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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七弟从小便在太后宫里,宇文泓这个兄长也是亲眼看着他长大,对母后的感慨深以为然,正想附和一两句,却忽然又听太后语气一转,饱含幽怨道:“哀家看重老七的孩儿,却更看重亲孙,皇上说说,哀家什么时候能有个亲孙抱抱啊?”
    宇文泓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相较于从前的遮掩躲避,他现在对自己有了些信心,不再那么悲观了,面对母后的这个问题,鬼使神差的,目光竟然朝静瑶身上看了过去,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给了挑食的某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某人:乳茶真好喝,我要天天喝……
    第二十八章
    纵使低着头, 静瑶也能感觉到那人正在看她, 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涉及皇嗣的问题,好端端的,他看自己做什么……
    虽然隔着几步的距离,但垂眼看过去, 能瞧见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显然她很紧张,宇文泓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午后, 他趁着酒意意乱之时, 她的抵抗……
    他咳了一声,先跟太后回话, “叫母后忧心,实在是儿子不孝, 请母后放心,等京西南路平稳, 儿子……自会努力。”
    他说要努力, 还特意停顿一下,这叫殿中众人听了, 也俱都有些不自在,皇帝要努力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都明白的。
    静瑶愈加窘迫起来,并且隐隐的开始恐惧, 他说等暴乱平稳之后……这是在知会她吗,可皇嗣又关自己什么事,后宫那么多嫔妃眼巴巴的盼着他,他现在盯着自己做什么?
    倘若没有这件事,这份御侍的差事还是比较好当的。
    其实靠近了才发现,他没有传说中的不近人情,也是个心系天下的好皇帝,似乎也并没有传闻中那样暴虐与喜怒无形,只是……她才从惠王府这座火坑里逃出,又要跳进后宫这座狼窝吗?
    她指尖发冷,竭力在思索出路。装病,出逃……怎么办,该怎么逃出这可怕的命运?
    “妙淳?”
    她想的太过专注,居然没有听见榻上人的问话,直到太后诧异的又唤了声她的名字,她这才惊醒,慌忙应道:“奴婢在。”
    太后惊讶道:“这孩子,想什么呢?主子在边上,也能走神走成这样?”
    她窘迫难当,赶紧请罪,“奴婢该死。”
    太后轻叹,“大过年的,别总提什么死不死的,哀家问你,可为陛下传过午膳了?”
    刚才想去传来着,但太后冷不丁的驾到,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她便如实答道:“回太后,您来的时候,奴婢正要去传。”
    太后嗯了一声,“如此便没什么了,陛下一心扑在政事上,有时误了歇息,你在旁边要多多规劝,倘若有闪失,哀家可饶不了。”
    静瑶肃正神色,忙遵是,太后点头,便起身要走了。
    皇帝在边上欲相送,却被太后一拦,“陛下止步吧,今晚要早些歇息,瞧瞧,满眼的血丝,叫人都不忍看。”
    宇文泓忙应了是,太后便领着嬷嬷女官们出了乾明宫,乘辇回去了。
    太后出去了,暖阁里头又剩了两个人。
    福鼎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静瑶心间焦灼,想到方才那母子俩的对话,恨不得赶快逃出去。
    她找了个借口。朝宇文泓请示道,“奴婢去给陛下传膳。”
    哪知宇文泓却朝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终于停住脚步命令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静瑶一惊,眼看着那双蹙金云履踱进了视线范围内,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抬起眼来,朝他看去。
    他的目光沉沉投过来,在她脸上盘旋,似乎要看透她的内心,她心虚起来,几欲逃脱,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问,“朕的眼中有血丝吗?”
    什么……血丝?
    静瑶一愣,心都快被他吓出来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暗自松了口气,道:“陛下看来确实有些疲态,毕竟昨夜没有好好休息,今日不如遵太后的叮嘱,早些歇息吧。”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闪躲起来,宇文泓却还在看着她,刚才母后提起皇嗣,他明显看出她很紧张,紧张到甚至出了神……
    昨日中午的事,他以为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然而很明显,她当时也是在拒绝……拒绝什么?他难道很可怕吗?她不想做自己的女人?
    他站得太近,目光像山一样压下来,她终于抵不住了,再一次请示道,“陛下,奴婢去为您传膳……”明显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这暖阁里逃出去。
    他愠怒起来,忽然开口问道:“你很怕朕吗?”
    静瑶呼吸一凝,感觉出了他话中的不悦,这与方才喝乳茶时不同,那时他心情不错,但这时,似乎暗暗酝酿着风暴。她绞尽脑汁调用词汇,回道:“陛下威仪非凡,奴婢心生畏惧……”
    宇文泓扯嘴角一笑,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谁要听这个?他耐心耗尽,索性与她挑明,“太后派你来朕身边,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朕现在问你,朕要纳你入后宫,你可愿意?”
    用这样生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她要是愿意才怪了!静瑶手脚冰凉的厉害,但明白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她应该跟他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至于他要打要杀……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试着叫自己平静下来,口齿清晰的回答他,“奴婢身份卑贱,不敢痴心妄想。”
    他眸色一凝,沉声问,“你不愿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地步,必须得把话说清楚了,她道:“奴婢并不愿意,请陛下恕罪。”
    宇文泓一下怔住。
    他头一次对女人说这样的话,居然被拒绝了!
    短暂怔楞过后,心间顿时燃起怒火,这太可气了,他哪里配不上她吗?
    “你不愿意?”他冷笑一声,追问道:“既然不愿意,当初为何要参加选秀?怎么当时愿意,现在又改主意了?”
    提起这个,静瑶都替原主委屈,气性上来了,也索性讽他一下,“陛下也说是当初,当初奴婢是陛下名正言顺的美人,可在长宁宫整整一年,您瞧都没瞧奴婢一眼,现在奴婢已被开除玉牒,成了身份卑贱的宫人,也不敢再做伴君侍驾的美梦了!请恕奴婢斗胆,陛下后宫有那么多位主子盼着陛下垂青,就请陛下放过奴婢吧!”
    静瑶越说越气,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李妙淳长得那么美,从前做妃嫔时怎么得不着他的青眼,现如今成了宫人了,他倒巴巴贴上来了!
    她豁了出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叫宇文泓彻底呆住了,这还是头一个敢如此跟自己说话的女人,居然敢如此直白的讽刺他,抱怨他……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时无言以对。细想一下她的话,他忽然明白了,对,她被贤妃动手脚,从玉牒上除名,由嫔妃沦为宫人,受了莫大的委屈,所以她怨他了,如今使起性子,不愿再伺候他……
    他自觉找到了症结所在,缓了缓语气,道:“这件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那日也已经罚了罪魁祸首。至于你的位份,玉牒除名也不算什么,朕另封便是!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再另封了,她是真心觉得做宫女比嫔妃好!
    见他这样说,她有些慌起来,很怕他现在就要降旨,赶紧道:“奴婢不敢再请陛下另封,奴婢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很安于现状,奴婢并没有为此事介怀,就请陛下也不要介怀了……”
    她隐隐的开始后悔起来,方才逞口舌之快,替原主倒了一通委屈,可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李妙淳已经死了,他再补偿也看不到了,可自己还活着,万一他一赌气又要复了自己的位份,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见她此时一下软了下来,全没了讽刺他的硬气,宇文泓忽然明白了,她还是不愿意。
    心里顿时很烦躁,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他已经说了软和话,她还是不愿意,他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要直白告诉她,只有她能帮他……重振男人雄风?
    该拿她怎么办好?又不能杀了她,要是杀了她,没准儿自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他烦躁加失望,她为什么不能如那夜梦中的一样,娇滴滴的唤他,主动来抱他……
    回想梦中那副如水的媚眼,再看看眼前梗着脖子不肯屈服的人,他又气又无奈,几番思量,始终拿不定主意,只好拿出一贯的作风,独断专裁的撂下一句,“朕意已决,就照方才同太后说的那样,等忙过了灾情,朕就复你的位份!”
    静瑶一怔,愤怒的不是一般,“陛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更可恨的是,这人居然是皇帝,掌握世人的生杀大权……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她还没被愤怒冲昏头,心间还是清醒的,明白若是彻底惹怒了他,果真招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
    他强迫自己不再理她,重坐回暖榻上看起卷宗来,他以前听段濡尘说过,女人晾一晾就好了,他往后天天在她面前,试问自己也是大梁皇室数一数二的美男,就不相信她会一直这么犟!
    她呢,只好悻悻闭上了嘴,只是还有些意外,她以为方才那样顶撞他,会连活路都没了的,没想到他虽然愤怒,却也始终没说要杀她的事……
    他重新沉浸在了公事上,理也不理她。她有些犹豫,能这样出去吗?如果悄悄走掉,会不会招来盛怒?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守着,谁也不再说话,门外面的福鼎耳听得屋里平静了一会儿,终于敢进来了,方才在门外听到近乎争吵的声音,他大大吃了一惊,知道里面只有静瑶独自伺候,不由得深感意外,瞧这位美人儿一副极为懂事乖巧的模样,原来是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这么跟陛下叫板儿?
    而从小伴着陛下长大,他可从来不知道,陛下原来会有这么好的脾气,能容忍一个女子到这种地步?
    福鼎深深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他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眼见屋内的情景,悄悄看了看美人,美人儿大约正在气头上,没怎么搭理他,他只好壮胆问那暖榻上的人,“陛下,眼看到午膳时间了,奴才去传膳可好?”
    福鼎声音里充满请示讨好,与她截然不同。宇文泓目光不离手中书卷,淡声允道:“可。”
    气氛还是不对,福鼎不敢久留,便赶忙又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给朕生孩子。
    静瑶:想得美!
    皇桑:封你当贵妃。
    静瑶:哼。
    皇桑:封你当皇后。
    静瑶:哼。
    皇桑: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瑶:我只想要自由。
    皇桑:那我改个名叫自由,成吗?
    第二十九章
    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此后的几天, 宇文泓没有再使唤她做更衣等近身的事, 她便只管白日里御前奉茶,以及福鼎不在时,临时顶替守在皇帝身边听候差遣。
    眼看着年节休沐结束,朝廷政务重又繁忙起来, 他多数时间都会待在御书房,累了也回到暖阁里歇歇,虽然她常得守在一旁, 但他顾不得与她说话, 她倒也心甘情愿的充当木头桩子。
    如此似乎也好一些,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却愈加担忧,等到京西南路的天灾**平稳下来, 她是不是真要被重新纳入后宫了?
    该怎么办?
    看样子他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倘若他执意, 她是不是就得接受?
    所以又得要依靠男人的宠爱来过日子了吗?
    她在小茶炉旁歪头发呆, 忽然见春生匆忙跑过来跟她报信,“姑姑, 二总管正在外头找您呢!”
    春生年纪不大,自她负责御前奉茶, 就一心一意听她的领导,是个老实孩子,静瑶应了一声, 起身去了茶房外面。
    福寿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笑道:“姑娘怎么整天待到茶房里?那儿有春生看着,不碍事的,里头多闷得慌,您得时常出来走走才是。”
    她唔了一声,随口道:“里头暖和。二总管找我何事?陛下要茶了?”
    福寿点头说,“不只陛下,方才惠王爷也进宫了,现在正与陛下在暖阁里头说话呢,您可记着把王爷的茶也送进去。”
    静瑶心中一顿,惠王……宇文铭怎么来了?
    见她有些迟钝,福寿提醒道,“惠王爷喜欢雪芽,您可别弄错了。”
    是,宇文铭一向喜欢雪芽,且最推崇清明之前,峨眉山上采摘的第一批新芽,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