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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詹茵茵正发着愣。
    导演突然看了她一眼:“你在跟谁说话?”
    詹茵茵立刻闭了嘴。
    赵时宪却忽然道:“我若是帮你解决这件事,你是不是就有空回答我的问题了?”
    “啊?”詹茵茵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啊什么啊!”导演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道具,“想不出解决办法今天干脆不要拍了!”
    赵时宪神情有些无奈。
    看了女孩一眼,忽然走上前去。
    狭窄的棚子中白光一现,但大家都看不见这道光。
    原本怯懦的少女,忽然挺起了身子,站的笔直,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矜而庄。
    之前略显紧张的表情里,也多了几分从容和难以忽视的清冷之色。
    少女嘴角一勾,淡声道:“取笔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茵茵:后退,我要开始装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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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chapter 7
    少女嘴角一勾,淡声道:“取笔来。”
    四周鸦雀无声。
    应缜依旧坐在原处,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是目光依然关注着。
    全组对詹茵茵最好的服化道导演李二强闻声赶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拉她,苦口婆心道:“茵茵,别闹了,邵导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就别瞎着急了。”
    手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少女微微垂眸,冷漠地看了一眼。
    然后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李二强很茫然,突然受了重伤,茵茵什么时候突然对他这么疏远了!
    “是啊,小詹……你别闹了,先前的那个版本还是请书法协会的副主席誊写的,就你场记单上那蜈蚣爬过的字,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中性笔都拿不稳还想拿毛笔吗?”
    “小詹啊,谢谢你。”被批评了很长时间的道具小哥有些感动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我,但是今天确实是我的问题,连累了整个组开不了工,我回去会自己向总导演反应这个问题的。”
    “我也会接受导演的批评,下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道具小哥看了一眼导演邵景,目光平静,却总觉得并非真心话。
    赵时宪顶着詹茵茵的脸,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刚才被人当众辱骂了,心中肯定是不服气了,甚至已经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只是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现场几乎是一片混乱,就连摄影组的跟机员、灯光大助也围了过来,有人出言劝阻,更多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剧组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谁犯了错误,就只有这一个组承担,其他的人不会受到任何处罚,因此也冷静的可怕。
    就像军旅片、枪战片中的枪支一样,枪体属于道具组,枪套属于服装组,谁出了错谁负责,分工严格,有好处也有坏处。
    邵导终于出声了,跟看神经病一眼看着她,冷言冷语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面容冷静的少女忽然回了这么一句话,驴唇不对马嘴。
    “什么?”
    邵导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便又道:“不是说时间不能耽误吗?你们有说这些废话的工夫,事情早就解决了。”
    “……”
    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整个片场最大的就是导演,而就像化妆师和化妆助理都归化妆组长管一样,场记的直接顶头上司就是这位邵导,而她……竟然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了废话两个词。
    完全不像她之前的性格。
    众人纷纷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在导演要发飙的时候,赵时宪突然视线一转,看向了远处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小瓶子。
    上面写着——xx山泉。
    赵时宪上前一步将那瓶子拿了过来,目光却顿了一下,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不知道怎么打开。
    李二强以为她渴了,力气小拧不开瓶盖,迅速上前为她拧开了瓶盖:“这就对了嘛,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别瞎搀和了。”
    赵时宪立在原地,看着被拧开的瓶盖,似乎有些豁然开朗。
    原来是旋转开的啊……甚是神奇。
    这种想法很好,便于携带,如果南呈王朝有这样的瓶子便好了。
    然后并没有搭理李二强,转身将那瓶水倾斜放置,缓缓倒进桌子摆放很久的砚台中,开始研墨。
    因为这个场景比较重要,所以一旁既有笔筒也有砚台,只不过它们都只是用来装饰,并不会实际用到,道具组为了省钱,就买了最廉价的那种,所以……非常不好用。
    但是难不倒专业人士。
    为了省时间,赵时宪直接用了来回直推的方式,大拇指和中指捏着墨块,食指则顶住了墨块的顶部,一看就是极其熟练的人。
    很快便研好了,赵时宪走到坐在桌子面前的应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怪异的龙袍,嘴角一抽。
    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麻烦让让。”
    可算是把所有大头都给得罪光了,周围看戏的人脸上都带着变化莫测的表情,等着看詹茵茵接下来出丑。
    应缜却并没有为难对方,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让到了一边,然后笑盈盈看着她。
    “场记妹妹请。”
    邵导的脸色一直很黑,他已经再三强调让她不要当众出丑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她这么不识相,非要整个组都看她的笑话才满意,也好,就让她吃一次亏,长一次记性好了。
    正犹豫着要不还是再制止一下惨剧的发生,一旁气定神闲的少女已然蘸墨,将左手掌背平垫在了右手的腕下,悠然提笔。
    邵导又是一声嗤笑:架势挺足的嘛。
    柔软的毫端轻点。
    空白的宣纸上多了一行字。
    “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內也,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後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有以致雍熙之治。”
    众人皆懵。
    少女继续落笔,不加思量,洋洋洒洒。
    “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後可以淬勵百工,振刷庶務,有以臻郅隆之理。”
    邵导惊呆了,不敢置信地走上前去,望着纸上鸾飘凤泊的纵逸字迹,好像要将那张纸盯出个洞来。
    因为邵导前后表情差别太大,很多人都不自觉围了上来,其中有两眼放光的李二强,目瞪口呆的道具小哥,就连场务们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我的妈呀笔都要飞起来了……”
    “小詹以前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不太清楚,好像是个普通的二本?”
    远处给跟组演员化妆的化妆师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跑过来凑热闹。
    “她好像不是看着文章誊写的吧?”有人将头凑了过来,好像在检查桌子上有没有放手机什么的,却发现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女孩的目光也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笔尖,没有看别处。
    “难道都是现场直接想的,还是事先背过?”
    “谁能给翻译一下这些句子都是什么意思?”
    “首先……你要认识这些字。”
    “卧槽场记居然这么深藏不露,以前怎么没发现?”
    “说真的,道具今天算是走大运了,不用回家挨总导演骂了。”
    叽叽喳喳,男声女声都有,你一言我一句,嘈杂一片。
    赵时宪充耳不闻,飞快落笔。
    “立紀綱,飭法度,懸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於巖廊朝寧,散於諸司百府,暨及於郡國海隅,經之緯之,鴻巨纖悉,莫不備具,充周嚴密,毫無滲漏者是也。何謂實心”
    在众人的视线里,那少女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主场,尽管站着,背影仍旧挺得笔直。
    下笔行云流水,那些刻意婉转的字迹中仍旧带着难以忽视的苍劲之感,如同俊逸勇猛的侠客拥着袅娜的美人,又如同强劲的北风中挟裹着火红的枫叶。
    用铁画银钩来形容绝不为过。
    这样的笔力,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
    众人的眼神震惊又诧异,心态则由看笑话……变成了围观大神。
    邵导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眼睛一直盯在那张纸上,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无语,十分复杂。
    应缜穿着天子朝服站在一旁,也是一副惊诧的模样。
    一个收势。
    少女终于停笔,抬起头来,那一刻的面容,柔美与英气并存,骄傲与淡漠共生,生生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时间太紧,凑合用吧。”
    就算是再外行的人也不得不感慨了。
    凑合这个词……也太自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