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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见天色差不多,向寒就不干活了,揉揉肚子去东暖阁用膳。要说这皇帝吃饭也真麻烦,摆那么多,却都看得着够不着,眼睁睁看小太监全尝了一遍,才轮得到他。得亏筷子是单独的,要不受上个世界洁癖后遗症影响,他吃得下去才怪。
    大臣们从早跪到晚,跪的天都黑了还不走。向寒吃饱喝足后,让小太监把剩菜剩饭都送过去,免得他们日后说自己残暴不仁。皇帝吃剩下的愿意赏赐给臣子,那都是莫大的荣幸。
    回到寝殿,为了方便赵泽进入,向寒把周围的侍卫都撤了。想到对方得子时才来,他打算先沐个浴,睡一会儿。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刚挥退太监、宫女,坐入浴桶,对方就来了。
    被一柄通体透黑、冰凉入骨的匕首抵住脖子时,向寒是懵逼的。
    说好的子时呢?这才刚刚戌时啊,难道是他看错剧情了?
    事实上,赵泽一直守在附近,原剧情中选择子时来,是因为侍卫刚好在那时换班,而且最为困倦,不易被发现。但向寒把侍卫都撤了后……
    赵泽是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此时与他离的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意。
    根据原主胆小怕事、恃强凌弱的人设,此时应该惊慌失措,大声喊叫。
    向寒打算意思一下,然而他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喊,就察觉刀又逼近一分,脖子也有些疼。
    向寒立刻闭嘴,假装瑟缩了一下。
    “出来。”赵泽终于出声,语气寒凉。
    向寒沉默了,片刻后,假装哆嗦道:“朕、朕没穿衣服。”
    赵泽显然有些不耐,直接动手把他拎出来,然后动作极快的拽了件外袍给他。向寒愣愣的拿着衣服,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刀抵住了脖子,顿时气的脸色通红。
    刚出浴桶有些冷,他打着颤把衣袍披上,这才有空去看赵泽。
    对方刚从牢中出来,穿着太监的衣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些肿,沾着血迹,看不出真正模样。眼睛倒是有些漆黑,看上去很深邃,跟陆泽他们有些像。
    向寒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赵泽大概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样子,见向寒用余光瞥向自己,脸色还一阵发红,瞬间想到对方好男色的传闻,心中不由有些鄙夷。
    他和父亲一直效忠的人,居然是这么个昏庸、无能又荒唐的东西。
    “走。”他用刀抵着向寒,逼他朝离开此处,朝桌案走去。
    向寒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假装惊愕道:“是你?”
    赵泽微一皱眉,就听对方又咬牙切齿道:“乱臣贼子,胆敢挟持威迫朕?你是如何逃出天牢的?”
    说完又大声喊:“来人……唔唔。”
    ‘人’字还没喊完,嘴就被对方捂住。赵泽手上裹着麻布,满是铁锈味、汗味、药草味,向寒上个世界的后遗症还在,顿时一阵恶心。
    小太监听见动静,很快站在门外询问:“陛下?”
    赵泽眸光一暗,迅速转身把他按在墙上,刀锋抵着脖子,冷声警告:“敢乱说话,只有死,明白吗?”
    向寒被恶心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住呜咽表示明白。被放开后,他立刻一阵干呕,然后拼命喘气。
    赵泽皱了皱眉,提醒道:“回话。”
    向寒很想让系统帮忙揍他一顿,但想到宋寒的人设,最终还是作罢,忍着不适道:“无事,你们退下。”
    太监离开后,向寒立刻抖着嗓音说:“你、你是来杀我的?朕就知道,你们赵家是不会放过我的。皇兄说的没错,辅政大臣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们都想篡位,都想杀了朕。朕真恨没听皇兄的话,早点下旨处死你们赵家这群逆贼……”
    他一会儿‘朕’,一会儿‘我’,说的颠三倒四,因干呕产生的泪水也从眼眶滑落,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原身刚亲政不到半年,也就十六出头,加上一直活在对三位辅政大臣的惧怕中,吃不好、睡不好,长得也有些瘦弱,此时‘哭’的眼睛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赵泽顿时沉默了,他原本是来逼小皇帝写诏书的。守卫长安的禁军统领是他父亲的学生,只要能把父亲救出天牢,离开长安不成问题。
    自古辅政大臣就没有下场好的,小皇帝亲政后,想铲除他父亲再正常不过。本来他父亲已经打算上书致仕,为了让小皇帝相信,甚至还装病一场。但没想到,小皇帝根本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在来之前,赵泽一直以为是小皇帝故意捏造证据,诬陷他父亲。但听了对方一番‘哭诉’,他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并非如他所想。
    小皇帝是真以为他父亲要谋反、要弑君,而将他救出天牢,并劝他离开长安,再做图谋的梁王(废太子)竟也掺和其中。
    赵泽不是没怀疑小皇帝是装的,但他盯了一会儿,发现小皇帝眼中含泪,目光却毫无闪躲,实在不像撒谎。
    梁王前两年才被解除圈禁,平日只在府中赏花逗鸟、不问朝事。但此时想想,他和父亲或许都被这个人麻痹了。一个闲散王爷,竟有能力将他从天牢救出?
    “别哭了。”赵泽收起匕首,眉头微拧,问:“是梁王告诉你,我父亲要谋反的?”
    谁哭了?向寒被噎了一下,然后故作惊恐道:“你这狗贼,难道连皇兄也不打算放过?”
    第35章 昏君小皇帝2-3
    赵泽见小皇帝神情惊恐、满脸泪水,心中有些嫌弃,觉得对方太没出息了。
    向寒见状,又战战兢兢的强调:“你、你不用去找皇兄,证据是、是朕派人搜出来的,旨意也是朕自己要下的,你们这帮逆臣贼子,有什么就、就冲朕来……”
    赵泽眼神一暗,心中又想,难道那些证据也和梁王有关?
    一个是因他父亲之故,被圈禁长达六年的王爷,一个是刚刚亲政、不谙世事的小皇帝,选择信谁,赵泽心中已经有了倾向。
    梁王虽然救了他,但他并未相信对方那番‘不忍见忠良枉死’的说辞,反而觉得对方另有所图。
    原剧情中,赵泽没见到小皇帝,又被诛了九族,所以明知梁王别有所谋,还是选择跟对方走一条道。但现在,赵家的事还有转圜余地,他自然也有另一种选择。
    懦弱,难当大任。想起父亲对小皇帝的评价,赵泽最终选择将赌注压在对方身上,至少……小皇帝不敢骗他,比梁王值得信任。
    见小皇帝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惶恐的看着自己。他沉默片刻,忽然说:“陛下,你想知道是谁救了我?”
    “谁?”向寒立刻警惕的问。
    “梁王。”赵泽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
    “不可能。”向寒立刻摇头,脱口就说:“皇兄昨天还劝我赶紧把你们处决了,怎么可能又暗中救你?”
    “陛下大概被他骗了。”赵泽目光沉了沉,见小皇帝的反应不似作假,才继续道:“梁王救我时,曾说‘不忍见忠良枉死’,更劝我前往西北……”
    “不可能,你不用挑拨朕和皇兄之间的感情。你们赵家谋逆,证据确凿!朕难道不相信皇兄,反而信你这个逆臣?”向寒拼命摇头,‘坚决’不信。
    赵泽觉得这小皇帝果然傻,身在皇家居然还相信什么兄弟亲情,真是被梁王卖了都不知道,还要帮着数钱。
    他沉声道:“陛下,梁王因圈禁一事本就对父亲怀恨在心。他的话不足为信,所谓证据更经不起细敲,只要陛下命人去查,定能发现诸多不实。”
    说着他直接跪下,奉上匕首,低头道:“父亲年已过半百,身体渐有不逮,前段时间更是上书致仕,何来不臣之心?罪臣更愿将性命交付陛下,以表忠心。反倒是梁王,为一己之私诬陷朝廷肱骨,谗言迷惑陛下,待他野心暴露,陛下恐怕才是真正危险。”
    向寒瞄他一眼,假装小心去接匕首,等握住刀柄后,立刻换了神色,气势陡然昂扬起来。
    他握着匕首,满意的在对方脖颈上比划两下,然后绕着他踱步道:“但你们赵家的确拥兵自重,连长安禁卫统领都是太傅的人,朕该如何相信?”
    赵泽压根不把他的比划放在眼里,只觉得小皇帝果然孩子气,一得势就像个小公鸡一样,走路都要昂着头。
    “若真如陛下所说,薛统领此时应该杀进皇宫,囚禁陛下,救出父亲才对。”
    “大胆!”向寒立刻将匕首往他脖子上压了压,哼道:“就凭方才那番犯上之语,朕就可以拿你治罪了。”
    赵泽老实承认:“臣有罪,但臣的父亲委实冤枉。臣方才有无数机会可以犯上,但最终选择将性命交付陛下,就是希望陛下不要被谗言蒙蔽耳目,错杀忠良。”
    向寒在他对面蹲下,裹着衣袍审视半晌,才勉强道:“罢了,既然你一再提及太傅是被冤枉,又冒着性命危险来见朕,朕就再给赵家一次机会,明日命刑部重新审理此案。”
    “也许……是皇兄误会了什么也不一定。”担心态度转变太快,他临时又补充一句。
    赵泽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叩首,语气难掩激动:“罪臣谢陛下隆恩。”
    “至于你,哼。”向寒忽然起身,绕着他又转了两圈,生气道:“擅闯寝宫,更以言语、武器威胁于朕,实属大不敬,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泽伏首认罪:“臣知罪……”
    话还没说完,向寒又打断道:“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又敢言直谏,朕暂不追究。待太傅之案查清,若真是被冤枉,再治你不敬之罪。若不是冤枉,哼!”
    “罪臣多谢陛下宽恕。”赵泽万没想到,自己这般胁迫小皇帝,竟没被治罪,心中不由一阵庆幸。
    他觉得父亲说的不对,小皇帝并非懦弱、难当大任,而是天真、懵懂,易被奸臣迷惑。
    搞定赵泽后,向寒终于有借口打发群臣了。他很快命小太监去宣旨,并且一再强调,是赵泽不顾性命、深夜入宫、为父鸣冤,朕感其孝心,才命刑部重审此案,绝不是被你们这群人逼的。
    赵泽也跟着小太监一起出来,因为他是戴罪之身,还得去牢里蹲着。
    大臣们喜极而泣,但看见赵泽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这深更半夜的,本该在牢中的赵大人忽然从陛下寝宫出来,陛下还同时命刑部重审赵太傅谋逆一案,这这这……
    刑部尚书黄延一脸心痛,握着赵泽的手说:“贤侄委屈了,放心,老夫定会秉公审理,还太傅一个公道。”
    其他人也不住摇头叹息:“唉,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将肱骨之臣视作……唉,陛下糊涂啊。”
    赵泽:“……”所以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其实这也不怪大家乱想,原主受亲娘影响,总觉得自己一旦有了后,赵炳章三人就会除掉他,换他儿子来当皇帝。毕竟他也快到他哥当年被废的年纪了,不好控制。
    所以两年前,大臣们要给他选妃、选后时,原主就坚决反对。后来被逼急了,直接说自己喜欢男人,对女子不行。
    大臣们没办法,只好先让太医帮原主治着。毕竟能为妃、为后的,都是朝臣之女,谁也不想让自家姑娘守活寡。
    第二天,得知向寒要重审太傅谋逆案,惠太后立刻前来哭诉,劝他收回旨意。
    这位毕竟是原主亲娘,也确实是真心为原主好,虽然这份真心把原主坑的挺惨。向寒自觉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不好说什么,只能半哄半劝的把人劝走。
    赵太傅谋反的那些证据,有些是原主捏造的,有些是梁王捏造的。原主是一心要除太傅,只随意找了些借口,梁王觉得原主好骗,也没捏造多严密的证据,所以根本经不起推敲。
    刑部很快就查清了缘由,向寒听完汇报,无辜表示:都是皇兄误朕。
    他还特意去了趟梁王府,痛心道:“皇兄,朕知道你对太傅有意见,可也不该这般肆意罗织罪名,污蔑朝臣,误导朕啊?”
    梁王气的咬牙切齿,表面却一脸惶恐,跪在地上辩解道:“陛下何出此言?为兄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哪有能力去诬陷朝廷重臣?陛下您忘了,当初是您怀疑太傅谋反,一再向为兄询问对策。为兄见陛下实在愁苦,才斗胆劝了句‘当断则断’,不想陛下竟因此怪罪为兄。唉,陛下日后还是别再向为兄询问朝中之事了,免得、免得……”
    说到这,他一阵痛心。向寒一脸错愕,然后比他还痛心:“皇兄,你、你怎么颠倒黑白?”
    说完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摇摇头,心灰意冷道:“罢了,想来往日是朕自作多情了。只是……皇兄到底朕唯一的手足,哪怕是犯了这种事,朕仍是不忍……唉,这半年,皇兄就在府中好好思过吧。”
    随行的大臣立刻弯腰附和:“陛下宅心仁厚啊。”
    梁王跪在地上,听到这,差点气的吐血。
    向寒不处理梁王其实是有原因的,一来外人不知道梁王是隔壁老王的,他刚亲政就断手足,名声不好。这二来,梁王这几年往西北军塞了不少人,私下还养了一支暗卫。若直接动手,对方难免会狗急跳墙。
    向寒回去后很是‘伤心’,为此甚至罢了一次早朝,躲在寝宫翻阅菜谱,让系统都给记一遍。
    大臣们纷纷在殿外苦劝:“陛下对梁王仁至义尽,两年前不忍其受圈禁之苦,特意将其赦免。不想梁王竟不知感恩,谗言蛊惑陛下,实属不义,陛下何苦为这样的人伤心?”
    拜梁王所赐,向寒借这件事挽回了不少形象。
    什么懦弱难当大任?什么昏庸残害忠良?
    陛下处理太傅之事时,不是雷厉风行吗?虽然开始是被梁王蛊惑,但发现错了后,立刻就改正了啊。而且他宅心仁厚,秉性善良,真是难得的仁君。
    除了好男色这点……不大好,但这也是没办法,太医这不是在治嘛。
    向寒翻完菜谱,亲自去天牢接赵炳章。一见面,他就握着赵炳章的手,泪汪汪的哽咽:“老、老师,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