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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节
    “他说他老不舒服啦,跑肚拉稀啦,大家都知道了吧!!!”顾盼盼一嗓门儿,原本窃窃私语的会场马上安静了,人们全部石化。
    罗炎麟坐在车里,留意着公车每经过一站报一次站名。不经意间,车窗外已然夜幕降临,远近的房屋纷纷亮起了灯光,霓虹灯下的酒吧和歌厅穿梭着乐此不疲的红男绿女。每一座城市都有各自不尽相同的夜晚,那是它们掩藏的不羁内心和狂野的欲望。
    “泗水街站即将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准备好……”
    自动语音刚刚报出站名,罗炎麟似乎在打盹儿的眼睛忽然睁开。他立刻起身走向车门。公车进站,车门滑开,他第一个走下车。环顾四周环境。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对照着上面手记的详细路径,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走。
    当他拐过第二个路口,隔着一条马路,那栋在照片里见过数次的建筑第一次真实切近的映入他的眼帘。尽管是在夜晚,他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一位被害人童幂被绑吊的尸体就是在那栋楼里被发现的。
    罗炎麟受命带领foxhunter调查组来到凌海,正赶上第二位被害人娄雪莉遇害,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娄雪莉身上,而对童幂案件所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源于秦刚提供的材料。
    通过对娄雪莉遇害现场的深入分析,罗炎麟推断出了凶手的作案模式——演绎式犯罪。
    牵线木偶 13. 死刑犯(2)
    根据此类罪犯的心理特征,他将自己作为符合凶手要求的观众,以观众的视角进一步发现了凶手隐藏在现场的暗示,通过这条线索找出了与童幂和童瑶同时有染的嫌疑人马东。但接下来罗炎麟就遇到了大麻烦,一方面无法确认马东的嫌疑,同时又牵扯出了数年前的一起相似案件。但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罗炎麟无从判断三年前那起案子是同一名凶手所为,而这也是他亟待解决的难题。
    面对着错综复杂,横生枝节的案情脉络,罗炎麟迫不得已只能重新回到原点,试图寻找他之前可能遗漏的东西。现在,他更清楚的认识到他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个具有惊人智力与反侦察能力的罪犯。他把犯罪当成是一种具有戏剧化的表演,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他都会在脑海中排练无数次。因此,想以常规的侦破方式寻找出他在心理或者行为上的破绽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罗炎麟之前确实低估了他的对手。
    对付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他要再次以观众的视角来观察凶手的‘犯罪艺术’,这其实也正是凶手希望的。演绎式犯罪的罪犯都有一个共同却又矛盾的特点——他们在作案时谨慎入微,但往往又故意留下一些暗示。与其说他们想逃避惩罚,毋宁说他更喜欢与警方斗智斗勇的刺激体验以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
    罗炎麟决定投其所好,在凶手排演的作品中走近他,理解他,然后再寻找他的破绽。
    这个地方的房屋并不密集,既有快被推倒的旧房子,也有在废墟上冉冉升起的商厦和小区。罗炎麟注意到,凶手选择的作案地点距离闹市区仅仅相隔了两条马路,虽然附近还未安装监控设施,但在这种地方作案仍要冒相当大的风险。从这一点看,凶手不但熟悉环境,而且胆量过人,所以他能把娄雪莉绑架到城郊大学里杀害,把整间教室布置成地狱一样,也不会显得多么奇怪。
    罗炎麟穿过马路,先站在那栋楼前仰头打量了一下,之后,按照卷宗里所推测的案发经过,沿着凶手那天晚上曾经走过的路径,绕到楼后。果然看见两道门,相距十几米。
    站在装修队临时居住房间附近的那道大门,在深夜里,属实不容易发现有人从小门进出。不过眼下,整栋大楼昏黑一切,听不到任何声息,据说案件发生后,装修队就停工了。这里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楼。
    罗炎麟走进小门,原来是一个防火通道。他沿台阶拾级而上,推开三楼铁门走进一条很宽很短的走廊。
    他打开小手电,照着对面一扇扇房门,从左向右数……数到第三间……一扇半掩半开的房门出现在了光区里,门框上耷拉着黄白相间的警戒带。
    就是这儿。罗炎麟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就像慕容雨川看到了尸体。极少有人有胆量在这种时候来这样的地方,更别说笑了。罗炎麟属实是个例外,这也是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棠都怵他三分的原因。
    这种身临险地,无所顾忌的作风让总能让罗炎麟获得意外的收获,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他的运气,当他距离凶手越近往往也是越危险的时刻,正如现在,就算头脑再机敏,也推断不出凶手是不是就躲藏在门后……
    牵线木偶 13. 死刑犯(3)
    他谨慎的走向的那扇半掩的门,用手电光往里晃了晃,感觉里面没人,才慢慢推开那扇门。
    门开的一霎那,房间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吊缚女人的身影,与照片里的童幂一般不二。
    罗炎麟先是吃了一惊,稍稍定神,眼前的幻象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暗空荡的房间和一扇微微透过街灯的窗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丝犯罪过的痕迹都不复存在。民间传闻经常提到很多人都在横死过人的房间里看见了死人的模样,有一种解释说,横死的人都会在被害的地方留下强烈的执念,封闭的房间里这种执念停留得尤其长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阴魂不散。
    罗炎麟并不想知道,在这个看似空荡的房间里是否真有童幂的鬼魂与他做伴。他反握手电,随着光柱左右扫射慢慢走进房间。他沿着房间的四角走了两个对角线,又绕着墙壁走了一圈,只是在顶棚的灯架上看到了重物拉坠的痕迹。童幂的尸体就是被绳子悬挂在这上面的。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虽然有之前的经验,罗炎麟还是未曾料到童幂的现场竟会如此‘干净’,与极尽夸张恐怖的娄雪莉现场截然相反。也难怪张磊他们会被一块精斑和一双脚印误导,错抓了马新旺,实在是现场找不到其他证据,偏又赶上马新旺倒霉,冒冒失失的撞到了警方枪口上。
    现在,罗炎麟才遇到了真正的麻烦。他来之前还胸有成竹,因为他确信凶手一定会在现场留下暗示,而且这个暗示还未曾被发现,所以他只要做一名观众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隐含的线索就会自然的展现在他眼前。但事实上,他连一丁点儿值得怀疑的痕迹都没发现,这间不算大的屋子实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难道是他推断有误?
    难道这个家伙除了残忍狡猾并不想暗示什么?
    还是说凶手的暗示隐藏在了他尚未想到的地方?
    他走到窗前,望着马路上时而经过的车辆,想象着那天晚上凶手把童幂或者是童幂的尸体带到这里时的心态。至少在有一点上,他对待童幂和娄雪莉完全一样,那就是捆绑二人的手法——耐心,细致,充满创意。这本身已经超出了的犯罪技巧,凶手纯粹是为了从中获得享受,以至于耗费了大量时间。这是分明就是施虐狂中的恋绳癖一类,罗炎麟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那么凶手是否会像对待娄雪莉一样,把童幂也作为他的犯罪艺术加以布置呢?罗炎麟接下来要验证一下,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会在童幂的尸体上发现凶手另一个隐藏的‘暗示’。
    但问题随之又来了,这里根本没有童幂的尸体。他来的匆忙,连橡胶娃娃都没来得及准备一个。现在他有点儿后悔没带顾盼盼一起来,如果她在身边,说不能用她做一回道具,肯不肯答应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试着想象童幂被吊在半空的模样。捆绑童幂的方式可比娄雪莉复杂多了,凶手完全在把她当做一个玩物来对待,极尽扭曲她的四肢,还要捆绑住性器官加以玩弄。那种创意的犯罪场面,让罗炎麟还算正常的思维想象起来的确点儿困难。
    他伸手进风衣里怀摸出几张从法医室找到的照片。幸亏还有照片。
    牵线木偶 13. 死刑犯(4)
    这些照片都是张磊在赶到案发现场第一时间拍的。针对童幂的照片,他从不同角度拍了不下十张。他虽然不算很出色的法医,但是按部就班,没有漏洞。罗炎麟现在需要的就是在脑海中想象出童幂尸体的空间位置,以及被捆绑的准确姿势。
    罗炎麟用手电照亮照片,房间是同样的房间,唯一的差别在于拍照时间是早上,作案时间是晚上。他对比着拍照角度,调整自己所站的位置,然后开始细致观察悬吊的女尸。
    与娄雪莉充满血腥暴力的情形截然相反,童幂的尸体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死亡。如果照片距离够远,视野中看到只是一幅姿态妩媚诱惑的春宫图。不过,以罗炎麟对凶手的推测,这位酷爱神秘主义的凶手很可能会像在娄雪莉的案发现场一样运用他擅长的“渐变主义”创作手段,在正常所看到的画面之内隐藏着另一幅含义完全相反的图像,而那才是他真正要暗示的含义。
    罗炎麟接连换了几张照片,满眼看到的只是童幂香艳的胴体,区别在于角度不同。他感到有点儿滑稽,好像不是在办案,而是躲在污浊的网吧里偷偷摸摸上色情网站……沿着拉伸的黑丝网袜的美腿,经过嵌进细绳的小腹,绕过另一条蜷起的美腿,沿着蛇缚一般的绳子盘旋向上,停留在紧缚而膨胀的巨乳上,整个体态绑缚成一幅鲜明的n形……
    那天晚上,意外闯入这个房间的民工马新旺面对着吊在半空的童幂,难以自控的褪下了裤子。罗炎麟不是马新旺,他那经过专门训练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机器般的冰冷与精密,即便面对着童幂这样的明星,女人中的精品……
    他后退一步,凝视着灯架下的空虚。数张照片看过,童幂吊缚的立体形象已经精准的呈现在他的脑中,仿佛那具女尸又俨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绕着想象中的尸体慢慢移动,这一次凶手没给他提供任何观看角度的坐标。他不禁怀疑是根本不需要角度,还是有其他明显的参照,或者线索就在童幂的尸体上……
    他拿起照片重新确认,照片是在白天,能看清楚童幂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脑子在迅速的分析排除,搜索着一切可疑的东西。但是看着看着,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光秃秃的灯架,一个念头忽然闯进脑子——
    凶手是在黑天作案,他的暗示是不是也应该在黑天就能发现?而这间屋子根本就没有灯。也就是说,凶手的暗示根本不在童幂的尸体上,那一定是个在漆黑的环境里也能发现的。(今天暂发一张,明天晚上补上)
    牵线木偶 13. 死刑犯(5)
    罗炎麟四下里搜寻,几乎立刻就发现,在这间伸直胳膊都看不清五指的房间里,真正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其实只有一样……
    他的目光的一下就落在了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