露出仇视的眼光,有一个忍不住,对着孔青骂出来:“你们袁家最不要脸!带着大人过来欺负人。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有本事孩子跟孩子打!”
    钟恒沛的儿子钟华年纪最大,和执瑜执璞一样,偷听到家里大人说刺杀加寿的事情是柳家干的,大人们的话是也许可能,是种猜测,但孩子们耳朵里听成就是柳家要杀加寿,因为不想让加寿去太子府上管家。
    加寿在京里经常走亲戚,她又是个喜欢当家做主的小霸王脾气,还有很大方,东西舍得分给人,又有一个大人都要看重的身份,钟董阮三家的孩子们都和她好。执瑜执璞说去打柳家算帐,钟华也气愤,帮他约齐经常玩耍的表兄弟们。
    见到柳家的孩子们骂他们带着大人过来,钟华回骂道:“你们家才不要脸,不但不要脸,还是怂包蛋!不敢正大光明的出来,尽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不要脸,你们家大人不敢出来是不是?回你家去叫大人去,”
    小手把小胸脯拍得啪啪响,很有几分萧战蛮横的气势:“我们兄弟在这里等着你。”
    董齐等人也纷纷骂出来:“背后下手的才叫不要脸,你们家最不要脸!”
    那边草地上,执瑜已经打了柳云若好几拳,而柳云若也搔了他好几下。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见一声喝止:“执瑜,不许再打他!”
    执瑜和执璞眼睛一亮,欢声道:“爹爹来了!”钟华等人也看过来,一个一个笑嘻嘻:“叔父来了,叔父快来看看这一帮子不要脸的,他们害加寿,还敢乱骂人!”
    五月夏日的午后,日光炽烈得千万道光线大汇集,在光线的中心点,一匹快马流星似过来,马的速度太快,光线又晃眼睛,孩子们还没有看清楚马上人的模样,只凭声音知道是袁训过来时,见马速不减,他一弯腰,再一抬身子,把袁执瑜拎了起来。
    袁执瑜正带着炫耀的小神色,准备对爹爹说自己是个好弟弟,这就为大姐出气的时候,小身子飞了起来。
    飘飘悠悠就到了日光下面,随着马速在半空中打着转儿,把袁执瑜美的大笑一声:“爹爹,再来一次。”
    身子一沉,脚下一顿,踩到地上,是袁训把他放下来。袁执瑜正要再过去对袁训说好玩,见自己的爹爹皱着眉头,眼神中意味不明看的是柳云若。
    柳云若刚爬起来,脸上又添出来一道青。
    袁训的心让什么一揪,下意识招手:“云若,你要不要紧,过来我看看。”
    “不要脸!”撕心裂肺的一道嚎声从柳云若嘴里出来,柳云若哭了。泪水在他眼眶里滚来滚去,小胸膛让气顶得起起伏伏,一蹲身子,柳云若捡起地上泥块,对着袁训用力掷过去。
    同时大骂:“我父亲说与我们家无关!是你们家不——要——脸!冤枉我家!不要脸!”
    泥块呈抛物线,因为太用力,虽然孩子的力气有限,也似乎带着嗖嗖风声。袁训是不费力气就可以躲避,但嗖嗖风声落在他耳朵里,他总觉得听到的是柳云若的哭声。
    对着小云若脸上的青肿,袁训一动没有动,任由泥块砸到他身上。“噗,”泥块绽开,在袁训衣袖上留下一块泥渍。
    执瑜执璞气破了肚子,钟华等人也哗啦一声对着柳云若就过去,嘴里都骂着:“你还敢动手!”
    “住手,不许打他。都给我站住!”袁训这会儿动了,跳下马,一把一个,把执瑜执璞夹在左手臂下面,把钟华挟在右手臂下面,用身子挡住董齐,阮瑛跑得快过了袁训,一脚把他勾了回来。
    顺伯和孔青见袁训发话,也帮着把别的孩子们拦住。袁训放下孩子们,对着他们气鼓鼓的小脸儿沉着脸:“大人的事情你们不要掺和,以后也不放再打云若,再让我听到我就揍你们。”
    这话不要说执瑜执璞不喜欢听,就是柳云若也阴沉着小脸儿,对着袁训还是含恨的眼光。
    袁训想要叹气,又忍下来。他这会儿再叹气还有什么作用呢?其实问问侯爷自己,如果事情重新再发生一回,他会不会去柳家门外大闹,让全京里的人都怀疑是柳家?
    他会去的。
    问他现在放不放心皇后,他还是个不放心。
    他也恨,他恨的一件事就是,柳至为什么要姓柳,侯爷此时对着都充满仇恨的孩子们,只恨这一条。
    沮丧浮上心头,袁训有气无力:“云若,回家去吧,伤处敷药很快就好。”
    “不要你管,你不——要——脸!”柳云若小脸上挂着两行没忍住滑下来的泪珠,小手攥得紧紧的,还是大骂。
    又一匹快马闪电般过来,听到这句话,马上的柳至又酸又痛。他还没有见到儿子有伤,也不知道刚才打的很凶。他眼里看见的是两帮子人离得远远的,他的儿子对着袁训正在骂。
    柳至喝道:“云若住口!”一夹马腹令马速更快,而柳云若听见父亲过来扭过头,日光把他面上的青肿尽皆露在柳至眼中。
    柳至的马还没有到,人先大惊失色。这就知道儿子吃的亏不小,小脸儿都红肿青全在,又惊又怒对着袁训看去。
    袁训默然,他打心里觉得对不住柳至,柳云若和香姐儿一年的人,比执瑜执璞小一岁。
    执瑜执璞因为家里有个病弱的祖父,从小到西去,都是弱不经风样子。袁家给孩子们就养得全是胖胖的壮壮的,这样心里才能安心。
    柳云若是京中贵公子出身,以俊俏为美。光从身子骨儿上看,就是比执瑜大一岁,也和执瑜不是对手那感觉。何况他还小上一岁。
    袁训无言以对,现在解释也跟装模作样没两样。他垂下头不敢看柳至,已经把孩子们放下地,手里揽过执瑜:“我们回去,以后不许再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