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声轻笑听得程雨头皮发麻，在盛茂这段日子，她见识过谈熙的手段，那种狠起来不要命的劲儿让人毛骨悚然。只是——
    “单凭个人的力量如何抗衡军方？”
    谈熙轻笑：“我吃饱了撑的，没事跟军方叫什么劲儿？只要李绍江不阻拦，黄莲铁定背处分。”
    “可他是军方的人。”程雨提醒道，“部队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好下手。”
    “在这样形势之下，身处其中的人很难独善其身。”
    程雨皱眉，“我不明白。”
    谈熙目光投向远处，“意思是，既有朋党，就不乏敌营。”
    李绍江有他自己的势力范围，比如今天的吕伟。
    但也有触及不到的区域，比如那位秦中将，以及邓军医。
    “等着看吧，根本不用我们动手，想给李绍江添堵的大有人在。”
    谈熙说得没错，李绍江此刻确实焦头烂额。
    经过一番争论，大家的立场和态度逐渐明朗。
    邓燕坚持对黄莲记大过处分，对谈熙进行批评教育。傅骁表示支持。
    李绍江的想法是两人都不处理，私下达成和解。吕伟点头附和。
    秦文海虽然偏向妻子，但他作为旁听的中立者不好明确表态。
    徐浩两方都不愿得罪，所以选择中立。
    如此一来，就成对峙的局面，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李绍江：“邓燕同志，你也是军人，应该知道‘记大过处分’意味着什么！”
    邓燕：“所以呢？我知道，就可以免掉处罚？你这个理由太牵强。”
    “黄莲是一名优秀的女特种兵战士！”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对一个军训大学生动手？她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全凭一时之气，使用暴力，如果这叫‘优秀’的话，那我确实不敢恭维。”
    “从她进入特种部队至今，执行过79次任务，失败率为0，去年还远赴非洲解救人质，成功将一家七口从极端分子手里救出，平安送抵国内。这一桩桩，一件件，功勋卓著！”
    邓燕气极反笑：“功不抵过！一个军人完成任务不是为了获取功勋，也不是为将来升迁增加砝码，更不能成为免受处罚的理由！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果黄莲是个有骨气的军人，那么就该为自己犯过的错负责！”
    “李绍江同志，我可以理解你心疼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不想她为此断送前途，可一味的保护就等于溺爱！生长大大树荫庇之下的小苗就算逐渐成长，变得茂盛，也难独当一面。因为它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又如何抵抗无情的吹打？”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邓燕和秦文海率先离开。
    傅骁和徐浩也不想留下凑这个热闹。
    最后谈话室里只剩李绍江和吕伟。
    轻声一叹，拍了拍兄弟肩头：“老李，想开点。”
    “老吕，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吕伟沉吟一瞬，似在组织语言，他不想打击兄弟，可事到如今不得不把他敲醒，否则后患无穷。
    “黄莲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从选拔到训练，再到接任行动小组组长，从一个列兵到少校，她用了不到五年时间。有时候走得太快并非好事，一帆风顺容易滋长傲气。当然，我不是说一个人有气性不好，但过于气性就成了自负。这是军人大忌！”
    吕伟虽然想帮李绍江一把，但有些事情他心里有数。
    第774章 不是大彻大悟，就是另有所
    作为一名军人，他有基本的操守和不容玷污的信仰。虽然谈熙的态度令一度他气愤不已，但也仅仅只是气愤而已。
    他不会做出颠倒黑白的事，更不会刻意打击报复。
    在触及底线的前提下，吕伟不介意帮黄莲说几句好话，但邓燕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也说到了他心坎儿上。
    一个军人如果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未来的路必定不会太长。
    “你也认为黄莲应该记大过处分？”李绍江看着眼前多年相交的兄弟，眼神颓败。
    吕伟咬牙，点头。
    李绍江颤巍巍收回搭在对方肩头的手，另一只手扶着桌沿，仿佛老去十岁。
    “老李，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事……你先走吧……”
    吕伟长叹一声，埋头离开。
    没有人知道李绍江在谈话室里待了多久，第二天他到军区医院探望已经清醒的黄莲，待了两个小时才离开。
    下午来训练基地找到邓燕和秦文海。
    “我同意了。”
    邓秦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李绍江这个人不仅护犊，还认死理，直白点说，就是犟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邓燕用干净的茶盅泡了苦茶，递给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说得对。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了担当。”
    邓燕坐到对面，其实她跟李绍江之间并无利益冲突，也不是存心针对。
    “你能想通最好。”停顿一瞬，“不是我不站在你这边，而是对方态度强硬，一旦事态恶化，情况可能比现在还要糟糕。黄莲搭进去不说，你也会受牵连。”
    身居高位，下面多少豺狼虎豹盯着，一不小心就能沦为敌人利爪下的牺牲品。
    李绍江没有动面前的茶，“这些道理，我都懂。”
    邓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猛虎失犊，很多人不能理解李绍江对待小兵的态度，已为人母的邓燕，却能感同身受。
    “你也不用太悲观。黄莲是个有潜力的特种女兵，她能受得住荣耀，也能扛得起失败。经此一役，将来必定脱胎换骨。”
    李绍江点头，眼里涌现出欣慰：“上午去医院看她，顺道把目前的情况也告诉她，对于处分她没有任何异议。”
    邓燕略觉惊讶，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黄莲”吗？
    趾高气昂的人学会低头，不是大彻大悟，就是另有所图，看来那个女大学生不会太平了……
    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李绍江，没必要在人伤口上撒盐。
    “我看那个女大学生的谈吐、做派不像普通人，到底有什么来头？”李绍江问道。
    “我看过她留档在t大的资料，父母双亡。”
    李绍江皱眉。
    邓燕目光微闪，却未做声。
    清晨，谈熙正围着操场跑圈，傅骁站在终点计时。
    这三天，没有再像第一天那样又是越野，又是紧急集合，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列队，偶尔跑个两三圈，总体说来比之前轻松太多。
    大家埋怨叫苦的声音少了，谈熙过得很自在，跟事情发生前并无两样。
    第775章 粑粑撞到人了，好怕怕
    该吃饭吃饭，该训练训练，该睡觉睡觉。
    对于处理结果，不议论，不打听，甚至表现得毫无兴趣。
    傅骁打量的目光偶尔会落到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她也状若未见。
    “老傅，看哪儿呢？”周民伸手搭上哥们儿肩头，眼里闪过戏谑。
    傅骁收回目光，拂开肩上狗爪，“别动手动脚，”停顿一瞬，补充道：“影响不好。”
    “啧，那你盯着人女学生看，影响就好了？”
    傅骁冷眼看他。
    周民一脸无辜：“怎么，我说错了？你刚才不是盯着人家姑娘直瞅瞅？”
    “……多嘴。”
    “嘿，老傅啊老傅，你丫总算开窍了啊？平时闷不吭声，敢情在憋大招儿呢？”
    回应他的是一个冷漠紧绷的侧脸，还有一句“想法龌蹉”。
    “骂我？！”周民气得咬牙。
    “是你嘴欠。”
    “啧啧，恶人先告状啊！”周民痛心疾首，“老傅，你学坏了。”
    傅骁低头看了眼秒表，然后对着操场大吼：“还剩七分十六秒，速度提起来！快——”
    周民顺势望去，找到谈熙的身影。
    按理说，这么多学生，都穿着清一水的迷彩服，要找其中某个人并不容易，但周民一眼就看到了。
    很简单，那个在跑道上永远保持匀速，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身影就是了。
    “这姑娘……”话音顿住，周民斟酌半天，似乎没想好该用什么话去形容她。
    “怎么？”傅骁侧目。
    “呵，瞧你那紧张劲儿！我是想说，这姑娘将来必定有大造化。”
    “什么意思？”
    “一个连跑步都算计好时间，严格把控速度的女人，不难想象，当她决定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安排将会如何缜密，手段将是何等果决。若生在古代，不是帝王，也必为谋臣。总之，她不会流于平凡，泯然众人。”
    傅骁眼神微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