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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屋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寂静中能听到窗纱摆动时的声音,天幕完全暗下,外头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远处零星的灯光。
    浑浑噩噩之际,他从头到脚全身都在发烫,四肢像拆卸重装过后使不上劲,嗓子也干得厉害,被火灼伤过那般,试着发声,拉扯到喉管声带,疼得他马上闭嘴。
    原以为睡一觉身体能有所好转,没想到低烧不仅没好,病情反倒加重。
    他穿好鞋子下床,两条腿跟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忽的,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最后一头栽回床上。
    看到床头还放着温度计,郁礼拿起它重新给自己量了一遍体温,嗬,三十九度二,睡过一觉,低烧整成高烧了。
    意识到再耽误下去可不行,他换好衣服洗了把脸,摇摇晃晃地拿上钱包手机和钥匙下楼打车去医院。
    路上竟然堵车,平日这块区域的交通很少堵车,郁礼趴在车窗上观察外面排起长龙的情况,“师傅,还得堵多久才到医院啊?”
    司机对堵车司空见惯,不慌不忙说:“大概二十分钟。”
    听出他嗓子不对劲,司机师傅又问:“小兄弟,你生病了?”
    郁礼从鼻管里嗯了一声,“发高烧了。”
    好在司机师傅是个好心肠的人,“那我等会儿把车开快些,你再忍忍。”
    一句简单平凡偷透露出关心的话,让郁礼心里又甜又涩,“麻烦师傅了。”
    去医院的途中,手机收到蒋长封的消息。
    是语音消息,他不好意思当着司机师傅的面扩大音量,特意把音量调小了听,蒋长封问他低烧有没有退。
    郁礼想告诉他自己发高烧了,信息编辑到一半,却删去,重新回他,“已经退烧,今天谢谢你帮我修水管。”
    他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消息回过来,十多分钟后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医院外,下车时还叫他多注意身体。
    医院是郁礼最不喜欢的地方,小时候有一次太爷爷病重,他在医院里不眠不休守了老人家整整三天,直到太爷爷脱离危险他提起的心才放下,手攥紧他太爷爷的衣角彻底晕过去。
    从那次后,他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害怕身体不堪的秘密被人发现。
    医生让他挂四瓶水,又开了三天的药,他领着吊瓶去输液室时,门外一晃而过郁明空的身影,速度太快还没让他看清楚。他低头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烧糊涂了。
    输液要输两个小时,郁礼中途憋得尿急,抬起挂着输液瓶的支架出去找厕所。
    他对医院心存恐惧,连指示灯都忘了看,一时找不到厕所在哪里,正准备找个护士问路,拐到另一头走廊,居然看到蒋长封和郁明空,往左边一瞧,他那名义上舅父舅妈也在,这一家子也不知弄什么阵仗,只差老爷子郁振江没过来了。
    尽头是手术急诊室,默默和郁家的人对视一眼,他低头转身离开。
    郁明空说:“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郁文嫣路上出车祸的消息只有他们知道,郁礼晚上出现在医院,总不可能是老爷子告诉他的吧。
    蒋长封已经追了出去,郁礼走得慢,他跑过去轻轻把人拉住,看着他手上的吊针,责备的话咽在嘴边,“明明发高烧,为什么刚才还要骗我。”
    郁礼心虚避过没回话,这人的目光有些强势,他憋尿憋得心急,说话也染了点情绪,“我要去厕所。”
    蒋长封接过他手上的支架,不容拒绝的语气,“我带你过去。”
    他又说:“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骗我,你跟我说烧退了,却自己一个人晚上偷偷跑来医院吊针。”
    郁礼恼他,低声嘟囔,“又不是我想发高烧的。”
    蒋长封用手掌探了探他额头,“好点了吗?还要输液多久。”
    “最后一瓶。”
    “行,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对了,你那表妹郁文嫣刚才出了点小车祸,目前在做手术,她是来找我的路上出的车祸,于情于理我也该过来陪着看看情况。”
    蒋长封叹息,“说起来,小女生怎么就那么固执,我都拒绝她了,还是一根筋,要不是看在你表哥的关系,我真要避开她。”
    郁礼凉凉瞥他一眼,心想这人居然害怕被人缠,“你说她这么多坏话,她知道吗。”
    蒋长封轻笑,“我就只对你话多,而且都是心里话。”
    这话一出口,彻底断绝郁礼接下去的话。这人总是对他表现出他与自己“独一无二”的相处方式,尤其是有些时候他露出的某种眼神,郁礼但愿自己只是多想了,总之怪异得很。
    走到卫生间,蒋长封没有把支架还给他,“你进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这怎么可能?!看这人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郁礼心中警铃大作,“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拿。”
    蒋长封失笑,“小礼在害羞?放心,叔保证不偷看你的。”
    “不!”郁礼态度坚决,脸红耳朵红,空出的手开始推他,“有人在旁边我尿不出。”
    “当我不存在。”
    “你快出去!”他知道这人心疼自己,想了想,就稍微利用了一下他对自己的同情心,“我憋得不舒服,头还热。”
    一听,蒋长封马上不逗他了,把支架塞进他没吊水的手上,不放心说:“那我出去等你。”他走到门外侯着,又问:“需不需要叔帮你脱裤子?”
    郁礼讨厌死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叔了,这话被其他人听到误会怎么办?!气呼呼地放完水,裤子刚提上,蒋长封像是算准了,掐着点进来把他拉到洗手台,自然接过他的支架,“来,洗手。”
    洗完又带他出去,郁礼看蒋长封围着自己团团转,恼羞中带点开心,他将这股愉悦的情绪尽量克制,问他:“你不去看郁文嫣吗。”
    “送你回输液室再过去看看,应该出手术室了,一会儿你输完液等我,先别走。”
    郁礼不想等他的,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他回到输液室后蒋长封就过郁文嫣那边看情况了,没多久,兜里的手机震动,蒋长封给他发的消息,是几张照片。
    照片上郁文嫣右腿打着绷带靠在床头吃东西,两个长辈在照顾她,嘘寒问暖的,郁振江也过来了,老爷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隔着照片,都能看清楚老爷子眼神中的关切之情。
    蒋长封又陆续给他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他想回复消息告诉对方自己不想再看,盯着盯着,嘴角却牵起一抹干涩的笑,身体跟着涌起丝丝寒意。
    ——
    郁振江看到蒋长封一直拿着手机,就问:“蒋先生,出了什么事吗?如果急着解决,先去忙吧,文嫣有我们照看。”
    郁文嫣顺着老爷子的话尽量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尽管她心里十分不愿意蒋长封离开,“爷爷说的对,长封哥,你忙的话就先去把事情解决,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医生说在这躺两天就能回家休养,到时候你再来看看我就好了。”
    郁文嫣的父母跟着一唱一和,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情形,让他想到生病只能自己来医院的人
    。
    蒋长封话是对着郁文嫣说的,眼睛却看向老爷子,“郁礼生病了不方便,一会儿我送他回家,这里有人照顾你,文嫣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就过来看看你。”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郁家所有的人面偏向郁礼,在场的人面色难堪,郁明空正要开口,老爷子维持着平静问他:“蒋先生,你这是何意?文嫣为了过来找你发生车祸,你却要瞥下她去看其他人。”
    蒋长封目光一淡,“郁老先生,我一直把文嫣当妹妹,她受伤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尽力帮,只是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你们清楚那个意思就好。”
    郁文嫣出了事郁家所有的人都赶过来嘘寒问暖,一样的血缘至亲,到了郁礼这,就成了郁振江口中的其他人,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眼前浮现出刚才郁礼看到他们转身独自离开的背影,他笑了笑,郁礼没人心疼,那就让他来心疼,没人照顾,他愿意去照顾。
    “时间也晚了,大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长封哥——”
    郁文嫣的呼喊没能制止蒋长封离开的脚步,她气恼地掀开被子想追出去,却被郁明空压下躺好。
    郁明空脸色发沉,“文嫣,好好休息,别乱动。”
    “哥!你帮我把长封哥追回来,你快去,快去——”
    “算了,他要走没人能拦住,你先好好休息,有事等好了再说。”
    别人或许没听出来,郁明空却知道蒋长封刚才的话无疑就是当着他们家的面对郁礼变相表白了,他想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怎么突然就看对眼,还是说,最开始他根本就不应该麻烦蒋长封去机场接郁礼。
    作者有话要说: 老攻眼巴巴看着小礼:求表扬求亲亲
    第18章 感情升温(小修)
    蒋长封没让郁礼等太久,十一点刚过,人准时出现在输液室门外。
    郁礼让护士给他拔针,他足足睡了一下午没吃东西就赶过来吊水,热症缓下后消化系统开始运作,从腹中不断传出的咕声很快引来输液室中剩下的几个病人朝他张望。
    蒋长封有些好笑又心疼他,“没吃东西就过来了?”
    他窘迫点头,手按着止血棉签,不自在应声了一声。
    入夜后外面有点冷,蒋长封将搭在臂弯的外套披在郁礼身上,在郁礼反应过来前顺手揽住他的肩膀往外带,“走吧,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就回家,药不能空腹吃。”
    郁礼却直接想回家,热度褪去后疲意直涌,他想睡觉。
    生病的人不仅仅身体虚弱,就连心理上也会跟着虚弱起来。
    蒋长封想到郁文嫣有事郁家的人就全部赶来医院看她,郁礼也是他们家的人,却只能孤零零来医院,独自过来就算了,碰上了也没个人过来看看,他低头看着乌溜溜的小发旋,生出想给他揉揉安慰的冲动。
    手掌还没盖到头上,郁礼就有所察觉地盯着他头顶上方的掌心,“你要干嘛?”
    蒋长封收回手,反问他:“家里有食材吗。”
    郁礼狐疑地看他,点头。
    ——
    暖黄的光线洒满客厅,大概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郁礼坐在餐桌旁,时不时往自家厨房的方向频频张望。
    他想,应该是他生病的原因,脑袋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把这人带回来,让他大半夜给自己做宵夜吃。
    一个人半夜给另一个人做饭吃,这种亲密的交往程度放在情侣间都不一定会发生,更别提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面色纠结,时而叹气时而懊恼,浑然不觉自己就像陷入恋爱前期时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蒋长封端着煮好的面条出来,四目相对,郁礼率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食材有点少,你试试,现在还比较烫。”
    他忍下心里的那股别扭劲,尽量保持平静,告诉自己他们是朋友。
    喝下一口汤,抬眼对上蒋长封希冀的目光,这人眼里没有一丝防备,深邃漆黑,如黑曜石散发出光芒。不过是顿宵夜,蒋长封居然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郁礼被他看得如坐针毡,想找个东西遮住他的眼睛。
    “味道怎么样。”
    他点头,“挺好喝的,没想到你东西煮得不错。”
    蒋长封说:“以前在外头经常自己准备,要是不会煮东西,那岂不要饿死。”
    说起这个,郁礼深有同感,“我在a国待久了也吃不习惯,后来逼着自己煮东西吃。”
    蒋长封发自内心感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一口小礼做的饭菜,我真这人糙,做出来的东西总缺点味道。”
    郁礼并不赞同他的话,“你哪里糙了?”
    在他看来,蒋长封是一个不能再体贴心细的人了,不仅仅会照顾人,还能处理好生活上的琐屑小事,这事说出去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大老板会做这么多,简直全能了。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副侠义心肠,从之前在酒吧外给他解围,到送中暑的老人家去医院,这人面相凶归凶了点,做的事却都是寻常人都不一定会做或者能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