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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山脚下的二楼公寓,已经入住了新的主人,墙上垂下的藤蔓生机勃勃。当年陶洪波入狱,公司破产以后,所有的房产也被法院拍卖出去。
    陶苒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只想回来这里看看。
    倒是山上的别墅区,比六年前还要豪华。
    她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站外面,脸上的红斑还没褪完,眼睛红肿。保安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陶苒怔怔看着自己曾经家的方向,别墅也变了好多。程秀娟就是在这个地方,守着她长大,当年母女俩都咋咋呼呼的,她那般泼辣的人,却为女儿愁白了头发。
    保安也不好意思喊这姑娘走,就睁大眼睛盯着她。
    陶苒被另一头的一对男女吸引了目光,男人冷着一张脸往前走,女人笑嘻嘻地往前追,她拉他却被甩开了。女人也不恼,下一秒一下跳到了男人的背上,修长的腿夹住他的腰,霸气外露。
    男人被她撞了一个踉跄,眼里却没有不悦,泛起了浅浅的无奈。
    陶苒看着他们,就像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和魏西沉。她以前撒娇时也这样,不过那时的魏西沉倒没有这个男人性格冷淡。
    许是感受到了陶苒的目光,那女人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短短的目光接触,双方都怔了怔。
    女人还环着男人的脖子,轻轻弯了弯唇:“陶家那个小姑娘?”她蹬蹬跳下去,就跑到了陶苒面前。
    陶苒抬起眼睫:“方可姐姐。”
    方可爽朗一笑,两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有点危险:“你脸怎么了?”
    “没事的,有点过敏。”
    方可还要再摸,身后赶过来的男人捏住她的手腕,语气不悦:“给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动手动脚。”方可笑得一脸霸道总裁:“姜柘,吃醋咩?”
    姜柘性冷淡脸看着她。俊秀的脸如雕如琢,低头看她时,哪怕是冷淡的情绪,也会显得格外执拗认真。
    方可就迷他这幅样子,当下妥协地放下手。
    然后仔仔细细打量陶苒,两人初中是一个学校的,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陶家这个小姑娘,她自然见过很多次的。方可比她大一岁,两个人性格都比较外向,陶苒就喊她方可姐姐。
    方可颜控很严重,且男女不论,初中喜欢陶苒,大学喜欢室友宁蓁。她喜欢这类漂亮精致的女孩子,方可武力值高得逆天,撩妹子也是一把好手。
    当年的小美人如今这幅可怜的模样,方可体内的怜香惜玉霸总之魂一下就燃烧了。
    她热情地拉着陶苒去喝咖啡,临走还不忘在姜柘脸上亲了一口。
    姜柘木着脸,掐了方可脸颊一把,动作却很轻。
    陶苒一路被方可拖着走。
    陶家的事,当年闹得那么大,方可自然也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陶家如珍似宝的女儿,如今成了一个小可怜。
    方可倒是真诚:“你有什么困难吗?我能帮的尽量帮。”
    陶苒突然有些哽咽,于她而言,穷途末路,但是没想到当年喜欢逗她玩的方可姐姐会愿意帮她。
    陶苒把自己母亲的情况说了一遍,方可皱眉点点头:“我朋友旗下有医院,那个援助计划至今还在,我给他说一声,你带着伯母搬进去。别的只能一步步来,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
    方可笑了一声:“欸欸,眼眶怎么红了,你好歹叫我一声姐姐。我照顾下你应该的啊。但那医院在a市,离锦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你们方便搬过去么?”
    陶苒连忙点点头,但是旋即想起自己签的那纸入职合约,拧了拧眉头。
    天价赔偿金。
    这样的束缚,让她不能离开锦城。
    “怎么,有困难?”
    方可待她真心,陶苒便也就不隐瞒,把自己职业上的不便给她说了。她补充道:“谢谢方可姐,这个我会协调的。”
    方可表情古怪:“我怎么觉着这公司像是要禁锢你的意思呢?”
    哪有人给出高薪,还要甩个高价违约金的呢?
    陶苒垂下眼睛,指节发白。
    这么短的时间,方可已经把什么潜规则都想了一遍。她豪爽道:“不要怕,以后姐罩你啊,我要在锦城待很长一段时间呢。”
    这么久以来,陶苒第一次这么轻松,她抿唇轻轻笑了。
    ~
    接下来一天陶苒仍然请了假。
    张小兰隔着一扇门,都感知得到魏总糟糕的情绪,她向经理打听了一下陶苒请假的原因。下午给魏总送咖啡的时候,故意道:“总裁,不是我故意说陶苒坏话,哪有人三天两头请假的。还说带母亲去a市看病,这一听就是借口啊,a市那种小地方,医疗还没有我们锦城发达呢,怎么……”
    魏西沉突然冷了目光:“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啊……我……”
    “滚出去!”
    “是、是。”张小兰仓惶往外跑,她自作聪明,也是看出了魏西沉对陶苒的排斥。以为魏西沉陶苒这个人,结果却被他可怕的目光看得一阵胆寒。
    魏西沉眸中几经变幻,惶恐、愤怒,她跑了?她又要不辞而别了?这一次又是几年,六年还是十年。
    体内关了数年的那只猛兽无声在咆哮。
    他是不是又要一个人守着这些爱恨渡过无数个六年?
    凭什么!她怎么敢!
    不是要救她的母亲吗?怎么不接着求下去了?
    他死死咬着牙,才能不让身体颤抖起来,她真的去了a市吗?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她是不是找到其他可以帮她的人了?她那么诱人,本事大着呢。所以才又转眼就放弃他。每一种揣测都让他快要发疯。
    他以为他才是主导者。可是她又一次要远离他的生活了。
    脑海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一下断掉。
    他眼角泛红,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魏西沉突然起身,给人事部的经理打电话:“那纸合同给我拿上来。”
    经理战战兢兢,从来没有听过魏西沉这种可怖的语调说话,总觉得今天自己要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拿着那份合同去十七楼。
    魏西沉看着那纸合同冷冷笑了。
    跑不掉的不是吗?
    她如今遇到已经疯魔的他,好好生活哪有那么容易,总得付出点代价。
    第51章 折腾他
    把程秀娟安顿好时, 已经是晚上了。方可陪伴了陶苒全程,不仅陶苒感动, 程秀娟也觉得感动。
    人在风光时不显,但是落魄时还愿意拉一把的人委实不多。
    下午的时候,姜柘来了一趟。他买了很多东西给程女士, 脸还是那张颇为冷肃的脸, 但是看到方可就柔和了不少。
    陶苒还没什么感觉, 程秀娟却怔怔看着想落泪。
    这么多年, 唯有她家的陶陶, 无人可依无处可去。在国外陶苒的努力的程秀娟都看到了, 几乎是没了所有的娇气,在好好生活。
    程秀娟下定了决心,看了眼方可, 提出要和方可单独说说话。
    陶苒诧异地看了程女士一眼, 为她们带上了门。
    方可也很意外,替她掖了掖被子:“程阿姨。”
    程秀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并不知道陶苒在思追的具体情况。但是这世间,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陶苒了。
    她断断续续把当年的真相给方可说了, 方可听得认真, 最后点了点头:“我会帮小苒的, 您放心。”
    陶家如今剩孤儿寡母的,方可看着都觉得不忍。而且她被大学室友带得骨子里怪八卦的。从程秀娟的描述中,她就特别想看看当年那个叫魏西沉的少年。
    顾及着程阿姨, 方可才没当场感叹,好大一出经典的误会。
    但是这世上,旁观者清,站在上帝视角看事情,自然是毫无负担一清二楚。但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个中苦楚。
    程秀娟求方可的事,便是如果有一天能见到魏西沉,替她好好道个歉。
    她怕自己死了,化作一胚黄土,这个遗憾只能带进坟墓。
    方可忍不住想,那他们还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呢?
    她这两年不理事,但是一苦恼就喜欢和姜柘说。姜柘安静地听她眉飞色舞地讲别人的故事,最后才告诉她:“魏西沉我知道。”
    方可:“啊?”
    姜柘说:“他们家在锦城势力不大,但是在w市挺有名的,房地产几乎被魏氏集团垄断。两年前魏家之前的老总死了,就是他儿子魏西沉继承的股份。锦城那个思追,就是他弄出来的新公司。”
    方可反应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评价道:“世界真小,故事真奇妙。”
    然后她猛然想起那纸奇怪的合同,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方可扬起唇,哟,也不是不在意嘛。哪怕是什么深仇大恨,在爱情这种凭心而论的东西上,也是不堪一击的。
    她激动地搓搓手。姜柘下意识觉得不好,他目光一沉握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好姻缘多难求是不是?等着别人靠过来,不如主动去追啊,任他什么深仇大恨,进了温柔乡还不是个屁。破镜重圆什么的我最喜欢了。”追男人的什么的,她最有经验了,她得意地瞧姜柘一眼。姜柘头疼地别开眼。
    程秀娟留在a市接受治疗,陶苒却是要回锦城的。
    方可看了好多眼陶苒这张精致的小脸,越想越觉得有前途。她语重心长:“小苒你听我说,程阿姨把情况都给我讲了。你还喜欢那个魏西沉吗?”
    陶苒被她的直白吓到了,但是她心理承受力也挺强的。笑了笑:“喜欢啊。”但是耸了耸肩:“人家不喜欢我了,没用。”
    “你怎么知道不喜欢,不喜欢用那种合同留你干嘛?你先别反驳,反正目前你们这种情况,其实好做得很,要么他死命折腾你,你就把他当个渣男甩了,要么你死命折腾他,再让他爱你一回,什么私怨情仇,能比得上一辈子快活重要吗?”
    陶苒噗嗤一声就笑了。
    方可:“……”你笑个鬼,我在认真传授经验好么。
    陶苒说:“你说得对。”
    方可没想到自己瞎说,小姑娘那么容易就接受了。陶苒弯了弯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心:“这里,很难爱一个人。但是一旦爱了,就是一辈子。我以前有个朋友,叫乔静妙,她前男友因为得了绝症和她分手。她一声没哭,很平静地就分了手。可是高三最后一学期,她说她出国读书去了。但是我知道,她不是的,她找那个男生去了。死也想陪着他。”
    陶苒双手交叠,模样认真:“我们这样的人,心中寸草不生。感情或许稀薄,但是不会泯灭。魏西沉他恨我,所以他选择折腾我。是我们陶家对不起他,这是我们欠他的。但是,他都折腾过了,就换我折腾他了。”
    这通透劲儿,方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陶苒笑了笑,其实不是完全不难过的,但她不是个蠢姑娘。过敏的那一夜,她坐在楼梯上吹冷风,心里是破碎的绝望。然而鬼使神差,于黑暗中,她又忍不住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这回红色的微光一点一点。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谁却也无法忘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