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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徐锦秋再迟钝也知事有不对,再看徐锦涵已变了脸色、张口欲斥。就听徐锦华道:“祖父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三妹就不要再问了。”
    安国公徐盛早年伤了身子,三年前便已病重,清醒的时候倒比昏迷时候还少,如今全靠着珍贵药材吊命,外人根本无缘得见。
    而她们,虽是安国公的孙女,却也是这府中的“客”,单从这只叙长幼不论排行便知,安国公世子并未有将她们一家纳入安国公府的打算。
    也不知当年发生过什么,观刚刚那久别重聚的一幕,这偌大安国公府,竟除了安国公夫人是真心欢迎徐丘松归来外,世子与世子夫人均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三爷徐丘岭倒是颇为热情,只他是庶子,在这府中并没多少分量。
    再思及前世,她们也是匆匆来安国公府拜会一场,便回了京郊小院——如此看来,徐丘松与安国公世子,竟像是已经半分家了。
    若非安国公及夫人还在世,恐怕这两兄弟早就彻底分家了。
    徐锦瑟微微沉吟,前世她入安国公府时,心怀忐忑,因而对各人姿态记得并不分明。今日重又经历一遍,方才看清——这安国公世子,对徐丘松,并不待见,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如此想来,徐丘松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偏居在承阳一地多年,只得一小小县丞之位,说不得,便与这位安国公世子有关了。
    正想着,就听徐锦涵道:“祖父病重已有三年,怎地锦秋妹妹不知道吗?按理说,咱们姐妹初次见面,正是该亲近之时,只不知妹妹这一番……是该说孤陋寡闻,还是对祖父漠不关心呢?”
    徐锦秋瞬间色变,徐锦涵轻描淡写,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岂不是在她头上贴了个“不孝”的标签?
    这名声若是坐实了,她的前途可就尽毁了。
    第62章 心思
    “锦涵姐姐慎言。我们姐妹在承阳久了,从未来过京城,便是对家中情形不了解也是有的,实在当不得漠不关心这话。”
    徐锦秋万万想不到,出言解围的竟会是徐锦华。
    徐锦华当然不是为着给徐锦秋解围,只安国公病重之事,魏氏早已告诉过她,并嘱托她将此事告知弟妹。但她自庙中回来后,脾气暴躁不已,加之最近见着徐锦瑟平安归来,更觉事事不顺,郁闷于胸,竟将此事给忘了,才让徐锦秋被徐锦涵抓了把柄。且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若扣实了,不单是徐锦秋名声被毁,她们承阳徐家来的姑娘,都得受带累。就算为着自己,她也得着力为徐锦秋开脱。
    徐锦涵只轻笑一声,“对家中情形不了解,竟都能连祖父的病情都不清楚,这——锦华妹妹说话可真是风趣啊。”她转向徐锦涟,挑眉问道,“三妹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徐锦涟立即接道:“锦华姐姐确实风趣呢,不知是不是承阳那地儿养人呢,姐姐们瞧着都挺有意思的。”这话里的奚落,便连徐锦秋都听出来了。
    这安国公府的小姐,根本瞧她们不上!徐锦秋脸颊瞬间涨红,徐锦华也气得厉害,这徐锦涵简直欺人太甚!
    瞧她们这样,徐锦涵心中更是得意,正待开口,就听徐锦瑟突然开口道:“大姐二姐,就别跟锦涵姐姐这儿饶舌了,明明大家都知道祖父这几日身体渐好,这才想着今日能有机会拜见他老人家的,哪里谈得上什么漠不关心呢。”
    徐锦瑟不疾不徐的说道。
    前世也遇上过这么一出,只挑起话头的原因略有不同,徐锦涵占着理儿,将徐锦华与徐锦秋说得无力辩驳。待她们从安国公府中出来,没得几日,安国公次子家的女儿对祖父病情漠不关心的说法便在京城贵女中流传开来,也累得她们姊妹名声都颇为不佳。
    唯有徐锦华后来靠着一才女之名翻了身,其他姊妹直顶着这名声,议婚时便不免低了旁人一筹。
    如今,徐锦瑟又怎会让这事再次发生?
    她朝徐锦涟微微一笑,才看向徐锦涵,道:“照理说,都是祖父的儿子,祖父病重的事儿,安国公府该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父亲才是,但想来这天儿愈冷了,京郊又远,一夜之隔而已,待我们今日来了再一道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父亲他们此刻,也该将这事说了——锦涵姐姐说,是吧?”
    徐锦涵心下一惊,祖父这几日身体渐好,清醒时分更曾说过要见徐丘松的话,只谁都不知,眼见徐丘松从承阳回来了,昨夜祖父突又陷入昏迷——她听到父亲母亲商议,此时不可告诉徐丘松,让他以为祖父一直昏迷未曾醒来便是,所以才敢如此挤兑徐锦秋。
    可着徐锦瑟,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还不待她想明白,又听徐锦瑟道:“只祖父身体如此,锦涵姐姐却拿此事捉弄我们,实在是有些顽皮呢。”
    这哪里是说她“顽皮”,是直指徐锦涵不分轻重、借安国公病情捉弄姊妹了,瞬间便将立场翻了个个儿。
    徐锦秋瞪大了眼,瞧着徐锦涵难以置信的模样,只觉徐锦瑟这伶牙俐齿若是用在旁人身上,还真有些……痛快?
    徐锦涵哪里能料到,这几句话之间,徐锦瑟非但解了徐锦秋的围,还将那帽子反扣了回来,一时竟有些张口结舌。
    谁知徐锦瑟还嫌不够一般,对徐锦涟道:“锦涟妹妹也多劝劝姐姐,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般玩笑开了便开了,若是叫外人知道,可就不大好了……”
    说话间,抛了个眼神给徐锦涟,徐锦涟立即意会,假意劝道:“是啊二姐,你这玩笑开得也有些过头了。”
    “你!你们——”徐锦涵不料她这般便反了水,被噎得险些仰倒。她怒瞪几人一眼,气得拂袖而去。
    待她走远,徐锦涟才对徐锦瑟道:“锦瑟姐姐可要记着刚刚的话才好。”
    徐锦瑟只一笑,道:“自是记得,安国公府与我们本是一家,这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哪里能忘掉。”
    徐锦涟这才满意点头,朝她福了福身,对着徐锦涵离开的方向扬声道:“二姐,等等我呀”,追着徐锦涵而去了。
    这、这两姐妹就这么跑了,倒把他们晾在这儿了。徐锦冉有些忡怔的瞧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简直有点儿无所适从。
    刚刚几人争锋相对,还未分辨出个结果,情势便急转直下,她从头到尾都插不上嘴,只在一旁干着急。现下徐锦涵与徐锦涟两人都走了,她才有些犹豫的问道:“二姐刚刚与锦涟妹妹说得,是什么事情?”徐锦涟刚刚明明还与徐锦涵一起针对徐锦秋,怎地瞬间就转头对上徐锦涵了?
    “我们说的,自然是锦涵姐姐这捉弄姊妹的事儿了。”徐锦瑟道:“安国公府的小姐做出这种事情,若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自是大有妨碍,但对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若放在我们身上,人家只道我们去承阳日久,疏忽了教养,若放在他们身上,那便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品行不端,少不得便将我们同他们算在一起了。”
    这话却是说给徐锦秋听的,好叫她不要在外乱说。她们家在承阳日久,安国公府却在京城盘踞多年,她们若一来京城就损了名声,安国公府尚可推脱,安国公府的小姐若是损了名声……她们却是绝逃不了的。
    这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事,她既当面点破,徐锦涟自然也不怕她反悔。
    前世回京时,她大病初愈,身心俱疲,来安国公府一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如今看来,这安国公府当真有意思。
    嫡长女徐锦箜出嫁后,府中唯剩徐锦涵与徐锦涟两位小姐。这二位又恰是嫡子所出的庶女和庶子所出的嫡女,平日里显然谁也不服谁,很是有些不合。
    若徐锦涵针对他人,徐锦涟也不介意跟着踩上一脚,但……若能有踩徐锦涵的机会,徐锦涟也是定不放过的。徐锦瑟便是看准了这点,才在出言时以眼神示意了徐锦涟。能得这种踩徐锦涵还不会牵连自身的几乎,徐锦涟自不会放过,便有了与徐锦瑟一唱一和,气走了徐锦涵的戏码。
    当然,这些徐锦瑟却是不会说出来的,能领会多少,便看徐锦冉自己了。
    不过,瞧徐锦冉懵懂的模样,显然也是一知半解。
    徐锦秋却不想这样许多,只看徐锦涵被气得拂袖而去,便觉痛快,难得靠向徐锦瑟,道,“还是二姐厉害,叫徐锦涵自个儿去担那罪名。什么祖父病重,本也无人对我们说呢,怎么的就叫漠不关心了。”
    “三妹慎言。”徐锦华板着脸道,“此事若传扬出去,对国公府、对我们都无甚好处。就此揭过,休要再提了。”
    她既开口,徐锦秋虽心中愤愤,也只得忍了。只心中到底不甘,忍不住又朝徐锦瑟吐出一句“今儿这事,还真多亏了二姐,不然咱们都要遭殃了。”
    徐锦华只冷冷一笑,朝徐锦瑟道:“说起这事,我倒想问问二妹,既然如此知晓安国公府的动静,缘何不事先提醒我们一下?也免得三妹被人捉了话柄,虚惊一场。”
    徐锦秋一听,这心态立即就变了。是啊,徐锦瑟早就知道,怎么不提醒她们?岂不是故意在看她笑话?登时对她怒目而视。
    徐锦瑟却不甚在意,她是为着自己的名声,又不是为徐锦秋,徐锦秋如何想法,关她何事?
    她又不是那种自己施恩于她便会谨记在心的人。
    只不防徐锦冉突地插口,“二姐不是那种人,她会这么做,定有原因的。”
    这四妹虽为人怯懦,却没什么坏心。她这般维护,徐锦瑟倒不好不开口了,只略道:“我是在过来的路上,听这府中仆妇讲了几句,说昨晚府里又请了大夫,闹腾到半夜,刚刚松快一点就又忙了起来。又瞧着祖母并几位叔伯婶娘气色尚好,才猜着可能是祖父之故。若祖父一直昏迷,缘何会‘松快起来’?那应该便是祖父曾经身体大好过了。但这都是猜想,若不是锦涵姐姐逼得太甚,我也不会冒险炸她,幸而猜对了,我也很是松了口气呢。”
    这话倒是听起来挺有道理,徐锦秋将信将疑的看看她,徐锦瑟只不理会。
    气氛正有些尴尬,一个面生的小丫头便来传话,说二小姐请她们过去。
    原是徐丘松已与安国公夫人叙完,正待告辞了。几人与兄弟们会和,便依旧在垂花门处坐了轿子,到门口换乘马车,随着父亲回了家。
    只临上马车前,徐锦涵瞧着徐锦秋,笑道:“我瞧着妹妹这身以上,可真是别致呢,怕是缘何绣庄出的吧。”
    徐锦秋只当她在夸她,带着几分得意道,“正是缘何绣庄呢,姐姐好眼光。”
    徐锦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徐锦秋顿时有些莫名,再问她,却不言语了。只得先按下了疑惑。
    是夜,安国公世子正斜倚榻上,拿了卷书在看。世子夫人张氏在镜前散了头发,用木梳一下下梳着头发,突然开口道:“世子你觉得,今日所见,二弟家的长女如何?”
    第63章 各异
    徐丘穆随口应道:“年纪还小,姿容气质尚还可以,能看出几分魏氏安平侯府嫡女的姿态。”眼神却没从书卷上移开。
    “我不是说这个。”张氏道:“世子可觉得,徐锦华这丫头的长相、身段、言行举止都还不错?”
    “是还可以。”徐丘穆正看到精彩之处,漫不经心的应道。
    见他这样,张氏将梳子往台上一放,嗔道:“世子,徐锦华长相不俗、气质颇佳,是二弟嫡女,母亲还是安平侯府出身,就这,你不觉得,大有可为吗?”
    徐丘穆心头一动,放下书卷,“你是说——”
    “咱们家只锦箜一个嫡女,这二皇子……可也快十七了。”张氏目中波光流转,瞧着徐丘穆微微一笑,“我那嫂子,前儿进宫时,得了信儿,说皇后有意为二皇子择亲了。”
    张氏的嫂子、武威侯夫人的妹妹在宫里是个不大不小的昭仪,借着这关系,武威侯夫人时不时便能进一趟宫,消息也更灵通。
    “夫人是指?”徐丘穆登时一凛,这下是彻底将那书卷扔在一旁了。
    “咱们家自锦箜出嫁后,就只剩下锦涵和锦涟了。我倒盼着孩子们好,但锦涵与锦涟这出身……说起来是不大够的。”张氏意有所指,“若是将她们送入二皇子府,怕是轮不到什么品级。倒是这徐锦华,瞧着年纪、颜色都正好。且母家还是安平侯府出身,样样儿都是够了的。”
    “如此说来,倒是……”徐丘穆微微沉吟,张氏这么一说,徐锦华倒确实合适……
    “咱们给她使使力气,正妃虽然无望,博一侧妃之位却是不难的。”说到此处,张氏起身,坐到了徐丘穆身旁,“我瞧那徐锦华,也不是甘于平淡之人,咱们叫锦涵将此事透给她,她定能明白这事对她唯有益处。”
    “这倒无妨,只二弟那人……我不放心。”徐丘穆顿了顿,才道:“加之他毕竟曾经见厌于陛下——”
    “这有什么,”张氏掩唇一笑,“二弟都被调回京城了,还得了陛下夸赞,显见陛下自个儿都没将当初那事儿放在心上了。”
    “且二弟官职低微,就是曾为陛下厌恶才好,这样将来徐锦华能倚靠的,也只有咱们国公府了。若是日后二皇子得登大宝,她在宫中,老爷在朝堂,正可互为倚仗,这等双赢之事,对咱们两家都只有好处的。”
    说到此处,张氏顿了顿,道:“退一步说,就算她不着力帮咱们,总归也是安国公府出身。二皇子虽非长子,却是嫡子,有这样一位皇子侧妃,皇后娘娘那儿……”张氏点到即止。
    当今膝下,三位皇子均年过十五,大皇子乃贵妃所出,占了长子之名,二皇子为正宫皇后所出,是为嫡子,三皇子是前德妃所出,生母早逝,自己也无甚作为,并不被看好。其余皇子,尚不足十岁,离娶妻还早着呢,暂且无甚可为了。
    张氏原先打算日后从旁支中择一女子嫁入三皇子府,三皇子无权无势,说不得能谋到庶妃之位。
    现如今,既有这这出身、姿容样样儿合适的徐锦华,岂不是更佳人选?
    二皇子出身正统,陛下虽尚未立太子,有这正宫嫡出之名却也占尽优势。将徐锦华送到他身边儿……此事若行得好了,指不定将来便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当然,张氏敢如此提议,也是因着徐丘穆早就有意押宝,且隐隐倾向二皇子了。
    便不说这个,大皇子已有一位正妃二位侧妃,身边儿位置早就满了,二皇子却尚未大婚。若想走这联姻之路,二皇子便是最佳人选。
    徐丘穆显然领会了张氏的意思,只心中尚有顾虑,“此事……锦涵可做得来?”他这女儿向来心性高傲、掐尖要强,让她与徐锦华通气,不会搞砸了事情吧?
    “世子放心。”张氏抿着嘴笑了,“锦涵平日眼皮子虽有些浅,大面上却差不哪里去的,毕竟是您的女儿,我将这利害关系告知于她,她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如此便好。”徐丘穆点了点头,拉住张氏的手道,“夫人思虑周全,就照你说的办吧。能得夫人这等贤内助,真是我的幸事。”
    “瞧世子说的,老夫老妻的,说这些作甚。”张氏嗔道,“您平日里忙您的正事,我这也只是后宅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最后还得靠您拿主意。”
    “老夫老妻才当相互扶持,不然你看我那二弟,明明娶了安平侯府的嫡女,却过得貌合神离,那几个庶女都教养成了什么样子!”徐丘穆自是不会去关心徐丘松的庶女,但从徐锦秋与徐锦冉的言谈举止上,足以看出许多了。
    “弟妹……可惜了。”张氏也是一声叹息,魏氏未嫁时,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谁曾想嫁了徐丘松后先是遭逢大难,后又在承阳那种小地方一住多年。今日见着,虽施了脂粉却也难掩眉间憔悴,听说她这些年身子一向不好,也不怪没有心力教导府中庶女了。
    可惜了,魏氏那脾性,若是身子好好儿的,几个庶女也当调理的不错,将来联姻,还可为府中多添几个助力。现下儿……那徐锦秋与徐锦冉,瞧着还不如徐锦涵得用呢。
    想必魏氏的心力都放在了教导亲生女儿上了,这嫡女倒是教养得不错……还有那徐锦瑟,瞧着倒也不错。张氏有些惋惜,这徐锦瑟瞧着稳重大方,若单论品性,该比那看着颇有些傲气的徐锦华更合适嫁入二皇子府。只可惜她毕竟是庶出,身份是怎么也够不上侧妃的位置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徐丘穆道:“想那些作甚,总归不住在一起。待到母亲……就正式分家,以后就彻底是两家人了。”
    张氏想想也是,遂不再言语,与他一同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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