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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幼弟,露儿眼底浮现出不舍的泪水,而后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跪在陶圣心面前,低声哭道:“奴婢明白了。”
    陶圣心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到地上有些残败的玉琉璃,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子耻辱感和厌恶,她缓缓走了过去,脚下的绣花鞋狠狠的碾压着那株平日里被她百般爱护着的花卉,直到那株玉琉璃碎成泥了,她才收回脚,径直越过它和露儿。
    “将这东西收拾干净吧。”陶圣心背对着露儿,声音阴冷而无情道:“明天日出之后,我可不想再看见她。”
    说着,她迈开步子,依旧优雅的离开,仿若还是素日里人人追捧着的锦都第一美人儿,背影端庄。
    跪在地上的露儿心如死灰,她盯着那株不堪至极的玉琉璃,心下无比寒冷。
    方才小姐的暗示,意思就是日出之前,她就得去见阎王了吗?
    还真是无情啊!
    这天夜里,丞相府一名婢女自尽投湖,听人说是因为偷了主子的首饰被发现而畏罪自杀,只是,如此小事在锦都中,显然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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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司言离京一更
    长宁王府
    彼时,落风和天色还不知孤鹜已然落到苏子衿的手中,前一夜司卫快马加鞭离开了锦都,故而现下的长宁王府内,只剩下他们三个可以主事的。
    “奇怪,孤鹜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天色半蹲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油腻腻的大鸡腿,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道:“不是说好了到晚上我去盯着?难道是这家伙良心发现,觉得我刚回锦都,得体谅一下,所以就帮我守着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落风皱了皱眉梢,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孤鹜素来是个耿直的性子,他说过的话基本上都不会轻易变卦的,而且,他是个非常守时的人,怎么如今夜色已深,他却还不见回来?
    “乌鸦嘴!”天色斜睨了一眼落风,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笑起来:“莫不是孤鹜开窍了,看上谁家小娘子了?所以流连忘返?”
    “怎么可能?他可是去盯着苏子衿的。”落风不以为然,可又想起前两日落风还说起过苏子衿姿色极好,难道是真的看上苏子衿了?心下一凉,落风不由暗暗祈祷。这孤鹜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苏子衿是爷看上的女人,怎么能容他觊觎呢?
    “哈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见落风脸色有些不对劲,天色挤眉弄眼道:“跟我说说呗,孤鹜是不是真看上谁家小娘子了?这些日子我们几个都不在锦都,难免消息不够你灵通。”
    见天色逼得紧,落风倒是显得无比镇定,只见他一脸正经,仿佛心中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淡淡道:“孤鹜那性子,估计你开窍了,他都没法开窍。”
    “切。”天色了解落风素来是个会装腔作势的,他每每想法许多、婆婆妈妈,却又要故作正经,习惯了他为人的闷骚,天色便兀自猜测道:“大约是看上了苏子衿的丫头吧?瞧你这模样,好像很不是很看好呀。”
    不得不说,天色确实了解落风,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落风会以为孤鹜喜欢的那个对象不是他人,正是苏子衿。要是天色知道落风的想法,定要说他实在是操心太多,毕竟主子和苏子衿,当真是八字没一撇,根本就是多虑了。
    “你……”就在落风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落风和天色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孤鹜’那张清俊的脸。
    天色瞧见是‘孤鹜’,便忍不住挑眉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还猜测着你是不是开窍了,跑去私会小娘子呢!”
    说着,天色便就要朝着‘孤鹜’走过去。
    “他不是天色!”这时,落风眼底寒光掠过,他立即拔剑指向‘孤鹜’:“好大的胆子,长宁王府也敢擅闯!”
    与此同时,天色也反应极快,他扔下手中的鸡腿,往后退了两步,眸光戒备的盯着那个顶着‘孤鹜’的脸的男子。
    “倒是好眼色。”青书诧异的一笑,随即他右手一掀,脸上的人皮面具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他原本俊秀的脸容。
    “孤鹜今早出门,可不是穿着黑色的衣物。”落风眯了眯眸子,对于苏子衿身边这个叫做青书的人,落风是知道的。他与他不止打过一个照面,算起来也是见过几次的,自然记得清楚。而后他又想起孤鹜,便道:“孤鹜可是在你们手中?”
    落风想着,若非孤鹜在苏子衿手中,想来青书也不会易容成孤鹜的模样,前来长宁王府。
    虽然天色并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谁,但瞧着落风放松下来的样子,想来是认识的人。故而,他只盯着青书,并不说话。
    “无妨。”青书并不以为意,也不回答落风的话,只淡淡道:“我只是来为我家主子向世子传达几句话罢了。”
    “爷在忙。”闻言,落风垂下眸子,顾不得去问孤鹜,则又看向青书,冷静道:“你自是说来,我们转告便是。”
    爷不在锦都的这件事,短期内都必须瞒住。为了防止陶行天那老匹夫趁爷不在搞些幺蛾子,也是不便让苏子衿知晓的。
    “好。”青书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便道:“转告你们世子,孤鹜我们主子暂且扣下了,等改日心情好了,我们主子自会再送还回去,正巧眼下我们府中缺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世子送人送的很是及时。”
    说着,青书也不多留,便很快消失了。
    “我说,落风啊。”天色拧眉道:“孤鹜这家伙是被抓去端茶送水了?”
    ☆、90苏子衿的谋算二更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天色大约便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八分。孤鹜许是监视的时候被苏子衿的人抓个正着,如今正被苏子衿扣下了,而方才那青年,无疑便是苏子衿的人,他这般大摇大摆的过来,便是因为苏子衿要给爷一个警告的意思了。
    一个敢给爷警告的女人?天色完全是难以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年轻女子不仅不爱慕爷,而且还要给爷警告?天色心下有些好奇的紧,这苏子衿,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可不要乱来。”似乎瞧出了天色的不安分,落风忍不住道:“接下来还是暂且先不要去战王府探查好了,苏子衿想必是有了防备,你若是再去,惹怒了她,估计爷还没回来,你就先玩完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落风忍不住担心,爷若是回来,知晓孤鹜落到苏子衿手上,会不会怪罪他们?毕竟昨夜爷才离开,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啧。”天色缩了缩脖子,有些夸张道:“那为了我的小命,我还是安安心心的不去管孤鹜了。毕竟那家伙在苏子衿那里,也不至于吃不饱饭,被苛待。”
    对于吃货的天色来说,大约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便是饿肚子了,故而他第一时间便是想着填饱肚子问题。可一想苏子衿素来也不是个抠门的货,便就安心下来。
    再者说来,光是这几日从落风嘴里听来的,天色便足以想得到,苏子衿可是个狠角色,这样的狠角色,也就自家爷可以对付一二,他若是真不要命的凑上去,估计下场会很凄惨啊!这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来说,无疑是别无选择的。
    “也许吧。”落风心里虽然和天色的想法一样,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不安。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孤鹜还真的就饿着肚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
    那一头,落樨园
    “主子,大约就是这般了。”青书低着头,将所见所闻简略的禀报给了苏子衿听。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笑起来,道:“想来司言是有事情外出了。”
    青书不由诧异道:“主子是说司言不在锦都?”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落风的神情和言语,丝毫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若是司言不在锦都,那么为何他听自己说要转告世子一些话,却显然很是冷静?
    “你能够进入长宁王府,若非司言不在,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呢?”苏子衿缓缓笑着,面色极为平静从容,又道:“再者,若是司言在锦都,想来早早便悉知孤鹜在我手中的事,怎么会轮到你去知会?”
    火麒麟是上古神兽,并不是普通兵器可以伤的了的,司言要斩杀火麒麟,便是需要有一把屠麟剑。而据苏子衿所知,屠麟剑早已踪迹不明,即便是现下找到屠麟剑的拥有者,想来那人也是不愿意相与的,这样一来,自是需要司言亲自寻来。
    于是,苏子衿刻意让青书前去,便是为了确认司言是否还在锦都,若是司言在,那么青书自是连长宁王府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毕竟司言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只是如今事情显然截然相反,想必司言如今并不在锦都。
    青书点了点头,却仍旧不解道:“可若是他不上早朝的话,显然还是掩盖不住他已然不再锦都的事实。”
    只要司言不去上早朝,那么其他人便会起疑,一旦着手调查,想来很快便会发现真相。那么,这样一来,司言的隐瞒不就显得毫无意义?
    “你都可以易容成孤鹜,司言为何不能让其他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呢?”苏子衿散漫一笑,继续道:“若是没有猜错,想必他已然同昭帝说过了,只要昭帝表示他在替自己办事,那么其他人自是不能寻昭帝问他的下落。与此同时,易容成司言的人只要偶尔在外头露个面,便是司言离开一年半载,想来也是没有人发现。”
    “原是如此……”青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如今司言离开锦都,主子可是要见那人?”
    青书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指传闻中被囚禁于西宫地牢的东篱国质子——楼宁玉。
    苏子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角含笑,眉梢温柔道:“过几日让燕夙来一趟王府罢。”
    言下之意,大约便是要见楼宁玉的意思了。苏子衿之所以让青书去试探司言可在锦都,主要便是因为,司言若是不在,她要见楼宁玉一面就不那么困难了。
    司言实在太过通透,以至于在事情还没有九分把握的时候,苏子衿并不能轻易让他察觉自己的目的。
    司言此人,大约是锦都中,苏子衿最为忌惮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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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燕夙情史
    十月初三,苏老太太抵达锦都。
    这一日,天气有些微凉,一大清早,战王府便开始忙碌起来,由于苏老太太的缘故,今日苏宁和苏墨难得都在府中没有外出,只等着苏老太太回来,一家子到府门相迎。
    孝道大抵是大景朝千百年来不会被废弃的纲常伦理,虽说战王爷与苏老太太从前的不和着实落人口舌,但那时毕竟也是苏老太太行事过于荒唐,故而迄今为止,战王爷的品行倒也没有被百姓们看低了多少。
    彼时,落樨园内,苏子衿正坐于亭台中,对面是俊逸洒脱的燕夙。
    燕夙把过苏子衿的脉,开了些方子与她后,便顺道坐了下来与她对弈了几局。他手执黑棋,一子落下,便偏头看向苏子衿,笑道:“想来今日这一局,我是赢定了。”
    “不好说。”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从容道:“这黑棋白子的,就像是打战一般,前一秒钟或许你还觉得有望旗开得胜,后一秒钟便会发现,也许敌方只是诈降呢?”
    说着,她几乎是没有思索,便将手中的白棋落了下去。一瞬间,局势变得错综复杂起来,看的燕夙不由叹了口气,自认方才自得的话说的有些为时过早。
    “子衿,你还是这般棋艺惊人。”燕夙摇了摇头,继续道:“只是你的棋风竟有如此大的转变,我有时候想不通,从前的你是伪装的,还是现在这般模样才是伪装?”
    从前苏子衿虽亦棋艺精湛,但到底棋风中透着几股洒脱的韵味,不似现在这般,迷雾重重、布局严密,悄无声息下便能令人致死。
    燕夙不知道,一个人究竟是历经了怎么样的变故,才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子衿没有回答,只嘴角弯弯,问道:“听说你即将离开锦都?”
    “早几个月前是这般打算的。”燕夙并不介意苏子衿转移话题,只洒然一笑,道:“那时候只觉得大景皇宫无趣,便想换一个地方游历。”
    顿了顿,他又道:“我原先是听说大景风光无限,才决意来此的,后来却又整日里呆在皇宫里头,实在闷的不行,便想要离开了。”
    “大景的皇宫你可是画好了?”苏子衿听了,也只淡淡笑起来,又问道:“你如今倒是画了几国的皇宫了?”
    燕夙这几年,每到一个国家便会进宫当一段时间的御医,没有人知晓他所为何求,但苏子衿却是知晓的。他每每入宫,不为其他,只为研究、临摹下整座皇宫的建筑。这是他耿耿于怀的,并且多年来不曾忘却的夙愿。
    “画完了。”燕夙微微点了点头,眉宇间颇有些感慨:“如今已是第二个了。”
    北魏皇朝是他两年前去过的,虽然北魏皇朝的内部夺储争斗极为严重,但正是因为如此,北魏宗武帝才诚惶诚恐的将他接入皇宫,为防他人谋害。
    “六年了吧?”苏子衿云淡风轻的看向他,眸底的平静变得有些柔和起来:“你如此这般,想来有六年了吧?”
    苏子衿记得,认识燕夙的时候,他已然是二十岁青年。那时候的他,洒脱、淡泊且出尘俊逸。他四处游历,名声极响,无数的女子向他伸出青睐的橄榄枝,他却视而不见。
    后来苏子衿才知晓,燕夙曾有一个心仪的女子,那女子是他的师妹,他爱慕她许多年,只是,他师妹所爱的,并不是燕夙。
    “六年又如何?”燕夙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曾答应过她,有生之年,要为她画了四国的皇宫,让她了了心中夙愿。你是不知晓,她年少的时候,经常缠着我,要我长大了带她去皇宫见识见识。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待到长大了,却再没那个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眼含笑,眸底浮现一抹回忆的微光,那恍惚的神情,深的令人动容。
    十六岁那年,他的师妹执意要嫁给心中欢喜着的男子,在师父鬼谷子的强烈反对下,她便跟着那男子离开了,从此再无音讯。
    于是,十七岁的燕夙下了山,只称要四处游历,便一直到了如今,他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