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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她飞于王宫之上,不出意料,长欤果然不在了,连带的,还有止歌。
    她乘着玄鸟搜寻了一夜,终于在一处山谷之中察觉到他的气息。
    这片山谷很美,漫山遍野的西府海棠花,猩红鹦绿,花开似锦,如少女娇艳的笑颜,明媚灿烂,令人见之不忘。
    卿姒在花林中漫步一阵,发现一处石洞,她缓步走进去。
    止歌被置于石床之上,此时已化作了原身,长欤坐于地上,埋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在看着手上的一把檀木梳子发呆。
    卿姒走过去,从袖中拿出越灵镯,戴在止歌的爪子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替她顺了顺毛,柔声道:“止歌,姒姐姐帮你把镯子拿回来了。”
    她在石床之上坐了许久,长欤皆不发一言,起身时,他却忽然道:“小卿,我们好久,都没喝过酒了……”
    卿姒转头看着他,微微颔了颔首。
    二人出了石洞,在一棵海棠树下席地而坐,长欤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多余的液体顺着下巴流至胸前的衣襟上,无人替他擦拭,他转而将酒递给卿姒。
    卿姒接过后,亦仰头喝了一口,看着面前的海棠花林,双目微凝。
    长欤倚在树干上,良久,缓缓开口:“其实当日,是我救了她,一开始,我怕她不接受我,便隐瞒了事实,后来,我只是气她,气她没有认出我,气她对旁人可以那般好,而我……永远是她心目中,水性杨花,三心二意,拈花惹草的浪荡子……”说到最后,长欤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卿姒偏过头去看他,又喝了一口酒,半晌,终是道:“把止歌送回去吧,纯狐国,才是她的家。”
    长欤止住了笑,神情微怔,看着石洞喃喃道:“这里,也曾被她当过家……”
    卿姒没再言语,陪着长欤在树下坐了一下午,终是起身离去。
    她行至山谷口,一阵风起,漫天花雨,寂寞纷飞,是那明媚如歌的女子生前最爱的花,是她死后永别的西府海棠。
    她回头,看见长欤坐在树下喝酒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孤独,那孤独溢出了身心,染上了尘埃,从此,再难消褪。
    双目迷离,回首远去,身后有人在诵诗,其声清越,其人如玉。
    是那个潇洒自如,无事烦心的雷泽氏二公子,是那个脸上从来都是浅淡笑容,心中从来都是皎洁风月的二公子,是那个……已经回不去了的二公子。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悠远绵长的诗歌回响在海棠花林间,久久不断,千年不散,是那男子挥之不去的执念。
    ——第三卷完——
    第四卷:溢玢神琴
    第62章 战前决议
    天地初开, 女娲创世。
    各族群龙无首, 各界混乱不堪。
    女娲娘娘用心良苦, 制定万物法则,令各族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之理,选佼佼不群、天命所定之族。
    最终, 神族脱颖而出,一统各界,其首领自封天命之帝, 即谓天帝。
    虽其余各族皆有不满, 仍有大大小小的不安势力,战乱也依旧不平, 但女娲见大势已定, 遂避世华胥之国。其唯一弟子九天玄女接其维系九州和平, 护佑三界安宁之任。
    后,魔族叛乱,天帝为平战乱, 身归混沌。
    神族战神慕泽与魔族之王大战三日三夜,终将其绞杀,慕泽上神却也因此失踪无迹, 神族举阖族之力寻找, 终是无果。
    两百年后,刑天叛乱, 其势汹涌, 九天玄女以神体将其封印。其神体随之湮灭, 留神识继续镇压。
    至此,第二代天帝统领各族,黄帝镇守人界,九州三界,八荒四合,再无大战。
    而上神慕泽却于此时突然回归,在幻生湖畔守了五万年后,才承老一代天帝的遗命求请,将府邸建于九重天上,继续护神族安危。
    第二代天帝在位七万年后,却无心政事,便退位让贤,传位于其胞弟,归隐于世间,不问踪迹。
    而第三代天帝执掌三界第二万年间,安定统一的局面注定被打破。
    幻生湖突生异象,天帝派了数万仙将在其周围驻守,却在数日后的一个夜晚,这数万人尽皆丧命,头颅丢失,精气尽丧。
    刑天终是冲破封印而出!
    刑天既出,天下大乱。
    妖魔两族顺势而起,极力响应,且各有一套说辞。
    魔族言其族公主被玉京山弟子残忍杀害,大肆宣扬自神族掌管三界以来,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神族中人霸道无理,恃强凌弱,以致于为渊驱鱼,为丛驱雀,魔君不得已讨伐天帝,誓开新局。
    而妖族与魔族的由头大致相同,只不过换了一番说辞,将抱怨改为了哭诉,诉几万年来被神族奋力打压,阖族皆抬不起头来,如此下去,怕是离灭族也不远了,此番依附刑天,纯粹是为了自保。
    但须知,自第一代魔君身死后,魔族表面上虽是归顺守礼,其实私底下却是异心突起,这些年来朝乾夕惕,厚积薄发,为的就是这一日。
    而妖族却更是毫无道理可言,若妖王当年不打天后的注意,哪会被天帝教训一番,以致于阖族落得如此下场?
    归根结底,这两族起反心已久,数万年来,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罢了。
    而刑天,给了他们这个时机。
    天界。
    南天门外。
    一位身着赤红战将服的仙君领着数名仙将行色匆匆地走过,步履生风,一路疾行。
    灵霄宝殿外肃立的仙侍见了为首之人,面露喜色,高声通报:“离破星君回来了!”
    离破领着人直接跨入殿内,向上首三人行礼道:“离破参见陛下、二位上神。”
    慕泽面无表情,一如往昔,而一向闲散的夜覃此刻却是正色不少。
    天帝忙道:“爱卿快起,眼下形势如何?”
    离破直起身,道:“刑天虽退居二线,却召唤了无数凶兽妖兽为魔君妖王助阵,其中,还包括穷奇、混沌、梼机三头上古凶兽。”
    众仙闻言,不由得提起一颗心,面露忧愁。
    上古四大凶兽中,无论哪一头都不好对付,遑论三兽聚头。
    青帝适时站出来,道:“陛下,这另一头凶兽饕餮眼下困在我府上,您看这……”
    青帝着实是担心那头饕餮突然发狂,扰了他府上安宁,毁了他的府邸。
    夜覃微微扬眉,道:“给我吧,正好让我来驯一驯那畜生。”
    青帝求之不得,连声答应。
    沉默良久的慕泽问道:“对方可有分队?战队几支?何人带头?”
    离破反应过来,立马应道:“魔族分为两队,魔君带领一队,魔族二位皇子由其大将军翼遥助阵带领一队,妖族由妖王率穷奇与梼机两头凶兽为一队,剩下混沌与数万妖兽自成一队,行偷袭援助之术。”
    果然是来势汹汹,蓄谋已久。
    慕泽右手食指在案上轻敲,片刻之后,淡声道:“我与魔君那队相抗。”
    诸君面上皆是一喜,上一代魔君便是死于慕泽上神剑下,此番上神出马,定是能大获全胜,无所忧虑。
    夜覃紧接着道:“既然慕泽上神先选了,那本上神就选……妖王那一队吧。”
    其实区区一个妖王,何须劳烦夜覃上神,只是他带领的那两头上古凶兽,着实棘手,此番倒也算实力相当,众仙又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二位上神这般随意挑选犹如买菜之举的行径,着实让殿上众人多日悬着的心松懈了几分,气氛也不比此前紧张危急了。
    此时,一直候在一旁多时的风亦站了出来,言辞恳切道:“父帝,儿臣愿率我族众多高手剿灭魔族二位皇子。”
    天帝闻言,眉头一皱,慕泽轻飘飘睨了他一眼,众仙亦是欲言又止。不是他们不信任本族的大殿下,实在是风亦平时太过不思进取,只顾享乐,虽说他近日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刺激,确实是在奋力修炼,刻苦异常,可修行之事却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速成的。
    且,魔族的那位大将军翼遥可是三界闻名的高手,大殿下北絔亦是出类拔萃,修为高深。
    在头领上就输了,叫底下的仙将如何士气高涨?
    天帝沉思片刻,最终,下了决定,命天族第一大将离破星君协助大殿下风亦率神族各子弟战将剿灭以混沌为首的众多妖兽,此番倒也算是势均力敌。
    只是这样一来,天族便无人可应战魔族的二位皇子以及大将军翼遥,这着实是个致命的难题。
    有神族的某个年轻子弟脱口而出道:“不是还有芳漪上神吗?何不去请她前来?”
    夜覃微微蹙眉,其余人皆是不语。
    果然是个年轻人啊……
    众人皆知,芳漪上神从不与他们天族中人来往,不问世事,与世隔绝,一心一意守在紫柏山,几万年来也不见她出来一次,别说天帝了,怕是唯一能与她说得上话的夜覃上神也请不动她。
    况且,魔族妖族叛不叛乱与她着实没有什么干系,人家只要好好在九天圣境里待着,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她羽化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大殿之上一时沉默。
    正在此时,天后携灵蔻公主而来。
    天帝微微扬眉:“你们来做甚?”
    天后照礼向二位上神参拜一番,才道:“事关我天族生死存亡之际,妾自然要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天帝示意她直言。
    天后直起身,派头做得很足,接着道:“魔族发难用的由头乃是其族公主被我神族中人所杀害,若陛下将杀害其公主之人送至魔界赔罪,岂不是能堵住魔君之口?届时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慕泽面无波澜,却是指节微蜷,隐隐泛白,灵蔻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
    风亦面色一变,正欲开口,纯狐氏的族长已站了出来,面容怠倦,两鬓霜白,他沉声道:“天后娘娘有所不知,臣下的小女儿止歌……便是被那魔族公主所害,卿姒上仙只是为了替女儿止歌报仇,才……”
    天后微微蹙眉,像是才知晓实情。
    灵蔻见状,却道:“族长此话有失偏颇,止歌小姐被害,可上报天族法司,由天族出面调解,而卿姒上仙却罔顾天族之法,私自行事,让魔族逮了我天族把柄,此事理该由她一人承担后果。”
    纯狐氏的族长似是有苦难言。
    夜覃突然笑道:“依灵蔻公主的意思,将卿姒送至魔界,魔君便会立马鸣金收兵、放弃叛乱了?”
    灵蔻面上一红,无言以对。
    殿上有人低声道:“且不说卿姒上仙是天尊座下弟子,动她即是不顾天尊的面子,即便她只是一届小仙,此番做法也是有损我天族威严。”
    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地落至每一个人耳中。
    天后闻言,眉头蹙得更深,睨了灵蔻一眼,意有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