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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高赤崖也是广大心疼陆栖鸾情路坎坷的围观群众之一,见她目光灰暗,叫她进屋喝茶,安抚道:“你也别难过了,遇人不淑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你还年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的是。”
    “话是这么说……”
    枭卫事忙,茶还没凉到适口的程度,门外便匆匆赶来一个小将。
    “大人,臬阳公府的敌国刺客出现了!”
    “走,陆栖鸾你也一起。”
    “是!”
    事情还要追溯到上个月陆栖鸾在贺州办的那件案子,虽说鬼夷人在楚境杀了人,但究其根本,还是百济劫杀鬼夷公主在先。这就牵扯到当时经办和亲的臬阳公次子,鸿胪寺左丞聂元。
    臬阳公膝下有一嫡子,嫡子自幼体弱,药石罔医,都说活不过十五岁。当时佛道盛行于京,有一僧人说让臬阳公收一孤儿义子延续国公府香火,臬阳公便照办,收养了一孤儿当做次子抚养,改名聂元,这样长子一旦有所不测,次子便能代长子袭爵。
    十数年后,长子病逝,但其房中的通房丫鬟却在葬礼上说她已怀了长子的孩子。臬阳公悲喜交加,待十个月后,丫鬟生了个儿子,臬阳公便将本要给次子的世子名号给了这个遗腹子。
    据枭卫调查,臬阳公为补偿聂元,让鸿胪寺为他蒙荫了个左丞的官职,但这聂元自此之后虽然表面上对臬阳公恭敬,实则恨之入骨。
    本来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但百济当年和亲时,给了聂元大量钱财打点,劫杀鬼夷和亲队的事他也是主谋之一。此次鬼夷国师被捕,聂元知道事败,他必然会被朝廷推出去作为靶子,便联系了敌国之人,意图远逃敌国。
    恰逢臬阳公年事已高,这两日卧病在床,高赤崖推断以聂元的狠绝性子,势必要在走之前杀了臬阳公以泄多年之怨,是以枭卫便也盯着这两日准备动手。
    正午时分,枭卫的人如同一片幽暗夜色,穿过京城大街口,包围了整个臬阳公府。
    陆栖鸾将高赤崖的调令分发出去后,便站在臬阳公府外的角落里看枭卫行事。
    进府的先是些飞檐走壁的轻身高手,待他们潜入府中后,便直接撞开大门,放出十六条训练有素的猛犬窜入府中。
    这些猛犬比人身形灵活,一进府便直奔后院,见到目标后并不上前扑咬,而是极其聪明地躲在目标抓不到它们的地方大声吠叫,很快里面便传出兵刃交击之声。
    陆栖鸾等里面动静稍歇,才跟着后面的枭卫一起进去。
    刚一进门,陆栖鸾就不禁感慨这臬阳公府有钱。一进府就闻到一股香味,环视左右没看见香炉,好一会儿才发现两边的楠木柱子上涂的是香料熬的漆,地上铺的石砖乌青色的,细一看通透非常,约是某种她不识得的玉石。
    前庭影壁上的鹤眼镶着珍珠,便是左右池中的假山石,也似是南岭运来的,更莫提上面因猛犬入门惊起的珍禽了。
    “这……臬阳公府算逾制了吗?”陆栖鸾小声问道。
    其他的枭卫答道:“臬阳公曾随先帝征战立下汗马功劳,些许逾制,先帝是默许的。”
    陆栖鸾听了便闭上嘴,慢慢跟着其余枭卫入了后院。
    这次围捕似是十分成功,远远便听见聂元的叫骂声,其他地上一共有七个来自敌国的刺客被按在地上,枭卫正一个个检查他们口中有没有自杀用的毒物。
    “有什么话去枭卫府地牢里说吧。”
    说完这一句,高赤崖招手让陆栖鸾过来,道:“老国公受了惊吓,我们走后这府里无人主事,你去把世子找回来。”
    “我去?”
    “对,你去,他这府里的世子浪荡,仆人怕叫不回来。”
    陆栖鸾一头雾水,朝里面望了一眼,听见一个老人的咳嗽声,只得转身去找国公府的奴仆。
    “你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世子怎么不在呢?”
    “世子他……”那奴仆本来一脸恐惧,看陆栖鸾是个女官,才稍稍缓了缓,为难道,“世子说今日春光好,现在应该正在西乐坊看棠花。”
    ……这世子也真够闲的啊。
    陆栖鸾心想今天怕是又不能准时回家遛酱酱了,只得让那仆人快些去领路,骑上马便去了西乐坊。
    贵族的府邸在京城以东,相反西边住的以平民与商户居多。其中西乐坊番邦人是最多的,里面胡姬的胡旋舞也极其出名,本是陆栖鸾想去却没空去的地方,可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思。
    臬阳公府的仆人想来也是经常来这片地方找人,熟门熟路地便陆栖鸾去了一处胡姬的酒肆,朝里面的掌柜问道——
    “丽三娘,我家世子在吗?”
    里面出来一位神态娇艳的西域美人,也好似认得仆人,咯咯笑了一声,指着街道另一边,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汉话道:“聂公子刚走,但好像遇上麻烦了,就在前面。”
    陆栖鸾下了马,目光穿过人群,只见街边一处繁茂的棠花树下,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正横在路中央,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妇倒在马车前,锤着地哭号——
    “……我家里还有小孙子,撞坏了我以后我的孙子怎么活哟!!”
    陆栖鸾跟周围的百姓一样,一听这老妇还有精神喊,就知道这车主人多半是被碰瓷了,又看自己一身枭卫服,怕引起骚动,回去找酒肆的丽三娘借了件外衫,随意披上后,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这位大娘,咱们先起来说吧,旁边就是医馆,先看看伤在哪儿了可以吗?”
    那老妇看陆栖鸾朝她伸手,连忙抱住马车的车轮:“我不去,去了他跑了怎么办?!”
    陆栖鸾按着脾气道:“有我看着,他不会跑的。”
    “我不信,你跟他是一伙的!我一走他就跑了!报官我也不走,当官的和有钱的都是勾搭在一起的,都是狗官!”
    陆栖鸾抿了抿唇,脸色冷下来道:“真不走?”
    老妇坚持道:“不走。”
    “行,不愿意去医馆,那你跟我到巡城司牢里谈吧。”
    老妇瞪眼道:“你算什么东西?!”
    陆栖鸾面无表情道:“我不算什么,不才正是你刚才说的狗官。”
    听了这话,马车里忽而传出一声清朗的笑——
    “算了吧,别让女官爷为这点小事为难,聂城,赔就赔吧。”
    车夫无奈地看了一眼车内,对那老妇道:“你说赔多少?”
    那老妇尖声道:“赔五十两!”
    “拿根金条来。”
    听了车里人的话,车夫翻了个白眼,下车走到车后,从后面拿出一根的金条,在百姓的惊讶声中,交到车帘里伸出的一只修长的手中。
    老妇眼睛一亮,岂料下一刻车主人的手掂了掂金条,直接丢到外面路过的泔水桶里。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静,只听那车里的人慢悠悠说道——
    “爷有钱,扔了也不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真·毒舌·富二代。
    第36章 落花有意
    这人说话声音虽然好听, 但口气却十分气人,碰瓷的老妇眼睛都红了。
    “大家都看到了!这个人撞了人还不赔医药费, 就是草菅人命!躲在里面算什么,有种出来,看我不撕掉你一层皮!”
    陆栖鸾是带着任务来的,怎么说也不能让这老妇耽误要紧事,一眼瞥见街对头走来一队巡城吏, 便喊道:“那边的巡城队, 过来一下,这边有个老奶奶……”
    强龙不压地头蛇,能压地头蛇的也只有地头龙了, 对百姓来说, 抓人的巡城吏往往比朝中的三品大员都可怕。
    老妇见陆栖鸾真的去喊人,连忙伸手去抓她, 不料人没抓到,却将她身上用来遮盖枭卫摄蛟服的披衣扯了下来。
    “你住——”
    狰狞的雕枭擒蛟图一露出来,周围的百姓便都静了。
    “这是……枭卫吧。”
    不知谁哆哆嗦嗦地喃喃了一句, 老妇听得一呆。
    京城里的人,这一年来没少听半夜枭卫在街上杀人的声音,平日里莫说招惹了,连路过枭卫府的大门都要贴着街另一边走。
    陆栖鸾估计眼下这情况,也不需要叫巡城吏来了,低头对老妇道:“你抓着我,是觉得巡城吏不好说话, 想跟我回府喝茶吗?”
    “不、不……”老妇连忙松手,从地上爬起来,连称误会,很快便跑进四散的人流里消失了。
    风吹起马车上层叠的琉璃纱帘角,陆栖鸾发间那标志性的金翎落在马车里的人眼里,随意拍了拍掌,道:
    “看姑娘这般助人为乐,还以为是他府的,原来是枭卫的官爷,失敬失敬。”
    陆栖鸾回眸看向马车,见里面的人没有下来的意思,也懒得与他扯些有的没的,道:“车内可是臬阳公世子?若是的话,还请快些回府。”
    “哦?府中何事,竟惊动了枭卫?”
    “世子既都知道惊动了枭卫,也该明白定然不是小事。”
    陆栖鸾说这话时没几分好气,那世子也只得无奈道:“好吧,女人说话总归比男人好听,我这便回府,聂城,回府。”
    车夫点头,对陆栖鸾道:“劳烦您通报了,还没问过大人贵姓?”
    “免贵姓陆,我要转去封街的地方顺便交个文书,请你带世子先回府吧。”
    车夫应声,调转马头打算驶回府。
    “对了。”
    马车经过陆栖鸾身边时,车主人的手再次伸出来,拿走了一朵落在陆栖鸾肩上的棠花。
    一帘之隔,陆栖鸾听见里面的人对她说道——
    “漂亮的小大人,花落在你肩上了。”
    ……
    五月十七,臬阳公府次子谋害养父事败,枭卫在其府中抓获来自敌国刺客共六名,生擒主犯聂元,保得臬阳公无恙。
    两日后,聂元招认叛国之事,并供出与宫内的百济李妃有财权授受之事,枭卫遂得特诏,进宫秘密搜查李妃宫室。
    “……这次进宫是特例,查的又是后宫等所在,往日里我们这些外臣虽说是秉公行事,到底还是男人,这次就交给你了。”
    陆栖鸾十分不能理解:“高大人,这不对吧,就算我是女官进后妃的宫室无所谓,那跟着我进去搜查的侍卫不也是男人吗?”
    “这不是写档案的时候好看吗,只要有女官去当个代表,御史台那里能少骂多少几句。何况后宫幺蛾子多,本官今年又要成婚了,要洁身自好。”
    陆栖鸾:“高大人,我才十七岁,为什么总要经历这么多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重担?”
    高赤崖慈爱地安抚下属道:“经历得多了,你总会习惯杀人放火的,等以后你嫁了人,夫家听说你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绝对不敢纳小妾。”
    “……哦。”
    等带着三百个凶神恶煞的枭卫穿过宫门时,陆栖鸾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头一次进宫。
    ——啊,这就是她爹平日里上朝的地方。
    ——原来皇宫的地铺的不是金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